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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埋葬众神 第346节

    一路颠簸,但宫语依旧在林守溪的背上昏睡过去了,睡着时,她红唇微动,似说着什么,林守溪凑近了听,发现她正轻轻喊着‘师父’。
    师父……
    看来师祖的这位师父,对她而言的确意义非凡,以至于她重伤昏迷时都念念不忘。林守溪对于这位素未谋面的曾师祖虽颇有微词,但他同样好奇,那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林守溪看着深嵌在师祖血肉模糊的肩膀,想揭开她的衣裳观察伤势,他的手才触碰到衣襟,忽地一停,转而看向小禾,说:“我帮师祖检查一下伤势。”
    “事有轻重缓急,我……有那么蛮不讲理吗?”小禾半跪在地,轻声嘟囔,娇小的身躯因劳累而起伏着。
    林守溪虚弱地笑了笑,他小心翼翼地揭开了师祖血肉黏稠的衣裳。
    外罩的白裳沿着肩膀的方向一点点揭去,血腥味扑鼻而来,月光下,宫语的肩膀裸露了出来,原本莹润如玉的香肩此刻已血肉模糊。林守溪从池中弄来了些水,擦去了她肩膀的血污,伤势更清晰地显露了出来。
    鬼狱刺深深扎入肩膀,刺碎骨肉,以它为中心,一道道黑线裂纹般生长着,慢慢地朝着她心脏的位置波及过去,可以想象,若裂纹长到胸口处,攥住心脏,那师祖纵有通天之力,恐怕也回天乏术了。
    林守溪伸出手,握住鬼狱刺的一端,试图将它拔出,但这与寻常的箭伤完全不同,拔刺之时,他甚至有一种在卸下师祖肢体的错觉,昏睡中,师祖红唇微张,发出了尾音颤抖的痛吟,林守溪不敢再试,只能等她苏醒后再讨论解决的办法。
    另一边,小禾也已躺倒在了地上。
    林守溪自己已疲惫不堪,但他还是强撑着来到小禾身边,帮她检查伤势。
    他这才发现,小禾的右臂与小腹尽是鲜血,那是与赞佩神女交锋时留下的伤,这伤原本不算严重,可一夜的奔逃使伤势加剧了。
    少女的小腹上,鲜血不断溢出,将下裙都濡湿了,只不过她穿的是黑色,并不显眼。
    林守溪揭开了她的衣裳,手指滑过少女平坦的小腹,点住了她的穴位,帮她止住了血,接着,他小心翼翼地将小禾翻转过来,让她躺在一块天然的岩板上,给她注入真气,治疗伤势。
    真气入体,原本也疲惫至极,濒临昏迷的小禾缓缓睁开了眼。
    她一点力气也没了,垂着手,无力地躺着,粉砌似的小腿软趴趴的,一动不动,那双千层布鞋的鞋底有些磨破了,足踝上也有越过荆棘林时留下的擦伤痕迹,渗着淡淡的血痕。
    她温顺地躺着,任林守溪施为。
    帮小禾简单地处理过伤口,治疗过伤势,他将手送到了小禾的嘴边。
    “怎么了?”小禾细声问。
    “喝我的血,恢复点力气。”林守溪说。
    “不要……”小禾下意识拒绝。
    林守溪不给她拒绝的余地,他拔出湛宫,直接割破了自己的手腕,送到了小禾的唇边,小禾不愿让他白白受伤,只得张开小嘴,咬住了他的手臂,一边小口地吮吸着血,一边用舌头帮他舔舐伤口。
    喝了些血,小禾的精神好了一些,她看着林守溪肌肉紧实的小臂上尽是青青白白的伤痕,不由关切地问:“怎么这么多伤?是山下那些杀手留下的么?”
    林守溪静静地看着小禾,不回答。
    小禾正疑惑着,只见林守溪解开了胸前的衣裳,露出了坚实的胸膛,胸膛上的伤更严重,大片的淤血未消。
    “他们下手这么重吗?”小禾抿了抿唇,心疼地说。
    “这是你打的……”林守溪叹了口气。
    “……”小禾也愣住了。
    林守溪看着小禾略显错愕的目光,终是忍无可忍,他扬起巴掌,对着少女丰盈挺翘的臀儿拍打下去,少女轻吟一声,她将脸颊埋在雪发里,绷紧了纤细的腿儿,出奇地没有斥责。
    之后,少女安静地躺在他的怀里,脸颊微红。“你睡一会儿吧,我帮你们守夜。”林守溪揉着少女的雪发,说。
    “不,我陪你一起。”小禾认真地说。
    再之后,宫语醒来。
    她睁开眼眸,看向了那对少年少女。
    月光洒落。
    林守溪与小禾倚靠着大树相拥,一同进入了梦乡。
    第241章八尾
    浮云蔽月,凉风侵肌。
    宫语靠在坚冷的石壁上,盘膝而坐,固守本心,短暂的调息之后,她伸出手,按在了受伤的左肩上,握住鬼狱刺的一端,试图将它拔出,可鬼狱刺的黑线却已渗透血脉,若以蛮力拔去,她半数的经脉都会粉碎。
    宫语垂下了手。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这样的残次品所困扰。
    她衣襟微敞着,秋夜的风吹来,钻入她的身躯,袭来的寒意竟让她微微打了个颤,她先伸手扯过衣袍的下摆,将玉腿的裸露处遮掩,随后将手按在胸口,阻挡风的入侵。
    这就是凡人的感觉么……
    宫语不由想起了小时候穿着火龙棉衣,戴着虎头帽,围着围巾在冬日剑坪上臃肿地练剑的场景,那时娘亲端庄地立在她的身边,只穿了一袭薄薄的青裙,看上去浑不知冷,那时她羡慕得紧,只希望快快长大。
    道门仙楼终日大雪,可自从成为仙人后,她再未体会过真正的寒冷。
    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人在冷的时候,是想要拥抱的,当然,这种想法对她而言幼稚而可笑,所以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相拥而眠的林守溪与小禾,一语不发。
    林守溪醒来的时候,心头一惊,他忙查探四周,见一切无恙,才松了口气。
    天还没亮,残月兀自在高空中挂着。
    林守溪见师祖醒了,立刻询问安危。
    “这刺犹若囚笼,封印真气,禁锢身躯,使人乏力,不过……性命暂时无虞,总之,不用太担心,我会尽快想办法消解掉它的。”宫语话语镇定,并无慌乱之色。
    林守溪轻轻点头,心中的焦虑却半分不减,他知道,这位素来骄傲而自信的道门仙子,今日遇上真正的难题了,他看着师祖虚弱的面容,说:
    “嗯,师祖安心养伤,我拼尽全力也会护你周全的。”
    宫语轻轻笑了笑,说:“之前与我比武的一个月,你多次被揍得筋骨断折,七窍流血,那时你的眼神狠辣极了,像是用铁链锁了一千天的狼,我还以为你会一直恨我呢。”
    “怎么会……”林守溪一愣,旋即认真地说:“师祖对我到底好不好,弟子心里是清楚的。”
    “是么?”宫语垂着睫羽,看着黑刺洞穿的肩膀,打趣道:“既然我这么好,为何会遭这样报应呢?”
    “赞佩神女单论境界,与师祖相差仿佛,而她的这次刺杀,更是蓄谋已久,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本该势在必得,却被师祖死里逃生了,这怎么能说是报应呢?”林守溪反问。
    宫语抬起眼眸,注视着他肃然的脸,少年的脸在月色下明暗分明,轮廓犹若刀削,俊秀异常。
    “真是能言善道,难怪小映婵会被你骗掉身子。”宫语微笑着说。
    “……”林守溪神色微乱,不知如何回答。
    转眼之间,他与楚楚也已分别了大半年之久,许多个梦里,他都看到师父牵着鹿,挽着花,白裙曼妙,微笑着问徒儿何时归家,他答不上来,只觉怅然。不过楚楚如今在神山境内,至少无需担心安危。
    提到楚映婵的名字,尚在睡梦中的小禾也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她想着与林守溪一同守夜的承诺,心中惭愧。
    她躺在林守溪的怀里,挣了挣,想要出去,林守溪却用手臂将她紧紧箍住,她挣脱失败,蜷在他的怀中,仰起些脑袋,看着他,小声问:“你干嘛啊……”
    “喝血。”林守溪说。
    “我伤好了的。”小禾立刻说,说完,她还舒展了一下子身躯,这一舒展却是牵动了小腹的伤口,惹得她闭上眼,‘嘶’地痛呼了一声。
    “别逞能了。”林守溪揉了揉她的雪发,轻轻割破了手指,送到她的嘴边。
    “唔……”
    小禾看着林守溪骨节分明的食指,犹豫了一会儿,待指尖的血珠悬而欲坠之时,才分开了纤薄微翘的唇,将他的手指纳入了红润温暖的檀口之中,她素手微折,顺势将额前一绺细长的白发勾勒耳后,随后灵眸微闭,小巧而生涩地倾吐吮吸着,手指抽出时,还勾出了一道晶莹的水丝。
    喝过了血,小禾微白的小脸更红润了些,她抿了抿唇,低着头不说话。
    劳累了一整天,三人都已饥肠辘辘,林守溪自告奋勇去打猎,很快,他拎着三只兔子走来,剖去内脏,用木棒穿着,放在火上炙烤。
    林守溪注意到,师祖神色顾盼,似在寻找什么。
    “丢了什么东西吗?”林守溪问。
    “嗯……”宫语颔首,说:“我的剑丢了。”
    “剑?”
    林守溪这才想起,师祖随身是携带剑的,那柄剑过去藏在布囊里,直到赞佩神女到来时才出鞘,只可惜它未来得及刺出,鬼狱刺就洞穿了她的肩膀。
    那柄剑应是遗落在武当山了。
    “那柄剑是很厉害的名剑么?”小禾问。
    “倒也不是。”宫语轻轻摇头,说:“但它陪了我许多年,很重要。”
    “和你那位师父有关?”林守溪好奇地问。
    宫语神色一动,“你怎么知道?”
    “猜的。”林守溪笑着说:“你昏睡后还在喊你师父的名字,我就猜是他。”
    “是吗……”
    宫语闭上眼眸,将空荡荡的布囊捏在手中。
    林守溪虽很想知道这位曾师祖是何方神圣,却也未多追问她的私事。
    兔肉散发出炙烤后的香味。
    残月高挂,星空遥远,古老的密林里,三人依偎在一起,分食着兔肉,危险还未散去,前路迷茫,明日清晨,他们还不知道该去往何方。
    “这兔肉烤得有些老了,而且缺了盐巴,没什么味道。”小禾吃了两口,倒还评价起了兔肉。
    “小禾也喜欢盐粒吗?”林守溪笑问道。
    “盐粒……”小禾蹙起眉,听懂了弦外之音,羞恼道:“林守溪,你可别得寸进尺啊,我气还没消呢。”
    说着,她还将香腮鼓起,一副恼怒模样。林守溪撕下了一个兔腿,送到她唇边,压了压,小禾虽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却还是乖乖张口,一口咬住了兔腿,撕下了一片肉,蹙着眉用力咀嚼着,仿佛和这兔子有什么深仇大恨。
    “小禾好凶哦。”林守溪捏了捏她的脸,笑着说。
    “我才没凶。”小禾哼了一声。
    “哦……”林守溪若有所思。
    “你哦什么啊?!”小禾这次是真凶了。
    宫语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吃到最后,还剩一根兔腿,林守溪询问小禾与师祖:“你们要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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