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倾洒在青石板上,悄悄搬运粮食的蚂蚁从石缝里井然有序地进进出出,倏尔,一声青瓷摔碎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白萧低着头沉默不语,站在屋内的除了他之外,还有几个衣着华丽的幕僚也都面如土灰,只见坐在主座上中年男子甩了甩衣袖,目光犀利地扫过众人,径直站了起来,怒目圆嗔。
“那黄毛小儿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就敢动本王的人!”凌王大喝一声,抬手指着站在近旁的幕僚们,眉头紧蹙,道,“就算他姓苟的在南江贪墨白银三百万两,那也是本王的人!他李二又是个什么鸟,真以为拿了个调令就把自己当盘菜了?还有你们素日在本王面前不挺会阿谀奉承吗?怎么今儿都哑巴了?”
“王爷!”只见一个头戴羽冠、形容清瘦的中年男子,拱手从旁站了出来,道:“下官以为南江一带虽是块肥肉但于大局而言实则鸡肋,众人皆知那南江一带悍匪横行,其民粗鄙、唯利是图,当地不少地头蛇更是与隔江而望的南陵国巫医勾结,暗地里做下不少买卖人口的勾当,而那李家二公子正是年轻又且过于刚正,此番走马上任定是要栽个大跟头,下官以为此人不足为惧。”
“青文所言句句在理,本王又岂不知这李二不过是那黄毛小儿手里的一颗棋子?”凌王怅然地坐回主座,继续问道:“皇兄在时,本王何曾将那黄毛小儿放在眼里过?如今他一上位倒是对本王处处挑衅,先是借由‘灵纹图泄露’一事大张旗鼓毁掉了本王布在朝堂的耳目,现如今又想染指本王这些年好不容易打通的商道,他既与云清宫有嫌隙又尚未坐稳皇位,本王实在想不通他到底是哪里借来的自信?竟敢处处与本王做对?”
“莫不是龙家?”一个留着八字胡的先生,在众人沉默中惊呼一声,眼神不时瞟向站在旁边的白萧,问道:“白少爷觉得呢?”
白萧坦然回应了那人的眼神,抬起头来正色,道:“林先生提醒的是,龙家不可不防,上次归墟谷被毁便是龙家少主龙天临主导,若是王爷不放心,不如去一趟星湖商会。”
“星湖商会么?”凌王思忖了片刻,道:“那的确是该去一趟,不过在走之前本王也该出口恶气,好好教训一下那黄毛小儿!诸位以为如何?”
“不知王爷想要教训到何种程度?”站在边上一直未曾发言的男子开口了,深沉的眸底是一汪无尽的阴冷如同淬了毒的暗器让人不寒而栗。
凌王眸底闪过一丝冷笑,道:“不若就像上次安王那种吧,本王很满意。”
“属下得知安王余孽一直憋着股劲,这正好是送上门的刀子。”男子淡淡地回复道。
凌王摆了摆手,面上露出一丝欢喜,道:“这些细枝末节本王不甚在意,本王既已认先生为知己,先生该怎么办只管去做,若是需要本王帮助只管开口。”
“多谢王爷!那属下先行告退。”男子躬身作揖告辞离去。
凌王点头示意那人离去,见那人的声音消失在门口后,便再次将目光转回到屋内众人,道:“你们都退下吧。”
众人作揖。
“白萧留下!”忽地,凌王将目光停在了白萧头上,见众人走后,叹了口气,道:“本王素来欣赏萧贤弟仁义,只是提醒贤弟有了决断当尽早行动,否则错失良机只会留下遗憾。”
白萧心知他的言外之意。
他出生在西海的修仙大世族,在许多人的眼中自带了一层光芒。初出西海历练的那几年,只要他说自己是白家子弟,皆会得到一阵艳羡。虽然他也明白别人眼中的光芒并不属于自己,他们真正羡慕的应该是那些自出生便拥有家族资源的长子,而不是像他这般生来一无所有待到成年还要像普通人一样谋求生存的庶子。
他是幸运的,在童年因为兄长体弱幸运地拥有了修行机会,因为有族人指导所以进步飞快,也曾是族人寄予厚望的小辈。他幻想着自己哪天可以接过家业,幻想着自己可以走上长辈们铺好的道路成为一方受人尊敬的家主,可是这些幻想随着兄长身体健壮全都破灭了,那位兄长修仙天赋不入他,修行术法不如他,只凭他是一个身体康健的长子便剥夺了他的一切!
他也曾单纯地想要凭借自己能力立足世间,但是这世间的权力者却总是贪心肆意,他们已经通过权利获得了常人无法拥有的许多,但总是觉得拥有得不够。
就连他想要开个简简单单的茶水铺,都还会处处受人盘剥。
他变了,至于是什么时候变的,他已经不太记得了。直到他服小做低一步步走到今日,甚至成了许多白家庶子们的榜样时,他才猛然惊醒自己确实变了。
曾经的他流落街头何曾有半个白家相干的人过问他的死活?现今的他已然成了白家家主桌上的座上宾,甚至连当初拿走他一切的兄长都对他青眼有加,百般示好。
他从不认为自己做错了,既然家主曾经也收受了他的好处,那他如今想要索取一点报酬应该也不过份。
“王爷所言,白萧明白!”白萧拱手作揖,道:“待王爷从星湖商会回来,白家神兽自当奉上。”
“哈哈哈!有贤弟这话,本王自然放心。”凌王仰头一笑,道:“听闻有巫医好似找了那长生药引,想必会有不少世家贵族前往,这喜事接二连三倒像是冥冥之中有神助也!哈哈哈!”
白萧默然。
凌王笑容不减地看向白萧,见其不似欢喜,只以为他是在担心获取那白家神兽烦恼,便开口安慰道:“贤弟放心,那长生药引若真有,本王定会给贤弟带些回来,若没有,那延年益寿丹自然是少不了你那份的。”
“多谢王爷。”白萧作揖,告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