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境·雨花楼

    雨花楼矗立在湖畔，那湖水如镜，映照着夜空中的皓月，流光溢彩，如银波荡漾。楼内灯火辉煌，点缀的蜡烛摇曳着温柔的光芒，烛影斑驳，恍若仙境。

    窗外荷塘一片寂静，湖面倒映繁星点点，荷叶隐隐透着翡翠光华，水面上白花点点，恰似仙子的裙裾在微风中轻舞。夜风掠过，荷叶轻轻颤动，发出微细的沙沙声，如诗如画。

    周时序在右史的引领下来到雨花楼，面前景象令她稍感呆滞，瞥了一眼右史，那位右史却只是将她引至此地，然后默然离去。

    周知秋远远见到来者，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微笑，迈步上前，手轻轻握住周时序的手，亲切地拉着她步入楼内。

    "阿序，怎么不过来，想什么呢？"周知秋的声音轻柔如风，面露温柔。

    周时序心头一片茫然，她琢磨着，兄长此刻的举动实在有些蹊跷。然而，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庞，还有从小一同度过的岁月，她并未挣脱开那手，任由他领着去。

    二人进到楼中，是一张精致的红木餐桌，摆满了琳琅满目的佳肴。银盘上摆放着色香味俱佳的菜肴，每一道都如艺术品般细致入微。有鲜嫩的烤鸿翅，金黄酥脆的桂花鸭，色彩斑斓的果品，以及诱人的糕点，各种吃食是摆了一桌。

    而最引人瞩目的，莫过于那瓶精致的桂花酒。酒壶的外观犹如一颗琥珀，光泽透亮，纹路错落有致，仿佛蕴藏着岁月的故事。酒壶的口边雕刻着婉约的桂花枝，花瓣盛开，细节处尽显匠心。

    周时序望见那酒壶，初时微微楞怔，目光间泛起几丝困惑。其实在四相神在时，诸位师伯就时常在一起喝酒，师伯们每每邀请周临，他就拿两个徒弟做推诿，推诿不成，只得带着那俩个徒弟同往。

    一次，众人起欢饮醉，周时序还清楚记得那酒品，是竹叶青，那香气十分撩人心弦。那时，尚幼的他们，孩子天性促使他们私下偷偷的饮了一坛美酒。那晚，周时序只模糊记得在酒劲下就陷入了茫然迷离，事后却再无法回忆其中的点滴。

    此后，师父严禁她沾酒，她遵循师命，一丝不苟，再无涉足酒宴。唯有那一次，师父和师伯殒命，内心愁绪烦缠，才独自掘了幻神所酿的桂花酒，一饮而尽。酒劲上涌，她抵挡不过沉沉入睡，沉睡至黎明。

    今朝再见桌上桂花酿，心底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发怵，那次破例的触动尚未散去，既然前次已坏规矩，此后更不愿再碰。

    周知秋看着周时序单单的就对那酒发愣，于是他轻轻地握住了周时序的手，微笑着引导她坐下：“之前就说过，你从苍穹出关，要给阿序摆酒庆贺的，没想到拖到现在才实现。”

    时序回过神，微微一笑，她看着周知秋，轻声道：“原来兄长是为了那件事。”

    两人对坐，周知秋轻轻倾倒一杯酒，将杯子推到周时序面前。那杯酒如琥珀般晶莹，微光在其中轻轻摇曳。

    周时序眸光微闪，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想要拒绝，于是推却道：“我酒量颇浅，实不敢尝这美酒，多谢兄长设宴款待。”

    “这是恭贺你突破大乘的喜酒，你如今是春山境唯一的女尊神，虽说现下三界还未真正的安定，但是如此喜事，也值得庆贺。”

    说罢，周知秋举起酒杯，嘴角勾勒出优雅的弧线，他的话语隐含深意，明确地示意着这是一次庆贺和祝贺之酒。

    周时序注视着那杯酒，稍稍迟疑，无奈间也举起酒杯，喝了一口。

    周知秋见周时序饮下了这杯酒，内心欣慰和愉悦，他也毫不犹豫地将酒杯一饮而尽。

    接着周知秋又给二人杯中倒满，随着酒壶被轻轻倾斜，那独特的香气便随之飘散开来。桂花的芬芳弥漫在空气中，像是一阵淡雅的清风。

    桂花酒的味道充满层次，先是淡淡的甜香，如同初春的花朵，然后是浓郁的桂花香，仿佛是在桂花林间漫步。这股花香在口腔中盈溢开来，令人愉悦。随着酒液在口中散开，微微的酒香逐渐浮现，余味悠长。

    大约喝了三四杯，酒杯轻轻搁下，周知秋凝视着酒杯上的纹路，眼神仿佛穿越时光的缝隙，抵达了过去的某一片时光。

    "我记得我们小时候，偷喝幻神师伯的酒，结果醉了整整两三日。如今转眼间，我们已是长大成人。"

    周时序的脸颊泛起一丝红晕，但她的神情仍然清明。

    "没错，那时候，幸有师伯和师父的保护，我们过得无忧无虑。现在想来，那段时光真是美好。"

    烛火摇曳间，温暖的光影舞动。周知秋盯着周时序的脸望许久，化出一个木盒子，推给周时序。

    “送你的，打开看看。”

    周时序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其中放着一个飞凤步摇，工艺之精湛令人叹为观止。她凝视着这个步摇，渐渐将它与某段回忆连接在一起，心头一动，赶紧合上了盒子。

    “兄长才送了手镯，这个我不能要。”

    她心中一片纷乱，思绪在脑海中涌动，她想到了一个可能：是不是兄长与那位书禾发生了争执，所以才找她共饮？

    那个步摇她曾经见过，是在女阴时期，第一任天帝赐予帝后加冕之物，十二把凤穿海棠银步摇以及蓝雨石飞羽凤冠头面，无比珍贵，她绝不能接受。

    周知秋看着被退回来的礼物，眼神微动，闪过一抹淡淡的失落。他的目光凝视着那束海棠花步摇，仿佛在品味着其中的情感。他轻轻地说道："海棠花很衬你，为什么不要？"

    他随后眉头微皱，眼中涌现出一抹深邃的情感。微微叹了口气，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因为师父吗？所以你不欲受我送之物？"

    周时序微微皱起眉头，她的脑海中有些混乱，仿佛思绪被什么东西牵引着，却又无法完全理解。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困惑和迷茫：“这和师父有什么关系？”

    周知秋神色微动，眼眸间的光芒暗淡下来，仿佛一瞬间被什么触动到了内心的某处。轻声道："虽说你我从幼时长在周临膝下，周临也确实待我们很好，但有些事我还是能看明白的。"他不再多言，只是随意倒了一杯酒，干净利落地饮下。

    桂花酒，芬芳馥郁，然而却是酒劲渐起。周时序感觉到头脑有些发昏，她勉力撑住桌子，极力想听清楚地听出周知秋的话语。

    周知秋声音渐冷，仿佛寒风从言语间吹过："我不会比他差的，我只会比他对你更好，阿序，我身旁的位子是为你而留的。"

    此时，桂花酒已然显露出它的厉害。周时序感觉到酒劲如潮水般涌上来，她的头脑有些晕眩，努力想要保持清醒。看向周知秋的视线有些模糊，仿佛两人隔着一层淡淡的迷雾。

    "我......我有些不舒服。"周时序声音轻柔而含糊。她用手支撑着桌子，试图站起来，却踉跄了一下，步履不稳。

    周知秋的酒量也到量了，看着周时序摇摇晃晃，周知秋的目光微凝，快走几步就扶了一下周时序胳膊：“我送你回去。”

    然而，出乎意料，周时序快速后退一步，与周知秋保持了一段微小的距离。她的目光中透着一抹迷离，她感受到身体的燥热，奋力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她微微作揖，行礼道："今日饮酒过多，兄长回去休息吧，不必送我。"

    周时序一步步走入堂中，微风吹过堂门，使得她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她倚靠在柱子上，额头滴下几滴热汗，喘着粗气。

    醉意渐浓，思思绪已然混沌，她蓦地念起三遍法诀，才把自己传到凌云宫。

    春山境·凌云宫

    踏入凌云宫门前，周时序先是脚下一绊，身子轻轻一晃，门槛几乎让她失去平衡。

    目光投向凌云宫，却发现宫殿仿佛不停地晃动，旋转的感觉让她的头更加昏眩。她极力试图走直线，然而下一刻，一声闷响，她撞上了盛莲花的大缸，整个人坐在地上，一时间呆滞不知所措。

    静坐片刻后，周时序终于缓过神来，艰难地站了起来。她的脸微微泛红，低垂的眼帘遮掩不住她的羞愧。她向着大缸深深地行了一礼，声音略带歉意："晚辈失礼了，撞到你了，抱歉。晚辈略通医术，容晚辈查看一下你的伤势。"

    于是，她踏前一步，凝视着大缸，手掌轻轻地贴在缸壁上，试图寻觅那微弱的脉搏。然而，时间流逝，她却摸不到一丝脉搏的存在。面色凝重，她再度向大缸行了一礼，语气诚恳：“您脉象微弱，时日无多了！我怎么把你撞成这样，对不起！”

    周时序的心情沉重，仿佛一颗沉甸甸的石块压在胸口。她对着大缸，一片虔诚行礼。

    屋内的裴戎突然被外面传来的声响惊醒，他揉着睡眼，从床上坐了起来。

    "什么声音，我调息内力，练得练着怎么就睡着了。" 他说着，不禁打了个哈欠。

    然而，他的神思突然被一股警觉惊醒，他反应过来有些不对劲。他匆忙看向自己的身体，难以置信地捏了一下自己的脸。

    "我没有在做梦吧，我居然又化形了！"

    这时，他突然感到十分震惊，他的目光紧锁在书案上，那里翻开了一半的书。他快步走近，仔细看着书封，上面写着"循元诀"三个大字。

    白日闲暇，裴戎闲来无事，随意从书架上拈了一本书来。翻阅间，竟是关于修炼之法的典籍，觉得颇为有趣，遂细细品味其间。其中记载到类似他此刻情形的修行法门，便随着书页上的指引，开始缓缓演练。

    循环数次，身心逐渐沉浸其中，却也因此产生了一股深沉的倦意。倦意如浪潮般袭来，不由自主地令他陷入了昏昏欲睡的状态。如不是突然的声响，恐怕要睡至天明。

    "这书竟然这么有用！"，突然又想到可能也是春山境神力强盛的原因，心下了然。

    然而，外面声响此起彼伏，破碎了他的思绪。额头微皱，他疑惑地抬首，以寻求声源：“谁阿，大晚上的？”

    心中不禁升起些许不悦，遂推门而出，一步步走向院中。

    然而，当他眼前的景象映入眼帘，竟让他怔住了。在莲花池边，有一个身影倚着缸莲，神色木然，接着竟开始痛哭起来。微弱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串串呢喃，似乎在诉说着某些难以启齿的事情。

    裴戎的视线被那一角衣裙牵引，却难以窥见面容。看着周时序殿中的烛火已是熄灭，他心头微微一紧，不禁升起一股怒意。他迈步走近，欲一探究竟。

    他步履沉稳地走近，走到那人的面前，他隐约看见她梨花带雨的面容，泪水模糊了她的轮廓。心都跟着颤了几分：“阿序！你.....你怎么坐在这了。”

    周时序抬起湿漉漉的眼眸，望向他，泪水如断线的珠子滚落下来，她指着面前的大缸：“我把他撞死了，他都没脉了......”

    裴戎看着周时序手指的方向：“........”

    裴戎扶额十分无奈，硬是扯出一抹善意的微笑：“阿序，你饮太多酒，你醉了！”

    他走上前，拉起她的手，帮她站起身来，用袖子为她擦去脸上的泪痕，温声道：“没事，他好好的，没被你撞死。我们回去休息吧。”

    周时序颤抖着嘴唇，吸了吸鼻子甩开裴戎的手：“我没醉，我就喝了.....一二”，她掰着手指计算着数字，可就是数不清。

    十分肯定的伸出俩个指头：“就一坛。”然后坚定地点头，表示自己说的是实话。

    裴戎：“.......”

    周时序的脚步踉跄了一下，差点站不稳，裴戎惊慌间伸出手，但又想起男女之别，只能停在半空中又放下手。

    他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怒意显露："你和谁一起喝的？饮这么醉，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就在这时，周时序突然向前走了几步，靠近了裴戎，两人的脸几乎贴在了一起。她用手轻轻触摸着裴戎的脸，左看看，右看看，甚至还掐了两把，裴戎被被周时序的亲近之举惊得耳朵发烫。

    周时序却莞尔一笑："你是哪家的小神官呀，我怎么从未见过你。"

    周时序说完又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又近看一下裴戎的眉眼，抚摸着他的眉骨："我好像见过你，我们好像.....认识好久了。"说完垂下头，泪珠噼啪滴落。

    裴戎见周时序哭了起来，顿时慌乱，双手抬起周时序的脸，尽量让自己显得温柔：对不起，对不起，是不是我刚才太凶了，你别哭阿，我....我不大会哄人，你......"

    裴戎手指抚摸周时序的脸时，才发现周时序脸烫极了，看着那张我见犹怜的脸，裴戎只感觉心跳都加快了半拍。

    他凝视那张脸好一会，忽的把手拿开，他觉得挽间脉搏一抽一抽的，阵阵发痒。他狠狠的揉自己的手腕，想让那种感觉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