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志明和宋和亿已经收起了进门时的轻蔑。
    顾瑶的话句句都敲在了他们心上，那一成利虽然诱人，可风险确实极大。
    他们会犹豫这么久，一直拖延着没有给彭家答复，不止是因为跟陆家有多年的交情，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对彭家的不信任。
    以彭家人现在展现出的行事作风，一旦陆家倒下了，下一个倒霉的很可能就是他们。
    顾瑶笑着端起面前的茶，汤色嫩绿明亮，滋味浓厚鲜爽、清冽回甘。
    山上云雾，真是好茶。
    她话说至一半，就端起茶碗开始饮茶。
    齐志明和宋和亿压下心惊，已经齐齐看向陆瀚宇。
    陆瀚宇此时心中也是百般滋味，顾瑶来前只大致说了她的意图，但具体要怎么做，她半句都没多讲。
    刚刚这番话他也是头次听，心中的震颤不比齐志明二人少。
    不过震惊之后，他心头涌出的激动和希冀。
    他们陆家……也许真的有救了啊！
    压着心中翻涌的各种震动，对上齐志明二人的视线，他一如之前那般笑得温和。
    “志明兄、和亿兄，喝茶，这是我特意托人从杭城带回来的，只这一小包就花了百两银子。”
    他笑呵呵的端起茶壶继续为二人分茶。
    若是进门前，主动权掌握在他们手上，齐志明和宋和亿此时当然有心情慢慢来品这顶级云雾茶。
    可顾瑶刚刚那番话直接让他们交换了位置，现在心焦的人变成了他们。
    彭家那一成利虽然诱人，可就如同悬在头顶的长刀，也许下一刻就会落下来。
    宋志明端起茶碗，索然无味的抿了一口。
    浓厚回甘的茶汤落入口中没有缓解他们半分焦躁。
    顾瑶一碗茶已经下肚，正细细品着口腔中残留的余韵。
    嗯，好茶就是不同，清热败火
    她不再出声，齐志明想听她建议就只能主动出声请教。
    这让打心底里不愿同女子做生意的他，烦躁又不自在。
    “世侄媳，你有什么办法就直接告诉世叔，我同你宋世叔今日愿意前来赴约，已经表明了态度。”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冷硬，显然是有些不耐烦。
    顾瑶不以为意，齐志明的态度在她的意料中。
    “世叔既然问起，那侄媳就多说几句。”
    她放下茶碗，缓缓坐直了身子，面上的笑意随着她轻缓的动作瞬间收起，一股凌厉自眼中扫出。
    “两位世叔相比都对那一成利极为动心，毕竟什么都不用做，一年就能多出一成利，这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齐志明的话语夹着不耐，她的话语就夹着讥讽。
    在对面二人面色微变间，唇角勾着嘲弄已是再次出声。
    “但是这钱呢，不好拿，毕竟算是踩在陆家的尸骨上攥进手里的，不知什么时候就被反噬，也变成地上的尸骨。
    “两位世叔能一直拖延着，不给彭家答复，相比就是存了这方面的顾虑。”
    顾瑶清婉的声线在说话间已经化作清冷，她淡淡的瞥着齐志明二人，茶碗在掌中慢慢转动把玩。
    齐志明面上已是露出几分怒意，他没想到想听的还没听到，顾瑶竟大着胆子先一步讥讽的揭了他们的遮羞布。
    顾瑶视线扫过他们不断变化的面颊，轻笑着微微摇头。
    “世叔，有些话呢，摊开了说，这样才显得彼此都很有诚意不是吗？
    “我们陆家只是遇到了一点困境，危机都算不得，陆家的书坊还没死呢。
    “说句您二位可能不愿听的，即便没有您二位身后的纸坊和墨坊，我们陆家的书坊也不会死！”
    所以别摆出今日能来茶楼是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
    既然是因为利益而结交，那就重新谈回利益，这样多纯粹。
    齐志明的面色已是青红交替，他接管齐家家主之位已经快十年。
    虽说商人低贱，可有钱就是爹，他出门行走在外谁见了不会喊一声齐爷。
    这是他做了家主后，第一次被一个小辈如此无礼的顶撞。
    有那么一瞬，他只想起身拂袖离去。
    这陆家的二爷和陆家的新妇他不会再加理会。
    可他……是齐家的家主，家族的生意在他肩头，族人的生计也在他身上。
    顾瑶给他的屈辱，他此刻哪怕距离暴怒只有一步之遥，理智也在拼命提醒他，不能走不能怒。
    该听的还没听，该说的也还没说。
    “世侄媳倒是长了一张利嘴。”
    无边的愤怒化作一声冷哼，他端起面前的茶碗，将茶一饮而尽。
    顾瑶轻挑着一侧眉梢，谦虚的收下这句赞美。
    将这二人的火气已经撩拨出来，该摊开来说的话也已经说过，接下来自然是要步入正题。
    她端起茶碗轻抿了一口，“两位世叔心中其实更偏向于赌一把，想同彭家签订契约吧？”
    毕竟彭家已经将话放在那里，不签契约日后彭家不会同他们再有任何往来。
    齐志明又哼了一声，但寓意已经不言自明。
    宋和亿坐在一旁，一直是不出声，由齐志明代他表态。
    顾瑶了然的微微颔首，掌心搓着茶碗继续说着。
    “契约，约束的签订双方，两位世叔没考虑过在契约中加入对己方有利的款项吗？”
    都是老狐狸，这种小事她都能想到，这二人不可能想不到。
    她说回正题，齐志明就大度的大人不记小人过，也切回正题。
    “自然是想过，但同彭家那边还没正式接触，细节也没具体相商。”
    一成利虽然诱人，但他们的理智上还是希望可以同陆家继续合作。
    毕竟相识多年，陆家人行事一向极有底线，不会压价也不会趁人之危。
    陆瀚海还在世时，他行事一贯讲求双赢。
    那时的陆家不止经营书坊，还有不少旁的产业，都是他靠着这份原则经营出来的。
    只可惜陆家到了陆瀚宇手中，生意越做越少，现在还在盈利的就只有祖传的书坊。
    齐志明压下心中的感概，再次看向顾瑶。
    陆家这位新妇他们这一两月来听过不少传闻，能从顾宏博手中抢回嫁妆，确实是个厉害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