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不是陆景之第一次这样说。
    顾瑶在心中默默数着这是他第几次问她是否后悔。
    之前有那么多可以转圜的余地，如果她不愿，现在又怎么会站在他身边。
    如果婚姻伊始是他们各取所需，但现在他们相处和谐，陆家男子又不许纳妾，她对现在的状态无比满意，又有哪里会不愿会后悔。
    她摇晃着他的手，拉着人往前走。
    “你最近是不是话本子写多了，所以容易胡思乱想？”
    她的声音有些淡，没有糅杂笑意时就带着股清冷的疏离。
    陆景之垂眸看她，只她微垂着头，面上的神色让他看不真切。
    他自嘲的牵着唇角，这真的是他在胡思乱想吗？
    也许吧，他的贪心一直在怂恿他得到更多。
    越是相处，他越是无法满足于这样不温不火的状态。
    顾瑶好半晌没听到他的声音，扭头看他，视线越过菱角分明的下颔，落到勾着自嘲的唇角。
    她微微拧眉，这真是外面传说中清冷自持、机敏过人的陆家大公子吗？
    她抬手在他如玉的面颊上轻轻揉捏。
    “出来散心，不要胡思乱想。”
    有些事想了也没用，守孝……什么都做不了，拉拉小手就是极限。
    她还没来得及最终检验他是否有隐疾呢！
    温柔的碰触，让陆景之瞬间回神。
    他笑着拉下她的手，紧紧的攥在掌心。
    “好，不胡思乱想，我以后只想你。”
    顾瑶抿唇笑着点头：“可以，我是你明媒正娶、在全城人的见证下娶进门的妻子，想我是应当的。”
    明明是一句调侃他的话，却是让陆景之的心中瞬间绽放出无数的烟火。
    他弯起眉眼，笑意如三月的清风拂过山林，轻柔缱绻。
    两人牵着手在花园中缓步走了半个时辰，再回到院中，晚膳已经备好。
    这些时日因着要写话本子，陆景之每日都歇在院中书房。
    虽然没有同床共枕，但同在一个院中，也足以让两人走得更加亲近。
    用过晚膳，他回书房继续写话本子。
    顾瑶坐在他旁边，攥着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齐志明和宋和亿虽然没有立即反水，还将纸张和成墨送到了陆家书坊。
    但因为利益而结合起来的同盟，从来都不牢靠。
    今天她可以用利益将他们绑定在自己这边的战车上，明日他们也能被彭长安收买，站到他那一方。
    没有万无一失的办法，只有随机应变的灵活。
    她在纸上勾画着，满心都是如果那二人反水，她该如何将这两家连同彭家一同吞了。
    陆景之探头朝她这边看了眼，见她依旧没有死心，心下好笑。
    “也许在他们心中，你我凑在一起，比彭长安还要可怕，所以……”
    前有狼后有虎，他们一定更愿意选择站在陆家这一侧。
    毕竟，合作多年，陆家人在他们心中更值得相信。
    顾瑶不满的瞪他，她刚刚都已经在幻想等将那三家全部吞掉后，该如何做大做强！
    陆景之克制不住笑意的揉上她的头顶，“你之前的计划已经很完美，他们身后还有家人，他们不会为了彭家许出的利益，就去冒险。”
    若是齐志明和宋和亿真有那么大的野心，他们两家也不会是现在的规模。
    顾瑶嗯了一声，抬手拍到他作乱的大手。
    “不许多管，如果写话本子太辛苦，你就早点休息。”
    她端出凶巴巴的模样，只她这般落在陆景之眼中却是越看越欢喜。
    捏了下她柔嫩的指尖，他含笑转回身，继续去写话本子。
    之后的两天，风平浪静。
    彭长安给齐志明和宋和亿的最后期限是在月底。
    他们二人这两日就按照顾瑶那日同他们说起的条款，各自草拟了一份合约。
    上面不止规定了彭家每个月的采购量不得低于某个数量，交付方式也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而违约条款，他们按照顾瑶的交代制定得极为苛刻。
    所有的条款在合规的范围内，全部于他们最为有利。
    他们拟定了合约，就相约找上了彭长安。
    彭长安原本以为他们会顾念旧情，会为了陆家拖到月底。
    却是没想到刚五月二十二日，也就是陆家人去给曹氏五七祭扫的日子，他们找了过来。
    只是唇角的阴笑还没挂起多久，在视线触及合约内容时顿时化作阴冷。
    这两人倒是学聪明了！
    居然知道反过来摆他一道。
    这是以为他不会签，还是察觉到他的意图，准备多讨要一点保障？
    彭长安抖着手中的合约，漫不经心的笑了笑。
    “可以，虽然条款有些不近人情，但我没意见，你们想现在就签吗？”
    他这般立即应下来，倒是让齐志明二人有些措手不及。
    他们二人对视着，有些琢磨不出彭长安为什么会一口应下。
    这合约上的内容，是他们按照顾瑶提起的，对自己最有利最苛刻的条款来制定的。
    彭长安就真不怕他会被合约绊住？
    两人心里打鼓，可事已至此，他们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咬牙应下来。
    “行，彭家主要是没意见，咱们现在就可以签，不过签完要立即去府衙留底。”
    彭长安面上的笑意更甚，这二人这是想加急将手中的纸坊和墨坊送到他手上？
    “齐家主、宋家主，你们可要想好了，这合约上你们定的条款是双向的。
    “若是你们达不到合约上的要求，赔偿金额同样是货款的三倍。
    “你们确定你们真的想好了？”
    彭长安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他们的作坊火光冲天的模样。
    他的声音阴冷如同环伺在身边的毒蛇，齐志明和宋和亿此时越发相信顾瑶的话。
    彭长安的目标从不止是陆家，他们同样在他想要收割的范围内。
    “签！”
    齐志明咬着牙，前有狼后有虎，他们现在已经无路可退。
    彭长安唤来小厮，让人去将合约一式三份重新誊抄好。
    三人签字盖章，时间尚早，又去了一趟府衙。
    顾瑶这日晨起，就再次见到面无表情又很是低落的陆景之。
    她心下叹口气，服侍他更衣，又将他送至府门前，看着他同陆瀚宇一同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