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更了解陛下的林寒,却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这一局,稳了!
皇帝的沉默,不是厌恶,而是震惊。
宋暖暖的每一首诗,都准准踩在他的审美点上!
尤其是那句,难将心事和人说,说与青天明月知。
身为天子,对白月光的愧疚与怀念,几乎全部暗藏心底,能与人道者不过十之一二。
多少个无眠的漫漫长夜,他的沉重心事,除了对月亮,又能向谁倾吐呢?
这首诗,就是他的心声啊,心声!
庆王的两声“父皇”,才让皇帝回神。
皇帝疑惑询问:“宋氏,你的诗词,是谁教的?”
按理说,以宋暖暖的出身,识字已算难得,通晓诗文简直不可思议!
这也许是最后的机会,宋暖暖必须再努力一把,将马屁拍的震天响:
“妾身没学过诗文,只是读了些诗集,偶尔照猫画虎作几首,让陛下见笑了。
陛下画功非凡,自有诗意蕴藏其中,只可惜妾身资质愚钝、词句粗陋,配不上您的精妙画作。”
为了生存,人能有多卑微?
请看她的现场表演!
皇帝皱了皱眉头,马屁他早已听厌。
重要的是,宋暖暖的文艺才华高的邪门,天才二字都不足以形容,简直是旷世奇才!
而且她的簪花小楷颇为漂亮,盈盈绕指柔,翩翩跃纸上。
自学成才的她若是愚钝,那自幼得名师教导的庆王和郡王,就是妥妥的废柴文盲!
皇帝不禁对她萌生好奇之心:
“除了医术和作诗,你还会什么?”
林寒代为作答,一股脑道出小暖炉的全部技能点:
“她画画不错,还精通象棋和围棋,笛子也吹的好,另外投壶…”
“够了!”皇帝见不得外甥这幅没出息的样子,一语否决才艺赛道,拍桌强调主流技能:
“女子无才便是德,最要紧的,是三从四德、贤良淑德、相夫教子!
阿寒,你不是说她狭隘善妒、不守本分吗,是因何故?”
此事的原因,宋暖暖打死都不会讲。
她疑心郡王和楚王妃有一腿,这事若被皇帝知晓,百分百会被打断两条腿!
“此事实在难以启齿…那个…”林寒清楚,不交代无法应付,交代实情又必死无疑。
于是,他急中生智,编造谎言应对:
“我…我想纳二十位小妾,可宋氏说我身体尚未恢复,妾室不宜超过十人,我们就因此事起了争执。”
这摆明了是往宋暖暖的脸上贴金。
能忍丈夫纳十位小妾,已然是封建贤妻本妻!
郡王刚开口时,宋暖暖腿都软了。
听到郡王在忽悠皇帝,她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普通人欺君是死罪,但外甥骗舅舅,就另当别论。
郡王实乃绝代天才,编的谎话实在太赞了!
宋暖暖立即跟上思路,开始假模假势地扮贤妻:
“陛下,妾身已面壁反思,今后无论何事都不会忤逆郡王。
妾身定会选二十位温顺贤良的姑娘,同心协力,好好伺候郡王!”
二十房妾室说纳就纳,放眼整个京城,比她大度、比她贤惠的正妻,板着指头都数不出十个!
“阿寒,你…你…”听到二十这个数字,皇帝的心态险些炸裂。
他眼中的外甥,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顶流人才,更是洁身自好的谦谦君子!
他怎么都想不到,外甥竟有如此风流的一面。
二十个小妾,正常男人都不一定能驾驭,更何况是动不动就吐血晕倒的林寒。
皇帝不由得怀疑,外甥的病迟迟不好,或许就是贪恋女色的缘故!
“请陛下放心,宋氏确实知错了”,为了帮宋暖暖赚贤妻名声,讨陛下欢心,林寒继续自毁名声装花花公子:
“平心而论,我后院的所有女人中,宋氏是最不善妒的一个,这也是我扶正她的缘由之一。
狭隘善妒、不守本分,都是吵架时的气话,陛下切勿当真。
妾室一多,我身体难免亏虚,唯有宋氏能诊治调理,我当真离不开她!”
因他从不说谎,所以皇帝没有一点疑心。
他的精湛演技,生生把皇帝舅舅忽悠瘸了!
皇帝心中的诸多疑惑,瞬间有了答案——
难怪林寒对出身低微的宋暖暖情有独钟,合着就是图这丫头医术高超,还容易掌控!
不止任由夫君纳妾,还能帮夫君调养身体,永保战斗状态。
宋暖暖这样的神医贤妻,天下哪个男人不想拥有!
皇帝虽有后宫,可在女色方面一贯克制,对儿子的要求也是如此。
豫王和楚王纳妾,都要反复思量,有了新人,就要打发旧人,妾室的总数从未超过十人。
唯有废柴楚王全无顾及,成日在美人身上下功夫。
对于这个风流逆子,皇上嫌弃的不得了,隔三差五就要狠骂一通,斥责他贪恋美色、不务正业。
而今风流队伍又添一员猛将,还是他最器重的外甥,皇帝气到天灵盖差点冒烟!
庆王清楚老爹的性情,也极有眼色,立即插话,彰显自己的好表哥属性:
“听说,楚王给阿寒送过十八、九位美女,当时我就想劝一劝,阿寒应以保养身体为重,万不可太过放纵!”
一个谎言,要靠N段假话来圆,林寒在自黑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唱曲和跳舞,宋氏和我之前的妾室都不会,我这才找到楚王,请他寻了十多位擅长曲乐歌舞的女子。
但我和宋氏进宫后,后院交给了太后送的小妾常氏打理。
怎知常氏妒忌心重的可怕,把府里搞得乌烟瘴气,还折磨死了二位妾室!
我一气之下,遣散了所有小妾,如今身子又好了些,自要纳一批新人…”
“胡闹!”皇帝愤然拍案,脑壳再次隐隐作痛:
“你身体刚刚好转,需静心调养,怎可耽于女色、肆意放纵!还有宋氏,你到底懂不懂相夫教子之道?”
和所有恶婆婆一样,即便是自家孩子的错,皇帝也硬要在媳妇身上找点毛病:
“正妻是辅佐夫君的贤内助,不是一味顺从夫君的废物!
阿寒的身体如此之差,纳二十个小妾像话吗?你应想方设法规劝,怎能事事由着他的性子!”
宋暖暖无语至极,内心有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首先,二十个小妾的事,纯属子虚乌有,她无言以对。
其次,做女人难,做封建贤妻更难!
不让丈夫纳妾,不行。
让丈夫纳太多的妾,也不行。
最后,皇帝批她不会相夫教子,这是不是意味着,她依旧要进宫做女官?
宋暖暖不敢多问,也没有半句辩解,干脆利索地下跪认错:
“陛下教训的是,都是妾身的错。”
面对长辈,尤其是皇帝,不管自己有没有错,都要低眉顺眼地无条件认错。
顶撞正在气头上的长辈,绝不会有好果子吃,这是梅姑姑特别教过的内容。
尽管梅姑姑严厉且苛刻,有时还会pUA她,但平心而论,梅姑姑是一位合格的老师,教会了她不少有用的技能。
庆王忙接过太监手中的茶,送到老爹手边:
“父皇,您消消气…”
“闭嘴!”皇帝主打无差别攻击,火气一上头,逮谁都要骂两句:
“不长进的东西,一个两个都一样,越大越不成器,迟早有一天,朕会被你们气掉半条命!”
皇帝此刻指的,是庆王和郡王。
心中一起骂的,还有豫王和楚王。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帝王家也不例外。
亲自栽培的儿子和外甥,没有一个合心意,皇帝怎能不生气!
林寒见舅舅扶着额头蹙眉,当即拉宋暖暖起来,让她积极表现:
“陛下又头疼了吧,你快去给陛下诊诊脉!”
皇帝也不好当,前些日子大病一场,最近又忙于朝政,还得管外甥的家事,一刻都不得闲。
年过半百的人了,白天精力不济,夜里睡不安稳,完全是恶性循环,头痛旧疾时不时便会发作。
诊脉过后,宋暖暖开了新的安神汤,以及药浴配方。
劝皇帝多休息纯属空话,江山是他的,他不操心谁操心!
每隔一天睡前泡个药浴,既能舒缓神经,也能放松助眠。
过程中,宋暖暖的脑筋高速转了八百圈,想说点好话恭维一下皇帝,可又怕马屁拍到马腿上。
左思右想,还是沉默比较保险。
林寒并没闲着,在旁频频咳嗽,一副病弱不能自理,离开神医媳妇就会死翘翘的可怜模样!
一番闹腾后,皇帝对宋暖暖的态度有了微妙的变化——
从前是,这丫头算什么东西,怎能配得上我那完美无瑕的宝贝外甥!
现在他发现,外甥不是啥正经人,他嫌弃外甥媳妇都没了底气。
思量再三后,皇帝问:
“宋氏,阿寒的病何时能痊愈?”
宋暖暖为求自保,讲出了最乐观的估计:
“妾身一直在改进药方,只要善加调理,两年后寒毒便可尽除!”
柏玄参曾说,郡王的身体三年方可恢复。
宋暖暖缩短了一年,世间除了她,没人敢夸这个海口!
果不其然,皇帝被她的承诺打动,顺势结束了今日的闹剧:
“好,朕给你两年时间,若阿寒的病情未有好转,朕必重重责罚你!”
“林寒!”说着,皇帝看向外甥,罕见地连名带姓叫人,声音之中有明显的怒意:
“两年之内,你安心养病,不准纳妾,明白了吗!”
作为中国好舅舅,他不能任由外甥好色摆烂,无论如何都得把林寒拉回正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