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的床好香。
虽然床板有些硬,但味道有种独特的美妙。
江扶元躺着闭上眼,如同躺在一片芳草地中,处处是花香,几息之后意识便混沌起来,迷迷蒙蒙快要睡着。
姜宝鸾呆坐在他身侧,闹不明白现在究竟是哪一出。
即便隔了好远,她也能嗅到了对方身上的酒味。
喝这么多,难怪昏了头闯进她房中来。
“小叔?小叔?”
她压低声音,拉拉他衣袖。
江扶元恍若未闻,呼吸越发绵长。
差点忘了,这人装睡的本事炉火纯青,想叫醒他,果然还是得用特殊手段。
这张床榻睡上两人着实拥挤,姜宝鸾便长腿一伸,踹他一脚。
这一脚下去,江扶元总算有了动静,黑灯瞎火的,姜宝鸾踹在他腰上了,虽然力气不大,但正中一根麻筋,还挺酸。
他睁开双眸,翻个身面朝她,浓浓困倦很快又袭来:“床借我睡会儿,卯时便走。”
姜宝鸾实在搞不懂他,但看这模样,想将人赶走是不可能了,男女同睡一榻显然于理不合,去外间找阿巧凑合一晚也不是上策。
她犹豫着如何是好,身旁的人又有了动静,他翻身平躺,拍了拍旁边的空位置:“不睡觉杵在那作甚?”
姜宝鸾觉着,他过分心安理得,这话说的,就像是成了婚的老夫老妻一般。
念头闪过,姜宝鸾自己也被吓了一跳,她晚上本就因他难以入眠,此时再同睡一榻,若是梦中做出些不该做的事,岂不难堪?
是以她回了一句:“小叔你睡,我守着。”
江扶元哼了声,她倒是挺有做侍女的自觉,爱守着便守着吧。
药效上来,江扶元很快便昏睡过去。
他睡着后很安静,阿巧口中军营出身的男人们的臭毛病,什么磨牙打鼾放屁抢被,他一概没有,只是偶尔呼吸会沉重几分。
屋内很黑,姜宝鸾熬了会儿,眼皮渐渐发沉,靠着床头不知不觉睡着了。
卯时未到,江扶元体内的迷药化了大半,昏沉的大脑也总算恢复了清明。
他看着床顶的花纹打了个哈欠,想抬一抬酸麻的手臂伸个懒腰,却发现右手被什么给压住了,根本动不了。
扭头一看,说要守着他的姜宝鸾,正枕在他手臂上,睡得昏天黑地。
江扶元无声地笑了起来。
虽然天还没亮,但以他的目力,可以将姜宝鸾的模样看得清清楚楚。
挺乖的,就是身上裹这么厚的被子,恐怕得热出问题来。
江扶元本着爱护小辈的原则,伸手想将她从被子里挖出来。
他找到被姜宝鸾抱在怀里的被角,从下方用力,扯下来一些后,便不敢动了。
姜宝鸾那一身瓷白的肌肤,在黑夜里像是会发光,格外扎眼,便是江扶元都本能地动了动喉结。
原是她晚间就寝只着一轻薄粉纱,薄纱勉强遮掩住姣好身姿,却也因睡过一晚,不知何故,被团成一团扔在床尾,若是现在将她怀中的被子扯下,那瞧见的便是她穿肚兜的样子。
江扶元想到这一层,把扯下的被角重新盖了回去。
正在此时,窗外传来了钟北的暗号,他将手慢慢从姜宝鸾颈下抽出,见没将人吵醒,这才坐在床沿穿鞋。
或是被子裹得热了,睡梦中的姜宝鸾自己动手,胡乱将裹在身上的被子扯开,被子扔到一旁后,她这才舒坦地翻了个身,将脸埋进去继续睡。
她雪白的背,就这么叫江扶元瞧了个正着。
雪背上一丝杂质也没有,薄薄的一片,蝴蝶骨微微凸出,腰部却塌下去一块,在上下两根红色肚兜系带以及瀑布般黑发的映衬下,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让江扶元身体发生了明显变化。
他浑身发烫,呼吸不自觉变得粗重,甚至在一瞬间觉得,昨晚程庚给他下的迷药里面可能有催|情的成分。
要不然,怎会看了这么一眼,便有些控制不住体内的欲|望?
他连忙挪开视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才走过去,把被子重新盖在她身上。
盖被子时,被褥又掀起一股香风,他不敢细嗅,逃也一般地离开了这间屋子。
距离卯时尚有一些时候,江扶元翻窗而出时,天边刚有了一线亮色,钟北一见他,神色瞬变,语气中满是担忧:“主子可是遇到歹人了?”
江扶元莫名,直到他抹了下鼻子,才看到手背上沾的血色。
他居然流鼻血了?
鼻血……
之前便是在军营里被人一拳打在鼻子上,也没流过鼻血。
程庚该不会是给他下了毒?
这个念头很快被他打消,若是昨晚的酒里有毒,他现在不可能还好精神奕奕地站在这,一点异样都没有。
所以,只可能是因为——
他上火了。
江扶元擦掉鼻血,好在没流多少,钟北也是个一根筋的,三言两语很好打发。
他们赶回雅阁后的空厢房内,昨日那舞女被绑在床头,披头散发,看样子一夜未睡。
她一见江扶元,眼中便流露出惊惧之色。
昨日江扶元中了药,未腾出空来审她,这会儿得赶在天亮之前问完,他便不磨蹭,直接挑了几个重要问题。
舞女是个有眼力见的,被江扶元气势所迫,一一将知道的交代了。
“婢子原是京中红绡楼中的舞女,受人所雇,来此处侍候贵人,婢子只是听命侍候大人,毫无不轨之心,还望大人明察,放婢子一条生路。”
江扶元止了她磕头的动作,“何人所雇?”
舞女脸上流露出挣扎之色,好半晌才低声道:“是王大人。”
“哦?”江扶元笑着道:“哪个王大人?”
“王焕,王大人。”
江扶元看她良久:“那你昨日得手了吗?”
舞女抬起头,一时琢磨不出江扶元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他要的是什么答案。
江扶元又将话重复一遍,她才吞吞吐吐道:“婢子……婢子未能得手。”
算是个聪明的。
被松开绳索的舞女瘫软在地,正长长松口气,便见走到门槛处的人停了下来。
天初初亮,光洒在他身上,影子在屋内拉得老长。
“我怎不知,奉直大夫张世泽家的嫡女,竟入了红绡楼?”
这话如五雷轰顶,直将那舞女劈傻了,原来她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谎话,在江扶元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皇城司的人,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将她的底细打听清楚了,也着实骇人。
她浑身发抖,尤其是在对上江扶元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时,恨不得跪地求饶,可一种打心里产生的惧怕,让她根本没办法做出反应。
直到人走了,那股压迫感依旧在。
他什么都知道,也将她拿得死死的。
——
程庚今日醒得格外早,右眼一直跳个不停。
等到辰时也不见王焕人影,他便失了耐性,令人更衣自行出门。
巧的是,门刚打开,便看见了从对面屋中走出来的江扶元。
程庚顿感不妙,颔首打过招呼后便往外走。
江扶元扬声将人叫住:“程兄弟一早步履匆匆,是要赶往何处啊?”
程庚停下,想先把人打发了,还没开口,便见自家一小厮一边口中叫着不好了一边跑来。
程庚面色不善,小厮咽了咽口水,这才压低声音,附耳说了事情来龙去脉。
听完后,程庚面沉如水,目光直直落在一旁的江扶元身上,问:“江副指挥使何时回来的,我怎一点动静都未曾听到?”
江扶元朗声大笑,道:“惭愧惭愧,江某酒量浅,昨日在凉亭内凑合了一晚,睡到卯时才醒。不过我似是听到昨日雅阁后厢出了事,正打算去看看,你可是要一道过去?”
程庚看着他的笑容,觉得格外刺眼,当下连笑都笑不出来,应了一声便随小厮去了。
昨日江扶元的酒里可是加了不少迷药,他今天竟还像个没事人一般,当真是难对付得紧。
当务之急,还是得去看看王焕那边该如何处理。
一路疾走至雅阁后厢,此处已经围了不少人,男女皆有,这样的场景,的确在程庚的设想中,只是被看热闹的主人公不该是王焕,而是江扶元才对。
江扶元太干净了,弱冠出头却连未婚妻也没有,那他便送个妻子给他。
妻子的人选不能地位太高,奉直大夫这样的六品官员是刚刚好。
一旦事情成了,江扶元便是不娶也得娶,一方面安插了个棋子在他身边,另一方面也利用这一次的丑闻断了他的升迁之路。
江扶元是姜家养子,不该爬得太高,否则姜家便不好拿捏了。
可惜,此计未成。
程庚绕开人群,看见了屋内的景象。
睡在一起的男女应当是刚被惊醒,王焕正慌乱地往自己身上套衣服,而另一名女子则在床上掩面哭泣。
本该送给江扶元的女人,无端出现在了王焕床上。
程庚捻了捻指尖,此事要处理起来不难,让王焕将人娶了便是。
但,以江扶元的谨慎,恐怕会怀疑到他身上。
好在所有一切都是交由王焕安排,不论怎样都与他无关,他除了承办宴会之外,其他一概不知。
随着门被关上,外面围观的人也散了不少。
程庚目光忽然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的未婚妻来山庄已是第二日了,他作为未婚夫,总不能全然不闻不问。
是以,将王焕这儿的事简单处理后,他便走向了姜宝鸾所住的西厢。
这一幕,正好被宁安候府嫡女薛莹看在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