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宫·蘅芜殿书房
神族春山境,也有日月轮转、白昼变化,而控制日月轮转的神明,为名九烛阴,他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
上古之神女阴,披荆斩棘,以神力呵护万物生,铺就了文明之路。千万年后,女阴的神光演化成了四相神中的明神息風,掌管日月,他的仙龄是四神中最为久远的存在。
虽然岁月消弭了四相神灵的肉身,日月依旧在轮回中永恒。周时序,正放下繁重的军务,静坐书案前。她阅读着古籍,触摸着神史的历史脉络,思绪如春水一般涟漪开去。窗外的天色正逐渐昏暗,亥时将至。
周临曾破梦而来,点化她覆魑所赠的卦象,将其中的奥秘揭示与她。周时序素来对卦象一窍不通,幸好有师父的引导,终于窥破了这层幕后的含义。
那日,覆魑当初为了感激周时序的帮助,曾席地而坐,以六爻卦占卜,六爻一起,人在家中坐,可晓天下事!
覆魑解卦曾言:“困厄围身,不啻迷途,寻访日月之秘,或可豁然开朗,化解幽冥之惑。”
师父继而解卦:“世间万物,有阴必有阳,开左目为昼,开右目为夜,开口为春夏,闭口为秋冬。过钟山而中休,想万籁之俱寂,是以日月而无休。”
周时序当时恍然大悟,原来所谓日月之秘,指的就是明神师伯。明神乃上古神灵,真身正是能控制日月、被人族称为钟山之神的烛龙!
所以师父才提到钟山,而只要有日月轮转,明神的神力就会永存世间,如钟山巍峨耸立!
周时序想到这些不由得心中喜忧参半,长叹一口气。她忧的是虽然破解卦象,指引她以后遇到麻烦可以去寻找明神师伯,但师伯早已在神魔大战中殒落,欲见师伯必须涉足名为“烛照龟卜”的玄境,那是师伯平日躲闲的时空隙缝,外人难以进入……
周时序看着桌案前,噼啪作响的烛火,陷入了沉思,当时师父与诸位师伯合四神之力,开启星罚献祭法阵诛杀妖魔魍像。
四相神献祭,成为神族永远的伤疤,而周时序自己也失去了师父周临,如今卦象指向明神师伯,那她的师父---周临会不会也有机会复生?
大战前她为周临披上甲胄,看着他上了战场,而再见他时,那人神魂消散,最终还用为数不多的神力复原了经历战火燃烧残败的春山神境。
那位满怀慈悲的神明,如今却永远地离开了世间。
她不敢同旁人讲,她哭的昏迷过去的时候,似乎听到周临和她说:“阿鵺,别哭,等我!”
因为她的内心清楚,希望太过渺茫,就连她曾翻阅过的万卷凤鸣藏书楼的典籍,也明确指出,消散后的神明不会留下灵体,会以星光之形消散在风中。
而那苍穹,神族的下葬安眠之地,也不过放着他的一身衣袍罢了,周时序真的不敢心存期寄。
周时序趴在桌上,侧着头,抚摸着桌案的木头纹路,她微微缩着肩,她觉得今夜真的好冷,冷如冰刺,冷到骨髓。
她觉得她好困,眼皮好沉。而梦中神志还在拼命提醒着她别放弃,告诉她只要找到办法,进入烛照龟卜玄境,明神师伯或许会有办法帮她。
春山境凌云宫·同心殿
裴戎在花园逛了好一会,摩挲着胳膊,觉得浑身凉嗖嗖的才回到自己房间,如今躺在床上,半梦半醒间,他一直都难以入眠。
梦中他好像又回到那个鬼司礼的幻境,又看见那棵繁茂的木兰树,当时他急于想走出幻境想去找阿序,但他的脚步却被这棵树牢牢吸引,无法前进一步。
他伸手抚摸树干,却传来一股寒意,伴随着莫名的悲伤,这股凉意沿着经脉扩散,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他匆忙收回手,却看到眼前的木兰树突然凋零,只余光秃的树枝,随即,树身竟化为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将他吞噬其中,再睁眼就到了阿序那头。
后面就碰到和鬼司礼周旋的阿序,他就把这事给忘了。
夜晚的风漫过青瓦琉璃,细细地抚摸着古木窗棂。古朴的纹理在风的呵护下,展露出岁月的沧桑和厚重。
外面,细雨如烟,如诗如画,如轻纱飘洒而下,轻轻敲打在木窗上,发出清脆的节奏。雨声宛如天籁,如琴弦轻拨,悠扬而又恬静。
裴戎翻身而醒,仿佛从梦境的深渊中被拉回现实。他的双眼微微眯起,外面起风了,看样子要下雨。
他刚想着,那风就穿越窗户,伴着雨声轻扣耳畔,真是好一场夜雨。
他觉得喉咙有些干,便起床道桌前摸了一杯水灌下,清水流过,顿时觉得嗓子不再干涸。
“奇怪,今天怎么睡得这样不安,总是做梦。”
轻叹一声,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他随手运转法力,点燃了烛台上的蜡烛,微弱的烛光在房间中闪烁,投下柔和的光影,将黑暗渐渐驱散。
他的视线停在放在桌上的《循元诀》上,心中纠结复杂。尽管这本书帮助他成功化形,但也让他变成了一个小孩子。他起初以为是书的问题,但如今却有了不同的想法。或许多年来无法冲破化形的原因,不是因为书,而是因为他自己的神魂状态不稳定,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于是坐下后,他专心地再次研究起这本书,仔细阅读其中的法诀。他不断试验,按照书上的方法,念诀、手印,但几次尝试下来,身体却没有任何变化。
他无奈的撇了一下嘴,漫无目的重复施诀,不知试了多少遍,突然嘭的一声,周身一股白烟,他觉得周身有异。
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一阵冷笑。
“好嘛,这化形完全不受我控制,说变就变,哎,就这样,怎么和哥哥和阿嫂说我化形成功了,我也没把握能再阿序面前一定成功。”
裴戎突然想到阿序醉酒时,说过他长得好看,上次他还没来得及看,就变成小孩,不如趁现在看看。
心思打定,他起身,走到镜前,眯着眼睛不敢睁开看自己的样子,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睁开双眼,目光投向镜子。
他端详着镜中的自己,竟然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模样竟然和鬼丧岭时的样貌一模一样!
裴戎不由的感叹道:“阿!就长这样阿,像个吃软饭的,真是奇怪,阿序居然喜欢这样的嘛?我自己怎么没觉得好看。不过算了,我也不是女子,外表怎么样不重要,只要阿序喜欢就行。”
他本想再细细观察自己的模样,突然外面风势大起,窗户被猛风吹开,裴戎吓了一跳,不禁打了个寒战。
他急忙望向窗前,他看到窗户被风吹开,心头松了口气,轻拍胸口说:“吓了我一跳!今晚的风真是不小。”
他走向窗前,准备将窗户关上,这时却注意到书房的灯火还亮着。
“怎么,阿序还在处理军务嘛,都这么晚了。”
他脑中一转,想到一个主意:“不如去看看,要是阿序没睡,正好让她看看,我化形的样子,下次成功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裴戎内心欢喜,拿起墙边的一把纸伞,推门走了出去。
周时序的书房和卧房并不通着,而是单独一间,裴戎走到门前,轻敲门扇道:“阿序,你还没处理完公务吗?”
等了片刻,没有听到回答。裴戎不由又敲了一次:“阿序,你在吗?我要进来了。”
仍然没有回应,裴戎微微皱了皱眉,决定推门进去。他慢慢打开门,环顾了一下房间,发现周时序趴在书桌上,似乎已经沉沉睡去。
裴戎无奈地摇了摇头:“怎么睡在书房里,也不回卧房休息。”
他走近,轻轻拍了拍周时序的背:“阿序,别睡在这,会着凉的,回卧房去睡吧。”
周时序只轻轻的哼了一声,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反应,连动没动。
裴戎皱起眉头,看着桌上堆积的公文,心情有些复杂。
“原来你平常都怎么忙阿,这么多军务需要处理,太辛苦了。”
桌子上没什么稀罕物,只有一个被木头架子框起来的小画,那东西小巧精致,裴戎不由自主地伸手拿起画来仔细观看。
裴戎绕到桌子的左边,拿起来观赏一番,上面画的是两只缠绕的白色木兰花,一只盛开,一只花苞紧闭,十分雅致好看。
裴戎一看那花就想起了梦中的那棵木兰树,不自觉的抚摸着伸手抚摸着那张小画。
看着那花,他感觉灵府那处十分难受。他只得放下画,双手扶在桌子上,微微喘息。他心中涌起一种奇怪的不安,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他的内心深处扭动。
“今日是怎么了,一看木兰花心里就难受。”
裴戎长呼一口气,转头看着周时序还是没醒,睡得很沉。
他走回周时序身边,稍微俯身,直接从椅子上抱起周时序,动作轻柔,温声对着怀里的周时序说道:“外面下雨了,夜里凉,我抱你回去睡吧。”
裴戎走到关闭的门跟前,甩了一个法术,门应声而开,外面雨下的急促,风也迎合着雨夜不停的吹着。
他抱着周时序无法拿伞,就念了避雨诀,将他俩周身罩住,顺带着把凉气也挡在外面。
周时序觉得身边暖和起来,也下意识的往裴戎怀里蹭蹭,裴戎自是感觉出来,无奈的笑笑,周时序又把他成取暖的物件了。
书房和卧室的距离并不远,但在这夜雨的映衬下,路途变得稍显阻滞。裴戎小心翼翼地前行,怕把周时序吵醒。他利用避雨诀稳步前行,尽量保持稳定的步伐。
刚走了一半,迎面就撞上一个女子,雨夜不便视物,裴戎也没看清那女子的长相,看衣着,到像是凌云宫高阶宫娥的衣裳,那女子似乎惊讶地上下打量了他们,正要开口说话。
裴戎立刻运用法术,封住了她的嘴巴,然后轻声警告道:“别喊,她睡着了!”
那女子连忙点了点头,裴戎松开了法术。他松了口气,没有再多理会那女子,径直推开门,带着周时序走进了蘅芜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