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同居生活,表现得越来越像是一个高级陷阱。陈明俊兴冲冲地从家里收拾了一个小行李箱奔赴爱巢,还以为接下来的每一天都会浸在蜜罐子里,谁知就那么一晚旖旎,接下来夜夜变成望妻石。
看着温晚回家后又进书房,陈明俊只能安慰自己起码现在还能看得见人。他开始怀疑他们的这次同居,根本就不是女友所说的临时起意,而是温晚的早有预谋。她早就料到了自己将有的过度加班,所以才想出这么个主意来暂时安抚他。这一下,那晚的经历更像是打一闷棍之前先给的棒棒糖了。陈明俊惆怅地瘫倒在了沙发上。
“宝贝,我搞定了。”十几分钟后,温晚从书房门口探头。陈明俊保持着原有的姿势,抽空瞥了她一眼,随即叹一口气,继续盯着天花板发呆。温晚跑到他身边亲亲抱抱,陈明俊还是不大搭理人:“你去忙吧,我在思考。”
“思考?”她于是跨坐到了他大腿上,饶有兴趣地进行探听。陈明俊再瞄了女友一眼,克制住伸手的冲动,仅是提醒:“你这犯规了。”
“那你打算怎么罚我?”温晚给出一个机会,刻意紧盯的视线果然捕捉到陈明俊嘴角微动的时刻。她向来就说自己男朋友是最好哄的啦,只是陈明俊作为大少爷,自然还要再拿乔一两回合:“我可不敢,规则不是一向你定?”
怎么连闹别扭时说的话都那么入人的耳呢?温晚可太喜欢这种谈恋爱的感觉。向来环在她腰上的双手被她放去该去的位置,温晚挪挪身子,搭上双臂,贴陈明俊更近:“好了,现在罚你抱我回房。”
陈明俊耳朵动了动,只不过嘴上不饶,只装作不明白:“时间还早呢,回房干什么?节目都还没播完。”
“你刚刚不还在思考?”温晚摸出遥控器关了电视,陈明俊还是不动。额头相抵,她去磨他鼻尖:“你要再不进去,一会儿爹地就回来了。吃荤还是茹素,这回可看你。”
陈明俊难得有骨气:“我脑子里又不是只有那档子事儿!”他之前着急是为了一雪前耻,现在都证明自己了,那该立形象的时候还是得立,本来温晚就嫌他笨了,他可不能再让人觉着自己脑子里只有黄色废料。就那俗话说的,不蒸馒头争口气!
“真乖!”不戳破他的小九九,温晚再亲了亲陈明俊,很尊重男友的决定。她爽快起身:“那我们再去欢欢工作的迪厅玩玩吧,上次之后我就没见过她,还不知道她和亨利怎么样了。你等我重新化个妆,我换身衣服再出门。”
陈明俊立马就坐直了起来。
温晚看着他那刻意瞪大的双眼很难不笑,弯腰牵了他的手,拉人进房,言语中颇有无奈:“行了,我退一步,衣服让你来选,只是不能太过分了。哦对,你跟爹地发个信息说一声,省得他散完步回来还找我们。”
这头,林峰得知温晚前段时间在孙家参加的家庭会议及后续,就想找机会跟女儿略微提一提这件事儿。而另一边,王欢欢得知了林峰的存在也想找个机会再跟温晚好好聊一聊。正巧她和陈明俊到来,王欢欢二话不说,撂了手头上的工作,当即就把人拉到了旁边的卡座:“温晚,你知不知道你闹得我们家快家变了!”
“你跟亨利分手了?”温晚第一反应就做这个猜测。孙家一家人都偏向保守,在如此环境下长大的王欢欢就算追着潮流开放思想,大抵也不会从传统教育的轨道上偏离太多,所以有很大可能是难以接受亨利这种纯外国人在性方面的态度。温晚早就做好了一系列关于他们恋情结果的推测,当算出分手几率高达百分之七十五点四六后,她就在给不给王欢欢打电话道歉的纠结中做了取舍。虽然当日她说的话是有些“惊世骇俗”、让人尴尬了,但要是能让王欢欢对亨利有更进一步的了解,对自己这段恋情有更深刻的认识,那么到最后王欢欢应该是能明白她的用意。也因此,再打电话便显得太客气了些。
只是她没有行动,并不代表陈明俊就不用把收到的消息说给她听。温晚侧过脸,以眼神谴责男友。陈明俊可冤枉得很:“宝贝,我真不知道。这段日子我都跟你腻在一起,没怎么跟建军闲聊这事儿呢。”再说他好好的,关注小辈和一外国人的恋情干什么?又不是他女儿要嫁人。
陈明俊想着后续那“各家自扫门前雪”的开脱理由,温晚却从他的话中发现了另一个秘密,这让她有了相当想拍桌子的冲动。她揽过男友的肩,压低了声音也压住了怒气:“陈明俊,你的意思是你这阵子都不怎么去荷塘月色上班了?你真当起了甩手掌柜?”她原以为他还只是翘班而已,没想到现在是光明正大不去工作了。温晚越想越气,碍于这是在外头,便给他留了点面子,只是预告:“回去再收拾你!”
王欢欢看着他们的互动心生好奇,但为避免话题跑远,她硬生生把八卦的心按了下去,又一句话带过了温晚的猜测:“我们的确是和平分手了,亨利跟我说了很多,我也确实接受不来。”在这一点上她的确是该感谢一下温晚,如果不是后者将所谓禁区里的问题提了出来,她也不会知道亨利此人,甚至是他一整个家族的人对于性的态度是如此随意。想象他们可以在公众场合大剌剌地高声阔谈闺房秘事,王欢欢就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在他们身边再待下去。更妄论后续他们谈及同居问题,由陈明俊包养式的照顾延伸出亨利一家AA制的生活方式,婚后还要各付各的生活开支,恐怕就是温晚这个华裔都无法忍受。
不过分手就了结了,一段日子过去,王欢欢自认也是move on了,就看她现在在迪厅里还能跟亨利和谐相处,当对方为好同事,就知道这事在她心里已经算不上什么了。她这回要找温晚,完全是为着林峰:“晚晚姐,你知道不,你爸快把我姥爷给逼疯了。不,现在还不止我姥爷,我妈也快疯了,我舅舅也愁着呢。”
温晚还真不知道这事儿,目光于是又转向陈明俊,陈明俊赶忙开口:“你别乱扣帽子啊,Uncle最近可没跟你姥姥单独见面。他们都是在诗会活动,一切行为绝对都是发乎情,止乎礼。”
随着他的讲述,王欢欢的神情逐渐从“你们果然清楚”的了然,转变成了“你们居然知道得这么清楚”的惊讶。她手指指向陈明俊,被拨开,又不依不饶地返回原来位置,语气基本上是质问:“陈明俊,就是你撮合我姥姥和温晚爸爸在一起的?”
“欢欢,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温晚将她的注意力引过来:“我不知道你知道多少,但是你得清楚,我爹地和你姥姥当年有过一段感情,现在他们再见,只不过是为了延续当年的友谊。他们本就是被迫分离,如今在生命最后几年的时光里,难道还要经历再一次分离的苦吗?我与我爹地谈过了,他保证不会去破坏你们的家庭,现在明俊所说的就是一个好的证明。”
王欢欢连忙叫停:“温晚姐,不管你爸有没有想法,现在的事实是,因为你爸跟我姥姥的频繁见面,我姥姥开始心绪不宁了。她还隐瞒着我姥爷跟你爸见面的事实,而我姥爷在发现这件事情之后,心里一直都很不安。你爸上了年纪,我姥姥我姥爷也是老人家,你不能只顾着你爸,不管我姥姥姥爷呀。”
“那找个日子,我带我爹地上门拜访,大家互相认识一下,在所有人知情的情况下来往,应该能安你姥爷的心。”温晚提出先前盘算过的一个想法,结果当即就遭到了王欢欢的反对:“现在他们私下来往,我姥爷都急眼了,再把你爸带到他面前,我怕我姥爷要高血压进医院了。”
“那就非要分开他们不可?要让他们老死不相往来吗?”
“我们家的意见差不多是这样,就至少,一步步让他们减少见面的机会。”
王欢欢的回答已叫温晚头疼,她妈妈那边的话则更刺人心。林峰从书吧回到家里,耳边还回响着孙红艳那一句“从哪来回哪去”,他当初回国抱着的是落叶归根的想法,但现在偏偏是他最在意的人的家人告诉他,他不适合留在故土。“身世浮沉雨打萍”,此刻还真有了那么些意味。
在客厅不知坐了多久,才等到女儿和她男友回家。林峰收拾情绪,起身绕过博古架,发现温晚的脸色也不算好。他关切向前,搭上她的双臂,询问道:“Mel,怎么了?”
温晚一下抱住了他:“爹地,我不想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