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病

    “殿下,章太医求见。”八宝进到屋内,恭敬地禀告。

    章太医?

    谢峦枝正在整理衣箱,浣衣局刚刚送来洗净晾干的衣服,听到八宝的话她放下手中的活,好奇地向门外望去。

    嗐……果然,又一个老熟人。

    随八宝进来的是一个体型微胖的中年男人,短短的胡须一丝不苟围在嘴边,身后跟着一个提药箱长相灵秀的小药童。

    章太医后来是代王府的常客,朱炯登基后也顺理成章当了太医院医正。

    不过他现在名声并不大,因为没有靠山,他在太医院混得很不得志,也因此被安排来明泽堂的苦差事。

    章太医先是仔细地检查了朱炯伤口恢复的情况,接着给他切脉。

    闭着眼感受了片刻,章太医微微点头,起身恭敬地说:“恭喜殿下,您恢复得已经差不多了,可以正常生活了,只是最近这段时间还是要注意休养,不可做动作剧烈的事情。”

    “另外殿下腿部和腰部的这几处旧伤,虽然现在看着没什么大问题,但时日久了会留下病痛,可以辅以推拿,帮助恢复。”

    章太医把小药童招到跟前来,“这是我的徒儿瑞英,跟着我也学了许多年了,接下来我便派他过来给殿下推拿吧,头一个月每日都来,之后逐渐减少,恢复后偶尔做做就可以了。”

    瑞英露出一小颗虎牙,乖巧道:“师父放心,我一定用心帮大殿下恢复。”

    瑞英的形貌若是让谢峦枝来形容的话就是柔美,明明是个男孩子但是怎么看怎么惹人垂怜——

    白中带粉的脸蛋,毫无攻击性充满温柔的眼睛,还有那粉嫩的双唇,再搭配上他此刻说话乖巧认真的姿态,连谢峦枝都感觉要被他化开了。

    怎么会有这样惹人喜爱的小男孩呢?

    等等!

    一联想到之后瑞英日日来明泽堂替朱炯推拿的画面,谢峦枝忍不住就浮现一个大胆猜测——莫非朱炯正是与瑞英的交往中被诱惑而逐渐偏离好上了男色?

    越是分析谢峦枝就越是觉得这个猜想实在是太有可能了。

    上辈子朱炯被困在明泽堂的时候,身边唯一的女性是背叛他的冼青娘,同时又有一个这样乖巧美丽的男孩子日日帮他推拿,而且推拿可不同于一般的治病,需要肌肤相贴,如此长久发展下去,他会对女人失去兴趣而喜欢上男人……似乎也是很顺理成章的事情。

    谢峦枝心底天人交战。

    “等等!”她没忍住出了声。

    哎,虽说这样放任发展她自己会更安全,但如果能挽回还是尽量挽回一下吧,朱炯不出意外以后是要当皇帝的,肩负皇嗣传承朝堂安定,还是循规蹈矩些,多多和后宫美人们厮守才是正道,这样对京城的各色美人、对将来朝堂上的大臣、对天下百姓都好。

    屋内众人都看向她。

    八宝出声提醒她:“阿峦,关系殿下康健的大事,你怎能随意插话。”

    谢峦枝说:“我是觉得——”她飞快思索着,“瑞英这样每日奔波也怪费事的,而且也容易招惹议论,不如——”她指向八宝,“让八宝公公来吧。”

    八宝呆住,“我?可是我不会推拿啊。”

    “不会可以学嘛,应该不是很难的,对吧?”她转向章太医。

    张太医思索道:“的确不是很难,仔细想想这样倒也不是不行,之后殿下如果有不适还能随时帮上忙,是个好主意。”

    谢峦枝满脸赞同,仿佛在说“你们看我说的对吧,连章太医都说没问题,八宝你就认了吧”。

    却没想到,一旁的朱炯突然出声了,“既是你的主意,便你来学好了。”

    “啊这……”

    “你不愿意?”朱炯问。

    “当然不是。”谢峦枝飞快道,她绞尽脑汁,“奴婢只是觉得自己力气没有八宝公公大,效果肯定没有八宝公公来的好,怕影响了殿下的恢复。”

    章太医十分没有眼力劲地补充说:“不必担忧,主要是动作要领掌握到位,力气大不大倒是次要的,有些不入流的庸医,以为力气越大越好,反把人弄伤的比比皆是。”

    谢峦枝此刻有些懊恼,刚才真的不应该出声的,平白多一项差事在身上。

    其实朱炯说完之后心底就有一丝后悔,上药是需要俯身躺着的,在还没有收到调查的消息完全摸清阿峦的底细前,他不应该把后背交给她。

    但刚刚看见她一个劲地推荐八宝,丝毫没有要为他做些什么的自觉,他突然就有一股火气升起。

    她是他的宫婢,他要她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

    夜晚,洗漱过后,朱炯预备提醒一下她,但还没等他开口,小姑娘很自觉地端着药过来了。

    她拍拍床板,坦荡地说:“殿下,请躺下吧,奴婢给您治疗。”

    谢峦枝其实没想那么多,之前推诿也不过单纯是想轻松一点而已,既然跑不掉,她也就当做一件寻常差事认真地来做。

    “唔。”朱炯慢吞吞躺了下去。

    谢峦枝毫无心理负担地扒开朱炯的衣裳,上辈子朱炯身上她该看不该看的都看了个遍,又常年以男子身份行走,出入妓馆都是寻常事,已经很难有羞涩这种情绪了。

    她凝神定气,一丝不苟地按照章太医教导的办法给朱炯推拿,虽然她的动作略有些生疏,一板一眼的,但位置准确力道适中,朱炯原本有一些紧绷的身躯在她的动作中逐渐变得彻底放松。

    完成最后一个动作,谢峦枝收工,朱炯穿好衣裳,抬眼看见了谢峦枝摆在一旁的笔记。

    他拿起来看,上面记载的是给他推拿的方法要领,中间画个图,旁边密密麻麻批注了蝇头小字,“此处应先重后轻”“以肘为支点向内”“停留十息”云云。

    他看向谢峦枝,“你记的?”

    谢峦枝点点头,“我怕时间长了忘了,便记下来了,可以有个参照。”

    朱炯有些震惊,光从这笔记的字迹就可以看出阿峦扎实的功底,这些出现在一个小宫女身上实在是有些违和。

    “你的字很不错。”他说。

    谢峦枝坦然受了,“多谢殿下夸奖。”

    上一世她没办法参加科考,是被朱炯亲手一步步提拔上来的,朱炯也不需要她参加,所以她算是走的天子宠臣路线,与大多数官员们走的科举的路不一样,也因此受了很多非议,为了能够服众,她在书法和学问上是下了苦功夫的。

    刚才谢峦枝看到朱炯的背上有好几处伤口,前世她也看到过问过,当时朱炯轻描淡写说是练习骑射的时候不小心弄的,虽然听着有些荒诞,但君主既然这样说,身为臣子也只能这样信。

    可是现在这伤口已经在他身上了,疤痕比她前世看到时更加新鲜更加显眼,很明显是江湖上常用的一种带倒刺的锥形箭。

    他失踪时是年纪尚小,哪个骑射师父疯了才会这样真刀真枪与尊贵的王府世子对练,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这伤口是他流落在外这三年留下的。

    “殿下,你背上的伤口是箭伤么。”她状似随意地问。

    “你怎么知道是箭伤?”朱炯一把攥紧她的手腕,压低声音逼问,煞气毕现。

    对于一个民间读书人家出来的小姑娘来说,能认出伤口是箭伤未免太奇怪了。

    谢峦枝没有任何慌乱,她答到:“奴婢的祖父教过如何辨认各种伤口。”

    “你的祖父?”

    “奴婢的祖父谢登曾经供职大理寺,擅长刑狱勘验。”

    “谢登?”

    “殿下您不会听说过的,祖父品级不高,后来获罪被免,不是有名望的大臣。”

    “是么……”朱炯说,“你是女孩子,又不能当官,学了也没有用武之地,你祖父怎么会教你这些。”

    “我小时候是跟在祖父跟前长大的,闲来无事他就跟我说他以前查案子的事,我从小就爱听,他也就愿意跟我多说些。”而且谁说她不能当官了,她上辈子当得就挺好的,破了好几个案子呢。

    谢峦枝继续追问:“殿下你怎么会受箭伤?”

    一抹阴郁之色从他眼底闪过,他放开了谢峦枝,起身走向桌边倒水喝。

    “误伤了。”他淡淡地说。

    谢峦枝若有所,看来是不能说的禁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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