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鸣珂放下包袱,弯下腰双手支着腿不停地喘气:“怎么回事啊…表兄,路怎么走不到头似的,明明……按老伯指的方向走的。”他靠着一棵树才勉强直起身子,左右打量着想找个地方坐下歇息,却突然留意到树下似曾相识的石块。
“表兄,这个地方我们好像来过了,你还记不记得不久前,我被一个大石块绊了脚,当时我觉得它横在路中间,容易再绊倒别人,就搬到一棵树下了。你看……”他指着树下的石块对方洲道。
方洲走到他身边说着:“我也觉得这地方看着……不对!刚才搬这个大包袱都累昏头了,这儿不是荒山吗怎么会有个种地的老伯!”
听了他的话,小鸣珂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环视四周,小心翼翼地凑到他耳边:“难道是妖物变的?”
“不会,仙君住的地方总不能让妖物肆意撒野吧!而且我也没感受到妖气。”方洲抬起头仔细地观察着周围,这山上灵力十足,并不像有妖族暗伏的样子。
他手覆背后,本欲唤出法器,但想到这是夜黎仙君的居所,贸然动武可能会惹得对方不快,也就作罢了。
他看准一棵高耸入云的巨树,三下两下踩着树上跃上树顶,树下却传来小鸣珂的呼喊声:“表兄,你上去干什么?我已经知道为什么我们走不出这林子了!”
方洲透过树枝间的缝隙向下看去,只见树下的小鸣珂挥着手招呼他下来。
他手一松,便从树顶落了下来,小鸣珂见着他,便指着远处的一堆石头道:“你看,那边的石头堆有些奇怪啊,那边也有,有好几堆呢!”
方洲知道他肯定是发现了什么,要在自己面前显摆一手,便也不着急了,只静静地看着他。
小鸣珂将四周的石堆一一指了出来,“一、二、三、四、五、六、七……表兄你可知有一种凡间的奇特的阵法叫做……”
方洲接过他的话头道:“奇门八甲。”
小鸣珂又惊又喜,将他在书中看到过的内容一字不差地背了出来:“这个阵法用七堆石头划分出八个方位,对应着奇门八甲中开休生伤杜景死惊八门,入生门者生,入死门者死,入其他六门则又复见八门。我们刚才走了那么多次,还好没碰上死门。”
方洲揉了一把小鸣珂的蓬松的发顶,对他赞赏道:“没想到衢儿你懂的挺多的。”
小鸣珂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我武不就总不能文也不成吧,这五百年我看的书可多了,只是没想到能真的碰上书中记载的阵法,我还有点激动呢!
方洲满意地点点头:“那你可知此阵如何破解?”
“唔……”小鸣珂折了根小树枝蹲在地上抬眼看了看金乌的方位又仔细比对了石堆的方位,画出了八卦阵。看了一会儿,他拍拍手上沾的泥土,起身指着一个方向。
那里树木丛生看起来并没有路的样子,但他仍然很笃定地道:“生门就在那边。”
方洲已靠在包袱旁等着了,见小鸣珂找对了方向,便抓起包袱的一角,对他道:“好,我们走吧。”
穿过那一片茂密的树林,视野就变得开阔了,只见不远处有几间茅舍并一个菜圃院子,院前有一块半人高宽似床的黑色巨石,石上坐着一个青衣小僧,拿着一根柳条逗弄着巨石旁趴着的大黄牛。
方洲瞧了一阵,对小鸣珂道:“你去看看吧,我在这儿守着包袱。”
小鸣珂点了点头,捏紧了拳暗暗给自己打气,向那小僧走去:“小友,夜黎仙君是住在这儿吗?”
看到这一幕逐雨不知为何竟有些头疼,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脑子里钻着,突如其来的刺痛令她整张脸都拧在了一起,揉着太阳穴才勉强把眼睛睁开。
小僧并没有转过身来看他,只不耐烦的说:“你找他干嘛?”
逐雨揉着太阳穴缓解疼痛,听着这小僧的声音心道奇怪,这分明是个女孩儿的声音啊!可哪有光头的小姑娘?可疼痛不给她思考的时间,仍不断地折磨着她。
直到她将真气从四肢汇聚到脑中,才勉强压制住了那股疼痛。
小鸣珂也觉得有些奇怪,但也不好意思问什么,只是说道:“我找他是来拜师的。”
小僧闻言转过身来:“哦,那个老头有什么好教你的?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法术修为扔到神仙堆里根本不够看,你不如拜我为师,我可比他厉害多了。”
那张脸处处透露着诡异,看眉眼是十分清秀的模样,可下半张连却长着长得几乎拖地的白须,再加上那清脆的声音和一颗光亮亮的头……
太违和了。
小鸣珂看着眼前的人几乎都想转身拔足而逃了,可是听到祂说的话却忍不住发问:“这师拜或不拜也得我见了夜黎仙君才知道啊,你这么可以如此贬低他。”
小僧突然诡异的笑了,甩了一把胡子站起来:“你对个素未谋面的老头都能出言维护,的确是个不错的孩子啊!我决定收你为徒了,徒儿快给师傅奉茶吧!"
见小鸣珂突然愣住了,祂觑着眼晃起脑袋:“我就是夜黎仙君,刚才说的那些都是我对你的考验。”
小鸣珂的情绪由十分惊吓变成了十分震惊,结结巴巴的半天吐不出一句话:“你,你,你,你,你,你……就是夜黎仙君!”
小僧大笑一声,学着小鸣珂的语气说道:“小兄弟你怎,怎,怎,怎么还结巴了。”
小鸣珂震惊得忘记了应该对眼前这个未来可能是他师傅的人保持尊敬:“夜黎仙君怎么会长成你这个样子!”
小僧仰起头,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表情,趾高气扬道:“我修为极高,有这鹤发童颜的样子不也很正常吗?怎么,你觉得我丑?我可告诉你,今天还算好的,平时我练功练得,脸上生疮脚下流脓,有时还会半身不遂,可得你这样的弟子来服侍着日子才能好过些,好徒儿,我可等你好久了!”
自称是夜黎仙君的小僧往前走了几步到小鸣珂面前,其实祂一点也不高,站在巨石上也就比小鸣珂高出半个脑袋,可气势倒一点也没落下风,从鼻子里冷哼一声,高高地昂起头,不屑地打量着他。
“你在这信口雌黄什么呢?”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小鸣珂身后传来,小僧听到这声音突然浑身一颤,朝小鸣珂张牙舞爪地扑过来。
小鸣珂害怕地退后几步,可祂却不是冲着他来,而是跳下巨石从他身边跑过,小鸣珂转身一看,竟然是刚才给他们指路的老伯来了。
“臭老头,赶快把我变回来,这个样子丑死了。”小僧冲到老伯身前不停地用拳头捶着他的肚子。
“哎呦,别打了别打了,还不是你弄坏了我的牛轭害得我只能自己耕田,罚你一会怎么了。”说着,老伯揪着小僧的衣领把祂提了起来。
小僧被抓住了还在不停扑腾着,长长的胡须随着祂的动作翩翩起舞,可没过一会儿祂脸上的胡子突然开始一根根落下,头发也慢慢长了出来,青丝笼罩下是一张莹润如玉的小脸和碧色如水的眸子。
老伯对着小鸣珂微微垂首:“小孩子不懂事,还请见谅。”
小鸣珂再傻也该看明白了,支支吾吾地说道:“所以您才是……”
老伯也不再卖关子了,直截了当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吾就是夜黎仙君。”
“仙君好!”小鸣珂松了口气,又指着夜黎仙君手上已变得眉清目秀长发飘飘的小姑娘问道:“那她是?”
“祂是这座山的草木之灵,名唤霁岫,你叫祂阿霁就行了。”
夜黎仙君提着阿霁的领子把祂放回地上,慈爱地看着祂对他哼了一声化作一缕青烟钻入地底,又失神笑了起来。
他静候了一会,始终没等到小鸣珂开口拜师,抬眼一看,才发现他还在那痴痴呆呆张着嘴干站着呢,无奈之下便认真地看着他,沉声问道:“是你要拜师?”
“是。”小鸣珂回过神来顺势要跪,夜黎仙君却扶住他道:“先别急着跪。”
说着,他抓住小鸣珂的肩膀把他翻来覆去看了看,又思索了一会,才摸着下巴道:“看你着根骨似乎不太行啊。”
小鸣珂被转得有些晕了,听到夜黎仙君的话他瞬间清醒,有些紧张地开口道:“实不相瞒,我在修行上的确没什么天赋,不过我知道您从前是凡人,是靠着自己的本事一步一步修炼到今日的境界,不是那些凡夫俗子和靠先天优势修炼的人可比。您气质超然,丰神俊朗,拜您为师是我一生之愿,一生之福。”说到最后一句激动处,也不顾夜黎仙君的阻拦,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请您收我为徒吧!”
这一通马屁拍下来令夜黎仙君心情舒畅,他扶起小鸣珂拍了拍他膝上的泥土,笑着说道:“那你就先留下来吧。”
“谢谢师傅,谢谢师傅。”小鸣珂闻言又跪了下去,结结实实地给夜黎仙君磕了三个响头。
夜黎仙君受了礼后赶忙把他扶起来,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鸣珂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沉默了一会,视线转移到自己腰上挂着的随着他刚才的动作响个不停的环佩,清了清嗓子:“鸣珂,‘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鸣’,珂就是王加一个可。”
前半句还气势轩昂,这后半句……
夜黎仙君看着他扭捏的脚尖,面露疑惑道:“鸣珂?可是吾刚才听那边那位公子叫你…叫你什么来着,好像是曲儿啊?”
小鸣珂赶忙找补:“曲儿是我的小名。”说着便挥手招呼方洲过来,拉着他向夜黎仙君介绍道:“这是位是我的兄长。”
方洲也跟着点头附和:“我们家里人平时都管他叫曲儿的,这是他的母亲取的乳名。”
听了他的话,夜黎仙君把手背过身,声如洪钟地说着:“哦,是这样啊!既然吾收了你为徒叫名字还是得正式点。鸣珂啊!把你带来的包袱放进那边的茅屋去,收拾收拾住下吧,至于这位公子……”他看了一眼方洲,又打量着远处的屋舍。
方洲接过他的话头:“我只是送他来见仙君的,他既已顺利拜了师,那我就告辞了。还望仙君好好教导我这弟弟,他虽根骨不好,却是十分刻苦肯下苦功夫,将来一定能学有所成的。”
说着,他拍了拍小鸣珂的肩,小鸣珂也抬起头信心十足地望向他。
夜黎仙君对着方洲拱了拱手:“那就恕不远送了。”
目送着方洲离开后,小鸣珂有些兴奋地仰着头问夜黎仙君:“师傅师傅,那边有好几间屋子,哪一间是给我睡的啊?”
仙君指着不远处的一间屋子对他道:“还没开始学,就想着睡觉?喏,那间茅屋就是你的房间,我们这里条件不好,你就将就将就吧!收拾好了就来找我,你这根骨,得加紧练习才行。”
“是,师傅!”小鸣珂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转头向茅屋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