【16】
兴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自我回来以后,娘娘便遣了替我的宫女,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任我替她打点宫中要事。
老天倒也没一直让娘娘得以下去,信送出没多久,我们便得到了“公司”的回复,约我们在老地方相见。
“大半夜叫我来这里,有事吗?”夜深人静,娘娘顶着多走一步酒会閤上的眼一脸幽怨地盯着自称福报的小童,吐槽道,“资本家吸血的烂招你们‘公司’倒是一个都没落下啊!”
“文小姐,妄议老板不是合格员工该有的品质。”福报一刀将殿中的铜像切成两半,只觉大地震荡、机关转动,我们的面前生生多出了一条通向黑暗的小径。
“请随我去‘办公楼’,那里蕴含着娘娘渴望知晓的真相。不过…”福报话锋一转,锋利的尖刀直逼我的鼻尖,“动身之前,还望娘娘遵守‘公司章程’,将无关的外人清扫干净。”
“喂喂,你们怎么说也是个公司,兵戎相见的,就不能友好一点?”娘娘上前打起哈哈,摆出一副和事佬的作态。
“文萦小姐,你的婢女在你眼皮子底下杀了一个人,你大抵是知道的吧?”
“开什么玩笑,八喜平时一个连兔兔都不敢吃的人,会干出这样的事?”
“不知您是真傻还是装傻,也罢,我们今天有充足的时间来算这一笔账。”福报阴测测朝我一笑,“三日前,您在偏殿亲手刺死了彩旗。”
“喔,被发现了呢。”我佯装懊恼地吐了吐舌,“不过福报先生,往别人的屋子随便塞探子可不是什么礼貌的行为哦。”
福报倒也没否认,维持着不久前的笑容:“怎么看出来的?”
“娘娘平时倒头就睡,从不在半夜踢被子。你手下人当时为何没有反驳我呢?”我不加隐瞒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想,“说明她对娘娘的生活作息不甚熟悉。只有一种可能:守夜的时候,她擅离职守了。至于是在飞檐走壁还是窃取情报,福报先生想必只会比我更加清楚不过。”
“你对她做了什么?”
“一掌劈死了而已,别激动,常规操作,怎么说我也是将军府出来的婢女,拳脚功夫可是我吃饭的家伙碗。”
“小看你了,八喜啊八喜,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本宫不知道的?”娘娘略显浮夸地朝我鼓掌,本人却非常镇定自若地继续同福报讨要条件,“卧底一事,是你们的人冒犯在先,今天却要借题发挥除了我的人,不是倒打一耙是什么?贼喊捉贼啊!”
福报还是一张波澜不惊的面瘫脸,嘴唇翕张着,说话时保持着一致的起伏与波动:“对不起,我犯了一个错误,感谢您的指出——现通过八喜小姐进入‘办公楼’的授权许可。”
话音刚落,只见福报的身后忽然闪出一道身影,精准地扼住了福报的咽喉,只听“咔哒”一声,几秒之前还在出声的小童应声落地,像个随时可弃的破布人偶。
“AI用起来,果然还是不如真人顺手,既如此,便毁了罢。”
【17】
“我是‘公司’董事长,齐乍。”
男人穿着我从未见过的衣服,紧绷的布料将他的全身勾勒得肌理分明,他的颈部挂了一根长长的衣带,除了拿来装饰,我想不出什么其他的作用。
娘娘见了她,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大热天穿西装,搞这么花里胡哨,我可以确定你就是我的‘笔友’了。”
“并不让人意外,不是吗?”
“意料之内地令人讨厌。”
“若不是提前打开系统确认了你的记忆状态,有一个瞬间我还真以为你将一切都记起来了。”
“怪不得我觉得自己的记忆缺了一块,果然与你有关。”娘娘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看来我是个从一而终的人,不管记忆变成什么样,都会讨厌你。”
“从一而终地讨厌我?何止啊……”齐乍似乎想到了什么,冷笑道,“我倒是没想到,你在这个世界,居然也会爱上……”
齐乍还未说完,娘娘随即出刀攻了过去。
“不要随便打断别人说话!”齐乍爆喝一声,从衣内掏出一把袖珍的机关,小小的口子瞄准娘娘的脸,见她矗在原地的反应,我猜想其中威力必定不容小觑。
“使用现代科技,赖皮了哦。”娘娘张开双手,一脸无奈地朝着齐乍微笑。
“不这样做,总是无法同你好好说话。”齐乍将枪口对准了娘娘,“究竟该如何做,才能让你感受到我的诚意呢?伤脑筋。”
“真诚是打动别人的利器,可惜你没有。”
“如果这是你的判断标准,那么谢忱也不在你的考虑范围之内。”
“你懂个屁,他不一样。”
“真的吗?据我所知,他对你所隐瞒的事情,不比我的少。”齐乍上前一步,指了指暗处的黑夜,“看来,今天这场戏的主演,全部到齐了。你说是吗?谢忱!”
娘娘猛然一惊,回头,正对上陛下那双晦暗不明的眼睛。
陛下的表情被掩藏在黑暗之中,看不真切,他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似有熊熊怒火将从状似平静的外表之下喷涌而出。
陛下上前,将娘娘牢牢护在自己的身后:“齐总,我在宫外找了这么久,倒真没想到你会将老巢安在这里。你鸠占鹊巢的习惯倒是一直都没改。”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齐总一向对‘富贵险中求’很有心得。”
“闭嘴!不过是个私生子,有什么资格同我这样说话?”齐乍精致的脸庞上划出了一道裂痕,“几天前你自投罗网入了我的圈套,挨的那三下激光枪,不好受吧?”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齐总现在还能控制多少傀儡人?”
“你俩打的什么哑谜呢,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娘娘困惑地望着陛下,一副游离在状况之外的表情,又听说陛下受伤了,上前就想为他检查伤口。
“拿好匕首,保护好自己。”陛下轻拍娘娘的肩膀以示安抚,同时贴近娘娘的耳侧低语道,“拿到进入‘办公楼’的授权了?”
娘娘点头,一副难以置信的讶异:“你是……”
“有机会同你解释。”陛下揉了揉娘娘的后颈,冷然望着虎视眈眈的齐乍,“闯进去,我在你身后。”
话音刚落,陛下便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巴掌大的方盒子,朝小小的屏幕上一通比划,齐乍脚下的大地霎时碎出了一片窟窿。
娘娘抓住机会,趁着齐乍踉跄之时冲入了不远处的暗门,消失在所有人的眼前。
【18】
“迎迎,你一个人回家真的不要紧吗?”
“没关系,老师,我家里学校不远。”
于是,我每天花上两个小时的时间通勤上学,风雨无阻。
“应迎,我想推你做我的研究生,但会很辛苦,你愿意吗?”
“愿意的,柏教授,我会好好努力的。”
于是,除了春节假期,我失去了一切属于自己的时间。
我放弃了很多,也得到了很多,靠着还算拼命的工作态度,我有幸存下了一笔钱,同妈妈攒下的血汗钱一起,在老家的小城付了一套房子的首付,日子一天比一天好,未来充满了希望与可能。
要是我对一切都没有那么顶真的话,的确如此。
我虽成了柏教授的助手,但直到最近才大致明白了他到底在做一个什么样的项目。
“将髓质注入我发明的系统,可以监测到实验体前世的经历与记忆。”柏教授聊起自己的发明时,眼底流露出一种执拗的狂热,“我采集了一些样本,复制了他们前世的记忆,制成了卡带。”
小巧的卡带上贴了一张标签:逆袭之霸道天妃。
我马上意识到这是柏教授17岁的女儿在暑假摸鱼时在网上发表的小说书名,心头狂汗。
“老板,女儿奴是一种病,得改。”
“矫枉过正,矫枉过正。”柏教授只有在谈到自己女儿的时候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我把它做成了沉浸式体验游戏。”
即使是心有准备,我还是被老板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脑洞震惊了:“这玩意儿真弄得出来?”
“光靠我们确实不行。”柏教授将一沓文件袋推到我的面前,“上个月齐乍的团队来实验室调研,听了我的想法后,当即派了一批人,把样本迅速赶了出来。”
作为齐氏太子爷、我校的杰出校友、我院实验室最大的金主爸爸,齐乍的名字可以说是如雷贯耳,或将超越“挂科、重修”,成为我校女学生口中的高频词汇top5。
翩翩公子温润如玉……如果不是接触过他,我真的要把她们的话当真了。
“小应,帮我倒杯水。”
“好的,齐总您稍等。”
“那么烫谁喝得下去?重倒!”
“让你加冷水又不是叫你给我一杯冷水,听得懂人话么…”
被反复折腾了一个月后,偶然间,我在兼职打工的高级酒店里遇到了齐乍……搂着两位盘靓条顺的小姐姐进了总统套房。
当时,我非常机智地掏出我16厘米的水果手机将这劲爆的一幕记录了下来。
咔嚓。
糟糕,没关音效。
一抬头,正对上齐乍阴寒的双眼。
哟吼,完蛋。
“站住。”
齐乍上前就要抢走我的手机,我支起胳膊闪躲,暗道不妙,正当我觉得自己难逃一劫之时,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倾身上前,将我和齐乍阻隔开来。
甫一抬头,眼前的人令人震惊,彼时彼刻,我心中的压抑不比我撞见齐乍的时候少。
谢忱。
五年不见,他的眉眼褪去了高中时的稚气,显得凌厉又冷冽。
“亲爱的哥哥,许久未见,你怎变得这般助人为乐了?”
“与其关心我,不如反省一下你自己的行为。”谢忱的眼刀凌厉地在齐乍面前游移,“你的一举一动,都代表了集团的形象,别让家里成天为你的私事提心吊胆。”
齐乍与谢忱的眼神在空气中暗暗碰擦了几个回合后,齐乍冷哼一声,搂着怀中的美女进入客房,“嘭”地一声砸上了门。
下班后,我被谢忱带到附近的一家餐厅,他点了几道我爱吃的菜,但我们毕竟很多年没见了,我闷头干饭,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餐盘,默默等他开口。
“尝尝,看能不能比得上你妈的手艺。”谢忱把离我最远的凉皮默默推到我的面前。
“那再怎么说都是不行的。”我抬起头,“国外吃不到这道菜,想不想念?”
“当然,无时无刻不在想。”
谢忱嘴上似乎在评论这道菜,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
如果说齐乍的名字在我们大学女生中是个人尽皆知的常识,那么谢忱和他的团队在科研圈子里的名声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早在高中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有这方面的潜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