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宫辉夜和白银御行夫妇举行完婚礼,没过几天,便马不停蹄地飞往国外度蜜月。辉夜在飞机上问绘羽想要什么伴手礼的时候,绘羽正在中原中也的办公室,苦哈哈地改着中原中也的作业。
“都行,都可以,我不挑。”
“好,那我给你随便买一个,”辉夜愉快回复,“你要是敢嫌弃我选的不好看,那我就要去向你父亲那里告你的状。”
“好的,没问题,你选什么我都溺爱,谢四宫大小姐惦记呢。”
绘羽一边痛苦地润色中原中也的讲稿,一边打出了随便三连。凭她和辉夜的关系,并不需要其他七七八八的客套。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中原中也这几天难得恢复了些正常,没有再在她面前干一些“花里胡哨”的事,说一些“颠三倒四”的话。
婚宴上的插曲仅被她当作一个意外。
中原中也不提,绘羽也不多说一个字。权当自己是运气不行,好巧不巧正撞见了喝醉的中原中也,被他抓着搁那净说胡话——反正她听说中原中也酒量不是太好,估计一喝上头就爱逮着人发疯。
中原中也变得正常,绘羽额外消耗的时间随之减少。上午的课程仅两小时结束,恰巧临近饭点,她随意吃了顿便饭,下午上课之前紧赶慢赶地去了学校。
正是午休时间。
校园内很安静,绘羽一路走过几个办公室,里面基本没有人。学校的老师们几乎住在附近,午休都选择回家休息。
绘羽轻轻推开自己那间办公室的大门。
意料之外的,办公室内的同事没有走完,确切地说,竟然还留下了一个人——田沼诚。
他的办公桌上搁置了一个大纸箱,里面已经装满了一半的物品。而田沼诚本人,正低着头,飞快地收拾着办公桌上剩余的文具。
大门开合的声响惊动了他。他抬起头来,在见到她进来的一刹那,脸色青白不定,面部表情瞬间扭曲,别扭得像是光天化日撞到了从坟头爬出来的鬼魂。
绘羽感到奇怪:“田沼君,您这是怎么了?”她扭头朝背后看了一眼,“我背后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又垂下眼睫,用额间的碎发挡住自己的神情。
“没……没事……”他嗫喏道,“是我看错了。”
今天田沼怎么感觉变了一个人似的……
绘羽皱眉,放慢脚步走近他。
“你,你不要过来!”
他像是被踩到尾巴突然应激的动物,在她靠近的间隙,惊跳着远离她,向后退了一大步。倒把她吓了一跳。
“田沼君,您……”
真是莫名其妙。
“哦,哦……抱歉抱歉,花山院小姐,”他又低下头,手忙脚乱地把办公桌的小杂物拢成一堆,慌张解释,“因为这里有很重要的东西,我害怕被人碰坏了,所以才希望你不要靠近……冒犯到你实在对不起。”
这胆怯闪烁的眼神,吞吞吐吐的语气,牵强的言辞。她可一点不相信这个理由。今天的田沼诚遇到她,跟遇见要吃人的妖怪一样,唯恐躲她不及。
但还有另一个更奇怪的地方。
“田沼君,您为什么大中午的,想起来收拾自己的工位?”她问,忽然灵光一闪,“……难道您是要辞职了么?”
办公室有老师辞职不干什么的,这风声她没有听说过呀。
“嗯……嗯,是的……其实也不算是辞职,”他含含糊糊地回答,始终没有看她一眼,“因为家里出了一些事情,我前几天向校长申请了调任。今天下午我就要离开横滨,去神奈川的分校了。留给我交接的时间太急,所以没来得及告诉你们。”
原来是家里出了变故。
一夕之间陡然遭受一些打击,寻常人要消化情绪重新走出来,确实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刚才面对她时不正常的状态,绘羽也不是不能理解了。何况他并不想多说什么,那她还是不要再不识相地深问。
不过好歹同事一场,又是同一个社交圈的熟悉人物,绘羽仍适当地表达了自己的关心。
“田沼君,那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她诚恳道,“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你要是有需要我帮助的,请尽管跟我说。”
“不必了,谢谢花山院小姐的好心。”
绘羽从他勉强扯出的笑里,读出了一星半点苦涩的意味。
“只是收拾东西而已,也没有什么很困难的事,就不用麻烦花山院小姐你了。”
·
中原中也是在下午接近四点的时候,才晃到了绘羽的家门口。
绘羽的课程表安排时间,每一个学期每一时段,他手机里都有张一模一样的照片备份。今天绘羽下午只有一节课,三点结束,到家三点半。四点过去,不早不晚,时间点拿捏得相当恰当。
当然了,他还给自己揣摩出了一个绝佳的理由——上午她让他改的作业他已经改好了,想着尽早拿给她看看,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尽快改正,有利于知识的积累吸收。
说不定还能在她那里刷一波勤学好进的印象分。
妙,很妙,非常妙。
——中原中也刷着虎次郎替他办理的门禁卡,乘电梯上到绘羽所在的18楼时,心里暗暗为自己的谋划竖起大拇指,甚至想自夸自己简直是个天才。
“叮”。
楼层提示。
18楼到达,在出电梯门之前,中原中也捏紧手里的作业本,一手握拳抵在唇边,轻轻咳了一声,像是在给自己打气鼓劲,以便自己迅速进入“好学生”状态。
绘羽家的房门此刻正大敞开着。
还没有走近,中原中也听到室内飘出来模糊的讨论声。
“……不会吧,我刚才电脑还连上了wifi,一个小时前还能正常办公呢,怎么会是路由器的问题?”
“小姐您先不要着急,我拆一下墙壁的网络入口看看,检查一下连接线正不正常。”
中原中也缓步踱到门边。绘羽正蹲下身,挨着一个穿蓝色维修服的工程师小哥,一起挤在玄幻的入口处,仔细研究墙壁上开孔的一个小洞。
和上午不同,她现下穿的是一件居家的长毛衣,头发扎了个辫子搭在肩头。鼻梁上架了一副玫瑰色边框的眼镜。扑面而来的书卷气,看起来文雅又瘦弱。尤其是光裸着的脚踝,伶仃雪白,他大致比划了一下,仅仅张开虎口就能轻易圈住。
……好热。
在她身后看不见的地方,修长的手指搭上锁骨,解开了衬衫上抵着喉结的第一颗纽扣。
中原中也走路的动静不算太安静,他甫一踏进门廊,绘羽就注意到身后有一片阴影兜头笼罩下来。她蹲着身,抬头,视线透过镜片疑惑地仰望着他。
“啊,我……”
被她这样盯着,心头无法控制地涌现出做贼心虚感。中原中也的目光些微飘忽,盯着墙壁,东瞧瞧,西看看,搞半天才说出早已写就的既定台词。
“绘羽,我来把我上午改的作业拿给你看看……嗯,其实我也不想在课程以外的时间打扰你,”他说,“但我还是认为应该尽早拿给你检查,免得过几天又忘了,重新复习一遍效果不太好。”
好容易才按台本上的流程进行完第一步——为见面创造合适的理由。尽管有些蹩脚。
幸好,看得出她被这个不起眼的网络问题搞得焦头烂额,没有深究这番说辞。绘羽随意指了指客厅的餐桌,扬起清减了不少的下颌,对他示意。
“中也,你先在客厅坐一下吧,等会我把这破网解决完了,就来看看你改的作业,”她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桌上有水,渴了的话你自己倒着喝。”
绘羽没有再理会他,转头又和工程师小哥讨论去了。
中原中也“乖巧”地听从指示,在餐桌旁正襟危坐。作业本被他随手扔在一边,他戴着黑手套的掌心撑着侧脸,视野只聚集在绘羽一个人身上。
“……好了好了,找到问题所在了!”
“什么问题?在哪在哪?!”
“这根连接线有些老化了,接触不良,所以导致网络不太稳定,需要换一根新的连接线。你现在再用电脑试试看。”
“……诶,连上了连上了,现在有网络了。”
“哎,总算是恢复了正常,这连接线搞得我两个多小时都没法上网。”
“今天真是辛苦你了先生,请问换一根新的连接线是多少钱?”
“350,还加上维修费,统一价都是这个数,童叟无欺,现金支付还可以开发票。”
“哦,好的,350是吧?我用现金支付,麻烦你给我开一张发票。”
“不过我目前身上没有零钱,不好意思,你先稍等一会,我给我男朋友打个电话,让他回来付一下钱。”
闻言,中原中也差点没一口水呛着。
男朋友?什么男朋友?!哪里来的男朋友?什么时候的事情?!他怎么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