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秀儿扭头一看,又是赵娇娘,不由恼了。
连水灯都抢,这女人除了抢还会干啥?
想要啊?
自己捞去!
胡秀儿立刻抢了回来,抬手就把水灯扔回了水池里。
“你— —”
赵娇娘气坏了,指着胡秀儿的鼻子就想骂。
那可是她表哥的诗,她认出表哥的字了,这两个士包子竟然还嫌她表哥的诗写的不好,给扔回去了。
她表哥可都考中举人了,这两个土包子怕是连字都不识几个吧,能分出好赖才怪!
可才刚说了一个字,就被胡秀儿恶狠狠怼了回去。
“你什么你?没手没脚啊,想要不会自己捞,抢别人手里的,你还有理了?”
见胡秀儿气势汹汹,想到关于她的传闻,想到她在长公主面前都敢明嘲暗讽,赵娇娘怂了。
不敢再骂,只能愤愤收回手,冷哼了声,弯腰自己捞。
胡秀儿哼的更大声,她都死过一回了,还会怕谁啊?
没一脚把这个坏女人踹水里,都是她心慈手软顾全大局了。
“嫂嫂,这个水灯里的字写的真好,你快看!”
顾清秋怕胡秀儿跟人打起来,忙指着远一点的一个水灯嚷道。
胡秀儿看着那个慢悠悠飘过来的水灯,不由一愣。
这个字迹,她再熟悉不过。
宋瑜,他竟然也来赴宴了!
胡秀儿忍不住看了眼赵娇娘,难不成宋瑜和她早就看上眼了?
根本不是她以为的直到宋瑜金榜题名高中状元后!
而是在她累死累活拼命赚钱,跟傻子一样烧香拜佛期盼他能如愿以偿,他们能长长久久一生美满的时候。
这对狗男女就已经眉来眼去,勾搭在一起了?
胡秀儿的火气一下子就冲到了脑门,恨不得把这对狗男女捆一块,一起扔进水池里淹个死去活来。
可赵娇娘却看也没看宋瑜的水灯,而是一脸心疼地捧起了那盏被她扔回水里的灯。
看那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她心上人的馈赠呢。
心上人?
胡秀儿一下子冷静了,对了,赵娇娘现在是有心上人的,她不久前还跟她表哥私奔了。
那她跟宋瑜又是怎么搅合到一起的?
还是因为她重生了,所以这辈子和上辈子的好些事就不一样了?
那顾清晏还是腿受伤了,还是跑到东河镇附近了啊?
胡秀儿的脑子乱成了浆糊,呆愣愣一动不动。
顾清秋见胡秀儿这样心里害怕,忍不住扯了扯她衣袖,小声唤道:“嫂嫂?”
胡秀儿迅速眨了几下眼睛,忙把宋瑜和赵娇娘打包扔到脑后,管它上辈子这辈子,先顾好眼下吧。
胡秀儿轻轻拍了拍小姑娘的头,温声哄道:“乖,咱不要那个,那个不好捞,换个近点的。”
顾清秋有点失望,她觉得那个水灯里的字是这些水灯里写的最好的,可是嫂嫂叫她“乖”。
听着好亲昵啊,她好喜欢,好害羞,那就听嫂嫂的吧,她再从近点的水灯里找一找。
胡秀儿趁着顾清秋不注意,轻轻一推,将宋瑜那盏水灯推到对面去了。
恶心人的东西给她滚远一点,令人恶心的人最好也给她滚远一点。
她现在只要一想到宋瑜和赵娇娘这俩人,就忍不住犯恶心。
第一次赴宴,就遇到这么多讨厌的人,她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宋瑜但凡识相点,就别往她跟前凑。
万一她没忍住,把他给揍了,那可是他自找的。
宋瑜被林长天拽到了假山上的凉亭上,这是整个暖房最高的地方,不仅能看到女宾那边的情况,还能听到名师大儒对他们所做诗文的点评。
虽说桃花宴上的诗文比拼,是靠女子投放的桃花数目定胜负,但是诗文的好坏却不是只有女子说了算。
长公主为了吸引清流学子一派,每年的桃花宴也会特意邀请几位名师大儒,专门点评诗文。
在这种场合能得名士一句好评,对于学子们来说,甚至比成为庵主更出风头。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在京城这个地方,可不仅仅只有金榜题名才会引起关注。
那些个江南才子之所以受人追捧,往往都是在宴席上写出过绝佳诗句,被广为流传。
所有诗文都是不署名的,不仅名师大儒会一一翻看,在场的男宾们也会相互传阅,一起赏鉴评判。
宋瑜略显辛酸的诗,在一众赞颂桃花美好,期盼春光无限盛世太平的诗文中,格外让人印象深刻。
尤其是最后两句“山重水复难出关,千帆过尽见日边。”
引起了不少人,尤其是经历过科考艰难的学子们的共鸣。
从古至今,科考这条路就没有好走的。
哪怕是天纵奇才,在科考上屡屡受挫的也多的是,更何况是来自西北边塞的学子,求学之路一定是步步艰辛。
原本对于宋瑜这个才十八岁的解元,众人是嫉妒加防备的,毕竟才子多张狂,少年才子心高气傲爱挤兑人的可太多了。
没成想宋瑜却做了这么一首诗,毫不掩饰自己求学之路的艰难。
诗的前面那两句,“欲延河冰塞川,将登太白雪满山。”让从小地方来到京城的人,读起来都深有感触。
京城繁华昌盛令人向往,可从家乡一路来到京城,付出了多少艰辛努力,除了自己,谁又能知道呢?
出身泸州府小县城的翰林院大学士董策,更是忍不住感叹:“此诗最难得不是遣词造句,而是这份豁达心态,历尽千帆终不悔,实在是难能可贵。”
“董学士此言甚是,诗以咏志歌以抒怀,比起遣词造句平仄押韵,言之有物更为重要。”
国子监祭酒王翰墨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一共三位名师大儒,两位都说好,就算最后一位不置可否,在场大多数人也都跟着称赞了起来。
把林长天激动地握着宋瑜胳膊直嚷嚷。
“宋兄大才,今日这个庵主非你莫属了。”
宋瑜听到两位名师大儒对于自己诗作的认可,也很开心,若是以前,他甚至会有些得意。
但一想到胡秀儿就在下面坐着,冷漠地看着自己,宋瑜就开心不起来。
他这点小小的出彩,跟胡秀儿之前的所作所为比起来,根本算不得什么。
胡秀儿都已经敢跟福瑞郡主硬碰硬,还能在长公主跟前抬头挺胸寸步不让,他若是再因为被人夸了几句就飘飘然,宋瑜都看不起自己。
而且能不能当庵主,跟名师大儒的认可是两回事。
宋瑜觉得林长天这么激动,还嚷嚷出来显得不够沉稳,容易被人嘲笑。
他忙开口道:“林兄谬赞了,在场诸位比我有诗才的多的是,我只是侥幸讨了巧罢了。”
林长天受不了宋瑜都这种时候了还要装,难得出风头,他还想跟着蹭点好名声,好让他那位未婚妻能知道,他虽出身一般,但潜力无限。
跟少年才子是同窗好友的他,必然也是才子啊!
最好对他温柔一点,别仗着自己叔祖父是贺尚书,就对他颐气指使,高高在上。
可林长天还没开口,旁边就有人冷哼一声。
“可不是讨了巧嘛,大过年的,写那么一首扫兴的诗,真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