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最近爱上了投壶,上有所好下必效焉,投壶这股风潮很快在宫里蔓延开。
延平宫内,成贵妃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也在练习投壶,地上零零散散掉了许多箭,连续几天的练习并没有什么成效。
终于,成贵妃有些忍不住了,气狠狠把一根箭用力一抛,“不练了不练了。”
“爱妃发脾气了。”旁边突然传来延平帝带着笑意的声音,原来他早就来了,没有让底下人通报,自己站在走廊下观看了许久。
成贵妃娇嗔,“陛下竟然偷看,臣妾都丢脸死了,陛下还来取笑我。”
“爱妃什么时候也爱玩投壶了,你一向不碰这些的。”
“还不是陛下么,陛下喜欢,臣妾自然也要学,因为臣妾想陪陛下呀。”成贵妃挽住皇帝,引他走到内殿在上首坐下,又亲自端来茶水,“万寿节的宫宴,臣妾也安排了投壶,到时候那么多人,若我一根都投不进,岂不是给陛下丢脸。”
延平帝笑道:“爱妃没有信心的话,朕下令给他们,和贵妃比试的时候谁也不准中,谁要是中了,朕就罚他。”
“陛下又拿臣妾取笑。”
笑闹一阵后,成贵妃说:“对了,陛下,臣妾刚好有事想去找您呢。”
“何事?”
“是关于万寿节的准备,臣妾已经让他们把各项仪式的安排都列下来了,陛下看一眼可还有要改动的地方。”成贵妃递上一本册子。
皇帝接过,嘴里道:“按从前的定例来就是了,你做事朕很放心。”
“之前两年陛下初登基,有贼人作乱,又有先皇和太后接连过世,要办丧仪,一桩桩一件件接连不断,陛下的万寿节都没能好好准备,现在好不容易天下太平海清河晏,今年的万寿节一定要好好筹划,办成一等一的盛宴。”
延平帝笑着说:“不必太高调,生辰而已。”
“要的要的。”成贵妃说,“这是陛下的生辰,就是应该高调到全天下都知道。”
“臣妾知道陛下体恤民情,不想铺张浪费,可是偶尔一次,也是彰显我大兴朝的盛世气象嘛。”
延平帝摇头失笑,“你啊。”他翻开册子,扫视着册子上的流程。
他的目光在碰到“皇子宗亲献礼”一行的时候止住了。
成贵妃一直在观察皇帝的脸色,她适时问到:“陛下,有一事正想请您拿个主意,万寿节按理所有在京城的皇子宗亲都要到场道贺,献上寿礼,大皇子情况特殊,为皇后娘娘守孝祈福也是大事,臣妾不知道该如何安排。”
她声音迟疑,“可要派人去明泽堂通知一声,让大皇子出席?。”
延平帝面色沉凝,没有做声。
“不必了,就让他留在明泽堂,若还记得准备贺礼他自然会派人送来。”延平帝说,“你也不用特意去告诉他,全凭他自己喜欢好了。”语气有些重。
成贵妃点点头,“臣妾晓得了,说起贺礼......”她巧笑嫣然,“臣妾也代皇儿给他父皇备了一份寿礼。”
皇帝来了兴趣,问到:“是什么?”
成贵妃捂嘴笑着说:“保密,陛下到时候就知道了。”
送走皇帝,成贵妃召来心腹太监黄远。
“上次我让你派人留意明泽堂,这几天有什么动静么?”
“回娘娘的话,一直让人盯着的,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之处。”
“嗯,继续盯着,万寿节那天不要让明泽堂的人靠近前头。”
“娘娘是不想大皇子万寿节上送的礼物讨了陛下欢心?”黄远说,“奴婢觉得,依照大皇子的脾性,恐怕——”他嘿嘿笑了两声,“不能低头。”
“我觉得也是,当年在王府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个不好相处的,那骄傲不可一世的样子——看着让人讨厌。”成贵妃说,“还没有查出来大皇子那天到底和陛下说什么了么?”
朱炯和皇帝见面之后是受了责打被抬出来的,然后就进了明泽堂闭门不出说是为先皇后守孝,成贵妃一直想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黄远为难地说:“娘娘,那天在陛下身边伺候的宫人太监全都没了,实在无从下手,我想着从福康那里试探一下,但那个老狐狸滑不溜的,我也不敢太明显,不过肯定是大皇子惹恼了陛下就是。”
成贵妃不语,越是这样她越是好奇,她总觉得那天应该发生了了不得的事情。
.......
明泽堂内。
朱炯斜倚在椅子内,右手撑着额头,面色微微有些白,他的左手伸在外侧,上面可以清晰地看到几条深浅不一的伤口,八宝跪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帮他清理,洒上药粉。
谢峦枝则在旁边收拾,她把抄好的手稿按顺序一张张叠放整齐,而后推开所有门窗,又点上熏香,想让屋内的血腥气散得更快一些,她不喜欢血的味道。
八宝有些欣慰地说:“有几条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
听到他的话,朱炯抬起手掌看了一眼,突然,在八宝和谢峦枝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直接用右手放在上头,用力撕开了伤处,屋子内响起微不可闻的皮肉撕裂的声音。
“殿下!”
八宝和谢峦枝同时惊呼。
谢峦枝扔下手里的东西跑过去,愣愣地看着他掌心上皮肉翻开的伤口。
朱炯注意到谢峦枝神情的不自然,他问:“阿峦,你在害怕?”
谢峦枝的脊背有些发麻,怕自然是有的,一个人尚且不顾惜自己,又怎么会顾惜旁人。
不过她还没傻到把这话说出口。
谢峦枝避开他的眼睛轻声说,“女孩子看到血都是怕的,奴婢一时受惊,殿下见谅。”
八宝痛心疾首地说:“殿下,您这是何必,这伤口已经很多了,足够证明您的孝心了。”
“但还不够惨。”朱炯嘲讽一笑,说到,“《孝经》抄完了,还有一卷《药师经》。”
抄吧,抄吧,抄到你血尽而亡,成贵妃能笑晕过去,谢峦枝心中腹诽。
不过她很快想到,如果自己是成贵妃,肯定会想办法在贺寿这件事上使绊子,别的不说,现在成贵妃掌管后宫,做些手脚让朱炯没办法把东西送到前头去还是可以办到,朱炯已经惹恼了皇帝,若再在万寿节触了霉头,父子关系只会更差。
于是她问:“殿下,东西要如何送到陛下手上?你准备亲自参加么?奴婢担心会有有心人作梗。”
“至今没有人来通知我,说明父皇不打算让我参加,不如那日派你过去,带着我的礼物闯到寿宴上去如何?”朱炯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谢峦枝心头一跳,暗自默念,她就不信了,朱炯会选这种一听就不可能成功的蠢办法,拼一把,赌了。
她一脸视死如归认真道,“为了殿下,奴婢愿往。”
朱炯脸上那层虚浮的笑意渐渐消失,“那天会有很多守卫层层包裹,贵妃早有准备,可能根本不给你说话的机会就会直接让人杀死你。”
“奴婢不怕。”谢峦枝坚定地说。
朱炯与她对视几息,挪开了目光,“罢了,你这身板,还不够那些护卫塞牙缝的,你不是说贵妃想拿你当棋么,这样浪费太可惜了。”
他吩咐道:“今天开始,八宝,你去司膳监取饭,至于你,阿峦——你另有其它的活计要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