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儿……”叶鸿修低喃着,目光一寸寸地在她安静阖眸的侧颜上逡巡留恋。不多时却有一个声音打破了房中的寂静,竟是方才去大厨房熬汤饮的婆子回来了;手中还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红糖水,同旁的丫鬟一样低垂着头,不敢看姿势亲密暧昧的叶氏兄妹俩:“回表少爷,红糖水熬好了。”
“嗯。”叶鸿修点头正要让婆子端过来,不想叶云满像是受了惊,突然睁开双眼,极其抗拒地往床榻深处挪去,哪怕姨妈会因此更加汹涌也不在乎了。
“我不喝!越喝越疼……越喝越疼!”
叶鸿修和下人们都是一愣,显然没料到这叶姓表小姐竟会对红糖水如此厌恶——不过她不是初潮吗?为何会说“越喝越疼”?大少奶奶来癸水时似乎也没那反应啊。
叶鸿修却是知道有些女子体质异于常人的确碰不得红糖姜糖,来之前他便厚着脸皮私下向傅清秋的奶婆子询问过了,还让那奶妈子以为年轻的巡盐御史对自家六小姐有意,差点闹出个大乌龙来。
见叶云满如此抗拒他隐约猜到兴许她上辈子便是那种异于常人的体质,吃过苦头从此对红塔姜糖敬谢不敏。
叶鸿修蹙蹙眉头,并未强迫叶云满喝下去。用眼神命令婆子将汤饮端下去后他便轻声安抚起叶云满来,自个又往床榻里挪了挪,最后干脆脱了鞋直接坐在叶云满身边:“好,不喝不喝——大哥已经让婆子拿去倒了,小满儿说不喝就不喝。”
叶云满发出疑似委屈又得意的小声哼唧,蠕动蠕动又依偎回了叶鸿修身侧,嘟哝几句,枕着他的袍角安心睡着了。
叶云满没睡多久就醒了。实际上处于痛经期的女性很少能彻夜安寝,尤其是她这种因太浪冬天也敢洗冷水澡导致宫寒的人,根本不可能在痛经时安稳睡过两个时辰。
她恍惚醒转时屋外一片漆黑,屋内也只有一灯如豆,照得一切都影影绰绰的——那红木的梳洗架、大件对开门的漆木雕花衣柜和垂着帐幔的架子床,一切华丽复古家具让她有种梦回三一居的错觉。
但也只是错觉,下一秒她思考了一下这应当是在傅园过夜了要如何通知胡凌他们;再下一秒她才迟钝地反应过来——她枕的是谁的袍子来着?
她后知后觉地侧着脑袋往上看,就看到坐在床上、背靠床架也睡着了的叶鸿修。清瘦俊朗的青年因睡姿往后倾斜,原本替她揉按肚子的手也改了位置覆到了她的上肚皮,只差一点点就要和她发育一般的某位置作亲密接触了;另一只手倒还握着她的,十指相扣,紧密不离。
叶云满第一反应就是爆粗口,毕竟虽然是踢过几个主动爬床的船员但这辈子还没男人能成功袭到她胸,叶鸿修只差一点就要成功了,这点即使他是她大哥也改不了挨揍的命运。
忍着没大骂出声是因为怕引来傅园的仆役,让那些长舌的家伙看见后不知会传出些什么风言风语于叶鸿修仕途有碍。只是转念一想她这大哥行事向来谨慎,近来甚至还有点让她误认为是索恩布局的狠辣风格在里面,那么这些小细节也是她不用操心的,他必然都已经安排好了。
想到这里叶云满便觑眼去看他,因着姨妈汹涌不敢起身,只得侧着头仰视他,看了会不由暗叹即使好皮相如叶鸿修也挡不住仰视角度这两粒大鼻孔的摧残。
真要论起来,估计连索恩都架不住鼻孔的恐怖。
叶云满一回想起那些年和索恩关于例假的讨价还价未果,突然很想花大钱请画师画一百张索恩的画像然后贴满佛郎机的大街小巷。
嗯,用大头钉钉在鼻孔位置地,“贴”。
这一走神她的思维便走岔了,等到好不容易收束好发散的思绪,她才发现屋外的黑夜里已亮起盏盏灯笼。华灯初上,傅园也因此显得更加精雅迷人。
叶云满有心想出门倚栏看看赏赏傅园夜景,要知道在现代可是没有夜景这个档期的。奈何姨妈汹涌她也只得作罢,转而纠结起要不要叫醒叶鸿修。
叶鸿修此时虽然姿势别扭但睡得很是安详,白日里总是紧皱的眉松开了,眉宇间蕴着一种奇怪的满足与舒心感。从叶云满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的喉结随着稳定浅淡的呼吸上下起伏,唇边一抹淡淡却充满诡异甜蜜气息的笑容,素日难见。
叶云满瞧着瞧着又出了神,目光在他唇边的笑意上落了好久。
大哥……她这大哥啊……
看到叶鸿修这只小狐狸就想起索恩那只老狐狸不是没有理由的,叶鸿修自从被坑去川滇以后虽然对索恩有所痛恨和恐惧,却也下意识学起索恩的行事风格来。便如今日这一出诡异的刺杀,说叶鸿修完全无知无觉或毫无推算推手她是绝对不信的。
但是看他当时的焦急也不似作伪……
叶云满低叹一声,将头枕回他袍子上,不过倒是轻轻将叶鸿修搁在她腰间的手挪到床垫上,打算继续睡觉。
可转念一想又不对!叶鸿修这样睡觉是会很难受的!
于是在文艺没多久后,叶云满很耿直地摇醒了叶鸿修,又很耿直地对睡眼惺忪的叶鸿修说这样睡会落枕,让他回自己屋子里去躺平睡觉。
反正现在在傅园内,安全得很。
叶鸿修揉揉眼睛,第一眼不是去看四下环境而是看她脸色如何了。他伸手摸摸她额头,垂下眼睑轻声问:“小满儿,还疼吗?”
叶云满蹭蹭他掌心,笑容怎么看怎么勉强:“缓解了些,还是疼但没刚开始那么要命了。”
“好。”叶鸿修揉揉她额发,不再言语。他侧目看向屋外,见华灯初上灯火闪烁,天边一轮弯月伴几颗星点相随。秋夜凉风习习,清风送爽,本是赏灯逛夜市的绝好时机。
没人说话,屋内气氛倒也没生出多少尴尬。一个打着哈欠打算再用睡眠逃避痛经,一个满腹心事。过了半晌突地有声音响起打破沉寂——不知是谁腹鸣如鼓,五脏庙叫嚣着要开锣。
叶云满先是揉了揉自己肚子,毕竟痛经的情况下她基本感觉不到肚子饿,很容易痛一天粒米不进。但揉过了那声音又响了,这回声音更大方位更明确。
……
叶云满用肘撑着被褥支起上半身,盯着叶鸿修看。
“咕噜噜——”叶云满目光从叶鸿修坐定如老僧八风不动的脸皮上落到他肚子上又爬回脸上,强忍笑意:“大哥,你要是饿了直接说呀,不用陪我。”
她原本因痛经失了点血色的面容脆弱娇柔得如寒枝上的白梅,如今促狭的笑让那白梅浮上鲜活的丽色,更是盈盈动人。叶鸿修盯着她看,费了好大劲才制止住抚摸她眉眼的想法,假咳一声测过目光:“我怎好意思让你干看着吃独食……小满儿你饿吗?不如一起用晚膳?”
叶云满只当他是被揭穿了不好意思,嬉皮笑脸道:“我不饿,也着实没胃口。大哥你自己去吃吧,不用管我。”
叶鸿修没了能赖在她身边的理由,强掩失望,点头:“好,那我住隔壁房间去。小满儿你要是不舒服,随时唤我。”
叶云满笑嘻嘻点头应了,等他身影消失在门口立时松了口气倒回床上。躺了一会又觉不对劲,翻出多备的月事带一路扶墙进了净房。
MD最讨厌大姨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