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应雪枝坐在窗边坐了许久,想起那女童,她就浑身不适,可那女童才十岁,也不知是何缘故,心有郁气,她干脆起身给檐下的花浇水。
待柳春生回来,见堂屋中应雪枝与李氏正坐在桌前,桌上摆放着烧好的饭菜,两人并未动筷。
李氏见到他,心疼地朝他招招手,“快来用饭,就等你了,看你这段时日忙着念书,人都瘦了一圈儿。”
做好饭后,李氏非要等柳春生回来一起用饭,可等得太久,桌上的饭菜已经凉透。
“我再去热热饭菜。”应雪枝起身。
柳春生将东西放到一旁的小桌上,抢先端起饭菜,“我去就是,你与母亲坐着便好。”
应雪枝巴不得坐着歇息,遂又坐下。
待柳春生走后,李氏一脸不高兴,数落着她,“他说他去你就让他去?他念书这么辛苦,回来还要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你当人妻子的,就不能体贴心疼他些?”
应雪枝面无表情,听着李氏的唠叨,左耳进右耳出。
李氏说了半天,却见应雪枝盯着外面看了半天,没将她的话听进去一点,这可气坏她了。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饶是李氏再蠢,也看出应雪枝与从前大不相同。
“我说你听没听见?怎么成亲前一个样,成亲后又一个样?你莫不是有什么阴谋诡计。”
李氏边说边伸出手去薅应雪枝。
“母亲。”柳春生适时出现在门口。
李氏尴尬地收回手,“好了呀?好了就快用饭吧。”
用完饭收拾好碗具后,柳春生对两人道,“明日岁旦夏先生与他女儿会来我们家,宋泊简也会来,我想让雪枝认认人。”
话是说给两人听的,但柳春生的目光一直落在应雪枝脸上。
应雪枝听完,脸色立马冷了几分,“随你。”说完转身往屋内走去。
回到屋内,应雪枝坐在窗边发呆,她还以为柳春生与从前不同,如今看来也没什么不同,一样的专断,有事绝不会与她先商量。
门外传来敲门声,应雪枝平复好心情打开房门,脸色恢复如常。
“夫君有何事?”她面露疑惑,丝毫不见方才的冷漠。
原来方才是他看错了,她并未生气,柳春生有些庆幸,否则,他从未哄过人,还真不知该怎么办。
“你看可还需要买些什么,我再去街上买。”
应雪枝摇摇头,“不用了,夫君且回吧。”
正欲关门,柳春生大手掌住门,从怀中掏出一个偶人,偶人栩栩如生,瞪着杏眼的模样与应雪枝如出一辙。
他将偶人放到应雪枝手中,不可避免地碰到她的手心,不像看上去的那般光滑,带着一丝劳作后留下的粗糙感。
应雪枝反应极快地收回手,偶人掉落到地上。
“夫君这是做什么?”她自然看到那个偶人是按她的模样所刻,她只是不想要他送的东西,前世她只是不小心碰了一下他刻的东西,他便冷着脸让她别乱碰他的东西。
柳春生一愣,弯腰捡起偶人放到桌上。
“你生辰我未送你什么,这偶人你收下。”
“夫君,我不在意的,已经过去了,就没必要再送,你,拿回去吧。”应雪枝又讲偶人放进他怀中。
柳春生握着偶人,心思百转,她对他做的一切都不在意,也不上心,他不知为什么,明明她才答应过他,两人好好过日子。
难道是因为她不喜欢偶人,女子似乎都喜欢绫罗绸缎、珠翠玉饰。
“那好,我先拿回去,你喜欢什么,可以告诉我。”
应雪枝脸上露出笑,可笑意不达眼底。
“夫君若无事便先回吧,我该练字了。”
她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柳春生自不可能再赖在这里不走,走时瞥过窗边桌上的纸张,上面的字迹早已没了初见时的熟悉感,自成一派。
……
翌日,想着有人要来,应雪枝早早起来,将鲜肉、青菜这些提前备好,忙得脚不沾地。
在她出门时,柳春生也早已醒来,他站在窗边,透过窗边的缝隙望着外面的人影,许是为了方便行事,她穿着从前那半新不旧的翠色袄裙,袄裙也被她改过,更合身了,她经过他的窗边时,窈窕身姿显露无余,柳春生忙移开视线,待她进了庖房后,也推门出去。
庖房中,应雪枝一会儿烧火,一会儿切菜,看起来很忙,但乱中有序。
望着她额上的汗滴,柳春生站在庖房门口,沉声道,“可要我帮忙?”
应雪枝正在切番椒,陡然听到柳春生的声音,愣了一下,本想拒绝,可额上的汗水有些多,她怕滴落下来污了吃食。
“你去屋里的盆架上将脸巾取过来,我擦擦汗。”
可柳春生并未去,而是迈步进了屋内径直朝她走来。
他冷峻的模样让她当即想起前世对待犯人的狠戾,应雪枝放下刀具,往后退了几步,“你要做什么?”
看出她的抗拒,柳春生停下,她怕他?可为什么?
柳春生敛下眸中思绪,从袖中取出一张素色帕子,来到她面前。
“我帮你擦擦?”
应雪枝盯着他的手帕看了许久,这人竟然将他的私物给她用,不得不让人怀疑他的用心。
柳春生以为她是嫌弃这手帕,解释道,“这帕子我每日都会用皂角清洗,你放心,干净的。”
如果可以,她想自己擦,可她满手的番椒,擦不了,应雪枝闭上眼仰起小脸。
“你擦吧。”
她个子不高,即使仰头也只堪堪到柳春生的胸口,巴掌大的脸毫无遮掩地暴露在柳春生眼下。
她仰头闭眼的模样很容易让人想歪,看着她尖尖的下巴,粉红的唇瓣,柳春生只觉喉咙有丝莫名的痒意。
他半天没动,应雪枝催他,“干什么呢?你倒是快些,我还有许多活儿没做。”
柳春生左手捏住她小巧的下巴,见她挣扎,他一本正经道,“别动,这样好擦些。”
帕子柔软的触感传来,应雪枝有些恍惚。
果真如他所说,帕子上没有异味,只有淡淡的皂角香,还有一丝属于他身上的晨露味,让她发晕。
他擦的仔细又认真,像是在小心呵护着什么。
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应雪枝暗暗唾弃自己,柳春生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一切都是表象罢了。
“擦完了没?”应雪枝不耐。
“马上就好。”柳春生擦完她的额头后,顺便擦了擦她汗湿的鬓边。
“可以了。”柳春生一点也不嫌弃地将手帕收进袖中。
应雪枝睁眼后恰好看到这一幕,她瞥过他的袖口,“那帕子你还是去洗洗罢,上面有汗味。”
柳春生点头应下,并没放在心上,“可还需要做些什么?”
应雪枝看了一圈,指指灶旁,“你去烧火,我弄饭菜。”
一时间,庖房内只有柴火爆裂的噼啪声,以及应雪枝切菜的声音。
柳春生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渐渐入了迷。
她切菜的动作干净利落,菜案上的鱼虾河蟹处理起来也是得心应手,可她自小在村里长大,哪有机会接触这些,她瞒了他太多事。
正想着,院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春生啊,我与晚意可来叨扰你们了。”
柳春生回过神,对应雪枝道,“我先去看看。”
说完起身往外走去,李氏比他先一步打开门。
见到夏慕风,抹了胭脂的脸笑个不停,“来就来,你说还送什么礼。”李氏虽这样说,但眼神却一直落在夏慕风手中的那道新鲜的鹿肉上。
李氏活了这么久,可还从未吃过鹿肉,看那鹿肉如此鲜嫩,想必味道定然美极了。
接着李氏又注意到夏慕风身旁的女童,“哟,想必这就是令千金吧,长得可真好,走大娘带你去吃好吃的。”说着就要往庖房那边去。
李氏这话让柳春生心中不适,他叫住李氏,“母亲,带晚意去堂屋吧,堂屋备着瓜果饴糖。”
夏晚意瞅着柳春生身上粘着的碎枝枯草,大声道,“噫,春生哥哥身上好多灰啊,是去庖房帮雪枝姐姐了吗?春生哥哥是读书人,该认真念书才是,庖房那些小事,有雪枝姐姐就够了。”
夏晚意这一打岔,李氏心中也不舒服,她不是没察觉到近日柳春生对应雪枝过于上心,都忽略了她这当娘的,总不能当着他的面说应雪枝的不好。
这鬼精灵的丫头倒是说进她心坎儿里了,李氏忙笑道,“这丫头可真懂事。”
柳春生向一旁的夏慕风扯扯唇角,“先生见笑了。”
夏慕风拍拍他的肩,“无碍,无碍。”
“走吧,带你们去堂屋。”这次是直接对李氏冷了脸。
李氏脸色半白不白的跟在几人身后。
柳春生在堂屋与夏慕风闲谈着,可夏晚意却坐不住,偷溜到庖房。
应雪枝正翻炒着菜呢,背后猛地被人粗鲁地扑上来,小腹结结实实撞到坚硬的灶台,疼得她立马捂住小腹缓了缓。
还没转身看是怎么回事,身后传来夏晚意的声音。
她像没事人一样,东瞅西看,“雪枝姐姐,你这是做的什么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