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忽然就说到了出宫？
    沈苍竹呼吸一滞，“祖父...”
    沈首辅非常直白，“你兄长已经彻底…废了，毁了，不止在陛下那里，他自己先垮了。”
    沈苍竹手紧了紧，“也不至于，往后总会好起来的。”
    “你侧耳听听。”
    沈首辅没反驳，给了老仆一个眼神，老仆将阁楼的窗户打开，沈苍竹就听到了吵闹声。
    传来吵闹声的方向是...兄长住的桐院。
    兄长就住在祖父隔壁院子，是他亲自求的，就为了方便来祖父院子请教。
    藏书阁楼建在院子东角，正好和兄长所居的桐院相连，吵闹声传过来好像也正常。
    “这些日子，一直在吵，就没停过。”
    原先的桐院，传来的只会是欢声笑语，可如今只有怨怼声。
    送走黄氏后，宋家名声一落千丈，宋氏大病了一场。
    她觉得一切都是因为她，母亲为了她才犯了错，老了老了，本该享福受孙儿孝顺，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可最后也是她害得黄氏那般恐惧。
    黄氏死前，都没见她最后一面。
    能为她去死的黄氏，在最后却恨上了她。
    因为黄氏觉得一切都是宋氏求情害的。
    母女情，彻底成了母女恨。
    宋氏无法接受这事实，也成了所有人的笑话。
    没能救回黄氏，黄氏死了，带着无数辱骂死去，最重要的连累宋家沈家，特别是沈苍桐，他的一生也因为替母亲求情搭了进去。
    没替母亲求到情，自己前途却毁了。
    沈家人知道真相，自然迁怒怪她，宋氏觉得所有人都在骂她。
    偏偏沈苍桐这一次也不帮她了，他没有办法帮，他自己都自顾不暇了。
    而且他也是最该恨宋氏的人。
    原本是他对不起宋氏，可如今是宋氏也对不起他了。
    夫妻俩相互都有对不起对方的地方，心里本就已经有了隔阂，相互怨恨，爆发吵闹就显得理所当然了。
    脆弱的宋氏需要呵护支持，没得到呵护，只看到了世态炎凉。
    熬了没两天，她就再也熬不下去了。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她受不了被指责，也无法和沈苍桐过了，自请下堂求和离。
    她说，“和离是我们最好的选择。”
    可沈苍桐不愿意，他为了她，已经失去了前途，成了笑话，她再离开，他还有什么。
    “我不会和离，死也不会和离。”
    沈苍桐看向宋氏的眼神已经带了恨意。
    “说什么对不起我才要和离，你不就是看我没前程了才和离！”
    “是你沈家怨我恨我，我才要走。”宋氏也恨。
    “别找借口了，当我不知道你收了姓马的信，你和我和你，不就是要去找姓马的，正好他妻子也病逝了，给你腾了位置。”
    断断续续的吵闹声，传入沈苍竹耳朵里。
    沈苍桐嘴里姓马的，他也认识，原先喜欢宋氏，只是宋氏只喜欢沈苍桐。
    后来他们各自成家，结果如今又.....
    沈苍竹没想到，他以为永远不会变永远会幸福，遇到困难也会一起度过的夫妻俩竟然变成了这样。
    原本沈家嫡系大房一脉，是最幸福美满的。
    如今最幸福的家庭，就这样毁了。
    看沈苍竹无法接受的模样，沈首辅让老仆将窗户关上了。
    “听到了吧？”
    沈首辅道，“你兄长打定主意不和离，但我会让他们和离的。”
    “不和离，只会成为怨偶，最后夫妻成仇，连带着本来关系就僵硬的沈宋两家更僵硬。”
    他不能再让沈苍桐犯错，继续活在仇恨中。
    沈苍竹垂眸，没了前途，妻子也和离，沈苍桐整个人也许会更颓废疯狂。
    也怪不得祖父说他毁了。
    他艰难开口，“兄长只是一时转不过弯来，也许之后就...”
    “听你的语气，就知道这话你连自己都没法说服。”
    沈首辅直接干脆，“不必提你兄长，他已经不成了，如今沈家看来看去，能撑起来的只有你了。”
    “沈家如今的处境难处，所有人都知道，这时候你放心不下回沈家，没人说什么，影响最小，是最好的时机。”
    “你回来继续走仕途，以陛下的性子，只要你有能力，就能起来。”
    “原本你要走的路便是仕途，只是中间出了差错，才进了宫。”
    “当初太上皇让你进宫的使命，也算是完成了，正好出宫。”
    “耽搁了些年，但你还年轻，只要回到正轨，就只算是绕了路。”
    “就是你兄长不能再和你守望相助，你未来的路会更难走一些。”
    “但祖父还是希望你能出宫，沈家，有你就可以再次启航。”
    世家经久不衰，但中间的起起伏伏免不了，也会遇到波折，但只要找对领头人，走正确的路，总会渡过难关。
    沈苍竹为难，“祖父，这...我之前根本没想过。”
    “不，你肯定想过，作为沈家一份子的你，怎么可能没想过，你也知道我说的才是对的。”
    “我也考虑过你不出宫的办法，但想来想去还是出宫最好。”
    “你最了解陛下，我也只放心你。”
    沈苍竹闭了闭眼，“是，我想过，但就算没有我，沈家只要按部就班往前走，不再犯错，只要子弟出息了，也能起来。”
    沈首辅摇头，“你说得有道理，但是...沈家等不了。”
    看沈苍竹脸上的为难排斥，沈首辅心中叹息。
    “我知道你钟情于陛下，只是你和她终究有隔阂，又经历了这么多事，你觉得往后没有沈家的支持，还能一如往前？”
    “当然，若宫里已经有沈家血脉的孩子，那一切好说，这又是另一个说法，问题是，你没有。”
    沈首辅锐利的目光看着沈苍竹，“或者这条路你有把握？”
    有信心让陛下怀上沈家的孩子吗？
    沈苍竹一滞，他没有把握。
    他怎么可能有把握。
    沈苍竹没说话，沈首辅就知道了，“有沈家血脉的孩子太难，这一条路更不好走。”
    “所以我才让你回来。”
    沈首辅眼底闪过锋芒，“我有预感，我们不能停下，更不能拖太久，不然可能就跟不上了。”
    跟不上变迁的脚步，注定会落伍，甚至被淘汰。
    这是沈家的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