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嘛……”小语转过身,眸子渐亮。
“师父从不骗人。”林守溪说。
“师父真好!”小语更加感动,她张开手,抱了抱剑,就当是抱了下师父了。
“对了,小语修剑之时也别忘了修心,道心是修道者的神墙,是庇佑你度过重重劫难的保证。”林守溪语重心长地说。
“明白了,我会好好修心的,坚决不做像圣子那样的坏女人!”小语向来是有隔夜仇的,她对于昨天的坏圣子依旧耿耿于怀,甚至还梦到了自己长大后欺负坏圣子给师父报仇的场景。
“嗯,我相信小语。”
林守溪看着小语神采奕奕的模样,微笑点头。
小语听着师父温柔好听的声音,心尖打颤,她亦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红,说:“当然,主要是因为我的师父肯定比坏圣子的师父好得多。”
“嗯……是么。”林守溪倒是没什么底气。
云巅榜上没有慕师靖师尊的名,但武林中几乎默认了她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她一手调教出了慕师靖这般剑心通明的道门弟子,更是轻描淡写间便覆灭了魔门……
“当然呀。”小语却是信誓旦旦的,她皱着俏嫩的脸蛋,说:“明明是道门正统的师父,却教出了这等叛入魔门的弟子,嗯……上梁不正下梁歪,要么是她师父眼睛瞎掉了,要么就是她同样心术不正,外道内魔!”
小语本就气了一晚上,此刻打开了话匣子,说起坏话来更是伶牙俐齿滔滔不绝:
“而且一般来说,一个坏师父远比一个坏徒弟更可恶!这样的师父当了道门的门主,那道门岂不是要成魔窟了?这得误人子弟多少呀……这,这怎么行呢!”
小语说着说着,依稀想起一事,又问:
“对了,师父,你……是不是和那个圣子认识啊。”
“嗯。”
“那……你们之间是有什么关系么?”
“什么也没有。”
对于这个远在神山的小姑娘,林守溪没什么好隐瞒的,相反,他倒是更愿意对这童真未褪的女孩展露真言,“别胡思乱想了,我与她是宿敌。”
“宿敌?”小语微怔,根据字面意思理解:“是住在一起的敌人吗?”
“是命中注定敌人。”
林守溪无奈地笑了笑,说:“我与她曾有过生死之战,后双双流落于此,而我的师兄师姐……他们都被她师父所擒获,至今生死未卜。”
“啊……”
小语愣住了,她虽猜到师父的身世会有些悲惨,却不曾想是这几乎灭门的惨:“她们……她们竟是这样可恶的人,简直是丧尽天良,天理难容!这样的人就该天打雷劈,天诛地灭!”
小语听闻这等恶行,生气坏了,用上了毕生所学的词汇口诛笔伐,现在的她宛若睡衣上的火龙,张开嘴巴就能吐出炽热的火焰。
她严肃地板起脸,说:“师父,你快告诉我你师兄师姐被关在哪里了,我立刻让我爹娘去救他们!”
“不必了,那个地方太远了。”
“远?是在神山之外吗?”
“是。”
“可天有涯,海有角,再远也总能到的呀,师父相信我啊……小语虽然年纪小,但我爹娘真的很厉害的。”小语对爹娘的信心远超自己。“我相信小语的。”林守溪温和地说:“但那个地方实在是太远了……小语应是一辈子都去不到的。”
“到底是哪里嘛……”小语急坏了。
“等小语长大了,我告诉你。”林守溪说。
“那好,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把坏圣子和她的师父消灭掉。”小语妥协,竖起手掌。
师徒二人隔空击掌,定下约定。
早晨的练剑结束,小语连忙去帮师父办事,调查那个名为钟无时的人,林守溪小寐片刻,养定心神后走入了宅邸的深处。
走过前堂,林守溪看到了一副雄劲有力的匾额,上书‘天女三花’四字。
屋内,三花猫正在翻阅一本书籍,神情难得地认真。
待林守溪走进来,它合上了书,聚精会神地盯着林守溪。
“怎……怎么了?”林守溪困惑。
“本尊有一事想要请求你。”
三花猫认真地说:“要不……你去与那魔巢圣子,和亲吧。”
第88章妖道
“什么?”
听到和亲二字,林守溪愣住了,危险临头,他不明白三花猫为什么突然提这个,还是让自己去与慕师靖和亲……这怎么可能?
这只小土猫是在生什么病?
三花猫感受到了林守溪怀疑的视线,它连忙将书推过来,给出了解释:
“你看这本书!”
林守溪接过了书,手指立刻触到了封面黏厚的质感,他翻来一看,发现这正是他助陈宁一家运送的神秘古卷,古卷没有书名,透着一股邪性,里面的文字亦像是夹在书页中的、杂乱歪斜的蚊虫标本。
三花猫解释着书中的内容:“这本书里提到过一个现象,就是说,神格是未知的,但你若能经常做到某一件不可思议的事,那这件事很有可能真的会成为你的神力。比如……”
“言出法随?”林守溪立刻明白了。
也就是说,先前的两次言出法随或许是巧合,但如果这样的巧合足够多了,三花猫就真的会被赋予这一能力!
“既然如此,你多试几次不就行了?瞎猫都能撞上死耗子,你应该也行。”林守溪合上了书。
“你……”三花猫也顾不上与他置气,无力道:“可是,这种事情不知道还好,一旦知道了就会有功利心,我估计说什么都不会成真了。”
而且成真的条件是不可思议,像日升月落,花开花谢之类的常事,显然是不可以的。
“可这和和亲又有什么关系?”林守溪还是不明白。
“诶,你忘了吗,本尊当时做了个预言——你能找到你的老婆。”三花猫一脸期盼地说。
“……”林守溪用古卷砸了砸猫头,“你不是坚定不移地支持我与我的未婚妻的吗?这就叛变了?”
“当然不会。未婚妻是正宫,圣子是妾室,这不一样也不冲突,你呀,思路应该开阔一点。”
三花猫话语坚定:“若我真有了言出法随的能力,那本尊就能令凶手绳之以法,令大雾从山上消散了,让你与正宫姐姐早日团聚了!”“别乱想了,我与她是宿敌,就算我能同意,她也不会答应。”林守溪平静开口,漆黑的瞳孔透着冷意。
“宿敌?是睡一宿的敌人吗?”三花猫问。
“……”林守溪觉得这只猫与小语应该能一见如故。
和亲不过是三花猫奇思妙想的小插曲,林守溪也不想继续谈论此事,夜色降临就会有人死去,他身为未来的道门弟子,不容许妖魔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作祟。
“走,去妖村。”林守溪振作了精神。
“去妖村做什么?”三花猫不解道:“难道说,你觉得影子藏在妖村里?”
妖村地形复杂,房屋大都埋在地下,若影子真藏匿那里,恐也寻不出来。
“去找做黑灯的老爷爷,向许愿灯询问。”林守溪说。
“军师果然聪明!”三花猫豁然开朗,“许愿灯的事很少有人知道,待我们找到灯爷爷,凶手就逃无可逃了。”
三花猫说完此话,林守溪立刻感到了不安……意外总在人觉得十拿九稳的时候发生。
三花猫却浑然不觉,它立刻跑到宅子后面去取银币——那是它这一年勤政的俸禄。
“你还勤政了?”林守溪大为震惊。
“当然……”三花猫没什么底气,毕竟它勤政的标准是……别给三界村添乱。
三花猫立刻封林守溪为户部尚书,让他将自己仅有的一枚银币保管好,然后两人偷偷逾墙而走,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潜入妖村,以一片黑竹林为掩护,摸到了老爷爷的家中。
几乎同时,惨叫声自屋内响起,震得竹林摇颤。
不好……
林守溪与三花猫俱是一惊,立刻撞门而入。
为时已晚。
地上鲜血成泊,老人躺在血泊里,双眼雪白,身躯宛如僵死之虫,他的脖颈几乎被斩断,只剩几率筋肉相连接,他的手背上尽是抓痕,却依旧如鹰钩般钳着一盏石灯……正是许愿神灯。
凶手想要杀人夺灯,却被他死死地护住了!
三花猫还在震惊之时,林守溪已夺窗而出,几个纵身便来到了屋前的竹尖上,竹子被压弯,他立在上头远眺,眼下唯有星罗棋布的妖物巢穴,凶手早已逃得没了踪影。
回到屋中,林守溪一节节地掰开了老人的手指,取出黑灯。
幸好它还在。
他摊开手,三花猫连忙用双爪合着银币递到了他的手中,林守溪将其掷入黑灯。
“杀死风爷爷的凶手是谁?”三花猫迫不及待地问。
……
清晨。
慕师靖带领妖军一路北行,回到了魔巢。
魔巢在龙鳞镇以北,那是一片尖顶覆雪的黑色山脉,魔巢是山体中开辟出的洞府,它就像是一颗风干后的庞大头颅,山岳是它的犄角,山道是它猩红色的长舌。
慕师靖还在想着昨夜的一战。林守溪能赢靠的不过只是运气而已……她想要如此说服自己,但做不到。战斗本就充斥着不确定,生死则是一锤子的买卖,不会为情感所左右。
她能接受自己输,因为她相信自己可以奋起直追,将曾经的拦路虎变为自己的垫脚石。
但她不能接受自己输给林守溪。
七岁那天,她就下定决心要胜过他,这份执念非但没有随时间淡化,反而越来越强烈。
若连林守溪都胜不过,她何来颜面去见师尊?
柔软垂落的黑袖中,少女捏紧了手,散发出的杀意令周围的妖侍们都感到胆寒,无一敢靠近。
唯有她腰间别着的死证发出了清越的鸣声,它感受到了少女的杀意,清然而鸣,并表示全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