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到半路

    戚氏捂住幼子的嘴,悄声对甄宓道:“我看这位二公子是专门对着你来的,他要什么,你只管答应,看他能不能发发慈悲饶了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

    甄宓冷笑:“素日你也是极聪明的,此刻是吓傻了吗?竟说出这种胡话来,咱们这些人,都是将军府里出来的,在他眼中,哪有谁是不相干的?何况,此人狠毒,就算真有个过路的不相干的人,他杀的兴起了,也会一并斩头取命。”

    曹子桓的耐心耗尽,将手伸进轿内,拎起甄宓横放在马背上,戚氏和黄杏干看着,提着气屏住呼吸,一声也不敢出,

    马蹄嗒嗒,走出人群,甄宓头朝下耷拉着,看着越来越泥泞的地面和越来越暗的光线,挣扎着问:“你要带我去哪?”

    “地狱。”曹子桓说。

    留在原地的曹军面面相觑,终于一个副将跑出去,拦在曹子桓的马头前,垂首问:“二公子,袁家的这些人,是杀还是捆了送进城?”

    曹子桓面露愠色:“袁熙率众出逃,意欲勾结刘备孙权,对天子和魏王不利,尔等奉命捉拿,遭到强烈反抗,不得已杀之。听明白了吗?”

    副将连连答应:“末将愚钝,经二公子开悟,这下明白了。”

    马继续往黑暗处走,走到一处山坳,终于停下,曹子桓将缰绳随手一抛,跳下马,甄宓也从马背上嘟噜下来,两人一个面朝北,一个面朝西,谁也不看谁。

    夜风刮过山坳,响亮如鬼魅的哨声,漆黑夜幕上的浓云散开,露出半个月亮,曹子桓和甄宓的影子在地上重叠交错,他问她:“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甄宓和她的影子摇了摇头。

    他又问:“你从前的那一套怎么不使了?”

    “还有用吗?”她眨眨眼睛,巧笑着:“即便我拿出胜之于以往百倍的风情,在此处解下罗衫,朝你温温耳语,编出一百个理由解释当日之事,你恐怕也一个字都不会信。”

    “我是不会信。”曹子桓凝望着黑暗,过往甄宓给的背叛和耻辱又卷土重来,他捏住剑柄,想将银白色的剑身穿透眼前女人的身体,但又怕从此后恨和其他情感再无处寄托。

    “你就不怕......”

    “怕有用吗?有用的话我可以表现出怕的样子,要我发抖吗?要我流泪痛哭吗?还是需要屈下膝盖抱着二公子您的大腿求饶,如果这么干有用的话......”甄宓还没说完,挺拔白皙的脖子上多了把剑。

    曹子桓被她的话激怒,“你一向是这样,只要对自己有利,什么谎话都可以说,什么谄媚荒谬的事都可以做。”

    “不然呢?”甄宓不惧横在脖子上的剑,丝毫没有退缩的样子,“不求活,难道求死?我不像你们男人,自诩英雄无畏,把名声放在生死之上,于我来讲,活着才是第一要务。”

    她说话时喉咙蠕动,被剑割破了层皮,血渗出来,染红剑刃,“既然求生不能了,人之将死其言也真,二公子不爱听谎话,我就说几句真话,我从未钟情过你,那些动听悦耳的话,换做是旁人,我也一样的说。”

    “还有,普天之下,我最厌恶你,厌恶你的名字,厌恶你的气息,厌恶有你出现的梦,我想离你越远越好,若有一天我当了女天子,能够号令天下,必定杀尽姓曹的!”

    曹子桓挥剑,剑刃削去甄宓一缕头发,断发飞在空中,甄宓后退,背靠山石上,嘴角弯起一抹轻笑,“或早或晚,你总要杀我的,曹子桓,既然死是必然,我也不用怕你。”

    剑被抛到半空,插到较远一点的土里,曹子桓一拳打在山石上,然后用带血的手捏住甄宓的下巴,“你想死,我偏不叫你死。”

    他用杀人般的狠劲吻着她,把头钗扔到地上,让头发飞在风中,把腰带解下,将绫罗衣裙抓的皱巴巴,把她的腰肢抓痛,嘴巴吻红肿,“阿武,我要你,要你一辈子在我身边,呼吸我的气息,喊我的名字,做充满我的梦,如果这就是你的地狱,那就下吧。”

    甄宓更狂热地回吻着曹子桓,用舌头顶着他的牙齿,用牙齿咬破他的下唇,血腥味充斥二人的口腔,可谁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打仗一样。

    衣衫一半在身上,一半在地上,曹子桓在甄宓的肩上留下几朵梅花似的红痕,沿着锁骨往上,脖子、耳朵、额头、面颊,他手和嘴都用着劲,报复般地要弄疼她,可却一声哼哼也没听见,突然,他停下来,发现甄宓从始至终都睁着眼睛,眼神冷静自持。

    曹子桓的身体由热变凉,原来只有他一个人乱了心智。

    他把手放在她心口,劈成刀状,“真想看看你这里,是不是石头做的?”

    马没有跑远,他一声哨便来了,甄宓坐在前面,他坐在后面,臂弯包裹着臂弯,“待会见了袁熙的尸体,我希望你还能这样冷静如常。”甄宓没有说话。

    约莫一炷香时间,两人驾马来到先前围困袁熙的地方,却只剩下十来个曹家伤兵,倒在地上哼哼唧唧,要死不活的样子。

    “二公子,属下无能,来了一帮人,把他们救走了。”

    曹子桓始料未及,“哪一路人马?”

    “属下不知,约有三十人,穿夜行衣,有的拿刀有的拿长枪有的拿双斧,个个武功高强,是有备而来,往那边逃了。”

    曹子桓望着手下指的方向,黑漆漆一团,已无处觅人踪迹,他驾马前行,快到邺城邺城时,司马懿出来相迎。

    “你来的正好,有件事要你去办。”曹子桓把甄宓丢到司马懿所驾的马车上,“找一处隐秘地方,安置了她。”

    司马懿面露难色:“公子是要把她当作外室养着?”

    “她并不配做我的外室,当个玩意儿罢了。”他言语间故作轻蔑。

    “可......”司马懿犹犹豫豫地说:“三公子求娶此女,魏王已经答应了。”

    司马懿又说了一遍,曹子桓才恍如出梦,“子建?要娶她?”他很想把甄宓从马车上捉回来,勒紧她的脖子问她是什么时候勾引的自己弟弟,怪不得她不肯以色相迷惑他,原来是另有所属了,嫉妒生成的恨更为浓烈,他下了必杀的决心。

    “二公子,此刻杀已是不能了,你听后面,魏王派人来了。”司马懿一边往后张望一边说:“要不想她嫁给三公子,微臣有个办法。”

    曹子桓:“说。”

    “二公子也去求娶,魏王兴许就把她许给您了。”

    “父王爱子建甚过爱我,何况是他先开的口,我有什么胜算?”

    “事在人为,二公子要是愿意,微臣愿意去试一试。”

    “那你就尽力一试,若然不成,纵使豁出去得罪父王,我也不能留她性命叫她去嫁子建。”

    甄宓被曹孟德派的人带走,又回到了将军府,住到以前的住处,只不过内外加了几批看守,看管她如同看管犯人,丫鬟婆子们还是原先的那些,背地里叫她三少夫人,夸她好本事。

    “区区上蔡令的庶女,先嫁将军独子,又嫁魏王宠爱的嫡子,竟有这样厚的福气!”

    “体格风骚,一股子浪样,男人呐,再强悍再精明,也逃不过这种女人的手腕。”

    “世子从前两个美妾,幻儿死了,刘暖被撵走了,都是因为她!这个姓甄的,有些本事,听说许都那边花轿都扎好了,全城的红绸红布都被魏王府买下,就等着她过去呢。”

    丫鬟给甄宓梳头,婆子帮她揉肩,极尽奉承之事。

    “夫人不日就要去许都,身边不能没人照顾,不如把我们带了去,一来俺们是熟面孔用着放心,二来闲时说说乡音也能解夫人的忧愁。”

    甄宓道:“你们口中,我即将高嫁,还能有什么忧愁?”

    “夫人自然是万事无忧,但黄杏那丫头跑了,您总得要人端茶倒水,与其便宜了许都那里的丫头片子,不如还叫我们伺候,用生不如用熟,谁晓得旁人有没有安坏心眼,弄了眼线放您跟前,我们这些人不一样,知根知底,是信得过的。”

    婆子盘好甄宓的鬓发,插牢金钗银钗,喜滋滋地看了又看,“真是美人,老婆子活了五十多岁,还没见过比夫人还俊的人,要不是说曹家三公子好眼光。”

    “听说河东崔氏要打算跟曹家联姻呢,三公子连崔氏的面也不愿见,直接就定了夫人。”

    “崔氏也不必急,三公子有主了,二公子还没呢,要说曹家二公子也是一表人才,就是人看着凶了点,随时要拔刀杀人的模样,他以前来将军府做质子时,我曾服侍过,是个不近女色的,鼎鼎大名的阿春来了,也被他轰了出去,崔氏嫁给他,不得有好日子。”

    甄宓觉得聒噪,说要出去走走,婆子谄笑着掀帘打扇,“夫人,院子里走走便可,魏王吩咐了,您是待嫁的女子,不宜出去抛头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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