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男人,谁会拐我?”秦青的手上还沾着血,下意识背到身后,“倒是······小姐你为何在此?”
坏了,他忘了这个看起来不好惹的女人叫什么了。
凌如月见他忘了自己的闺名也不恼,想逗逗他,作势要往树林里走:
“叫我凌小姐就好,或者你直接叫我月儿,我不介意~哎呀人家刚把墨儿要的书找好送过来,这不正好碰见你了吗?”
“你别动!”秦青被她吓得近乎尖叫,离远了可能瞧不见,一走近这么大片的血迹他要如何解释?!
凌如月见他反应这般有趣,双眼都弯成了月牙,她能和沈墨玩到一块不是没有道理的,骨子里都格外喜欢作弄人,此时更是得寸进尺,嗔道:
“这么凶作甚?我不过来就是了,只是——你要先叫我一声月儿姐姐听听!”
秦青胆战心惊地听她说话,直觉不会有什么好事,果真,他闻言转瞬红了脸颊,一路烧到眼尾,把凌如月看得心痒痒,作势要抬脚往里走。
“别动!我、我叫就是了,月、儿······姐姐。”
最后两字小到跟蚊子哼哼似的,可少年人这般不情愿红着脸叫姐姐的模样太过诱人,凌如月也没再逼他,只是笑着转身,以肉饼为饵邀秦青一道回去。
看着这傻孩子狼吞虎咽的样子,凌如月暗自叹了口气,说他狠辣吧,那几人近乎是一击毙命,可又偏偏脑子不太灵光的样子,手都没洗干净,真当她是瞎子?
不过她纵情声色多年,倒也难得一见这种刀尖上舔血的美人。
“人头堆里有个刺着青面的,和你之前同我说的来闹事的应该是同一批人。”
凌如月百无聊赖摆弄着沈墨的教案,发现一个字都看不懂,索性八卦了起来:
“欸,你说这秦公子也真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啊!喀嚓可就给人料理了!”
沈墨正专心伏案查看尚书府的回信,没搭理凌如月的胡话,塞了一块甜糕堵上她的嘴,转了转手里的毛笔,道:
“你觉得,这秦公子是摄政王的人,还是左相的人?”
她这更像是自言自语,没等凌如月搭话就自己回道:
“看他平日言行,对买官贪污之事似是深恶痛绝,若他不是在做戏,那他就是摄政王一派,能有如此手段和胆识,倒也对的上。”
况且,若是左相的人,以他的心思,不可能看不出自己办这变形记背后的意图,又怎可能支持?只是沈墨着实没想到,她一个小小夫子,竟引来了那位千岁的关注,也不知这是福是祸。
她这时还不知道,何止得了人家的关注,直接把本人给拐跑了!
“啊?那小青弟弟岂不也是那个冷血摄政王的手下?!”
沈墨嫌弃抖掉信上沾的凌如月喷出的糕饼渣,把心如死灰的她推到一边,裴尚书信里的话也很微妙,面对亲儿子受伤,她本以为人家定要埋怨一通,没把她流放都算好的了,结果他似乎格外平静,得知儿子受了点皮肉伤后也只是简单叮嘱照看好他。
至于沈墨暗示礼部侍郎周常清有鬼,试探他态度时,他似乎也早有准备,她初看还觉得奇怪,可听了凌如月带来的消息后便明了,若她分析的不错,裴尚书和秦公子同为摄政王一派,秦公子查出的东西,肯定也会和盟友裴尚书通气。
这么一看,自己这变形记从头到尾都在摄政王监视之下,此人心思当真可怖。
秦千澜若是知晓自己的名声在沈墨心里又恶化了几分,定要骂秦青办事不利,杀个人都能让人偷看了去。
理清思绪,沈墨把回信放在火折子上烧掉,随信一同送来的还有裴尚书作为父亲给儿子裴智的家书,沈墨自是无权拆看,便揣起家书,给还在医馆养伤的裴智送去。
关于礼部侍郎,她还有事想问裴智。
“哎呦痛痛痛!老伯您轻点!”
医馆的大夫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眼睛已经有些花了,上药时不免看不清伤处,下手重了些,裴智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打小都有专门的医师伺候,哪里吃过这种痛,换做以前定是要让人把庸医赶出去。
老大夫放轻了动作,笑呵呵说道:
“对不住啊小伙子,我这人老了,不中用喽!”
所幸裴智年纪小,正是皮实的时候,上了几天的药已经轻了不少,就是阿孝一直在愤愤不平,待那老大夫转去里间拿药才在裴智耳边小声抱怨:
“少爷,以后千万别干这等傻事了,为了这帮贱民,白挨一顿打!”
裴智不满反驳:
“人家自己种地自己吃,交的税还养着我们,怎么就是贱民了?你说话注意着点!”
沈墨上课讲得东西他都听进去了,自是知晓农家人的不易,叮嘱阿孝嘴上别太过分。
“不是吧少爷?你这是着了那女人的道了?”这话说得阿孝也有些恼,“咱们在京城跟着蔡少爷玩得时候,哪受过这等委屈?而且你也瞧见了,我们还是为了保住他们的破学堂,结果呢?人家压根没来救我们!!”
火光里远去的那两个身影再次在眼前浮现,裴智心里仿佛被刺扎了一下,想要出言反驳,却又终是什么都没说。
阿孝还在那抱怨个不停,直到外面传来一阵喧闹,而后沈墨率先走了进来,他一瞧见沈墨就收了声,生怕又被这女人整去挑粪。
跟在后头的还有学堂里绰号“百晓生”的刘程远,出了名的消息灵通,还是个只知道傻笑没啥脾气的老好人,手里拎了鸡汤来看裴智。
裴智快一个月没见荤食了,馋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但他也知道对他而言再稀松不过的肉食,农家基本节庆才能吃上一口,手里的鸡汤顿时有些沉重。
刘程远看出他的顾虑,笑着拍了拍他没受伤的肩膀:
“嗐,不用客气,趁热吃吧!这是我那两个叔伯托我捎给你的,他俩说那天不知道你是在防着那伙人烧学堂,以为是你的私人恩怨就没插手,听沈夫子说了才知道干了蠢事,他俩脸皮薄,就让我先来赔礼,他们明日再杀只猪过来给你道歉!”
“我也觉得他们脑子不太灵光,你千万别和他们计较啊!”刘程远趴到裴智耳边小声抱怨了一句,逗得一伙人都乐了起来。
裴智咧嘴笑着喝汤,偷偷用胳膊肘戳了戳阿孝,挤了挤眼,你瞧,人家这不是误会了嘛,还来道歉了!
阿孝嘴里哼哼了几下,无奈挂着金油的鸡汤太香,吃人的嘴短,他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待他们吃完,屋里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沈墨一边把家书交给裴智,一边问道:
“这是你爹给你的家书,对了,你对礼部侍郎了解多少?”
裴智仔细收好书信,打算回去仔细看,闻言愣了愣,破天荒的,脸有些微红。
沈墨心里奇怪,阿孝这个大嘴巴就开腔了:
“嗐,礼部侍郎周常清大人,那不是我们少爷的亲家嘛!周府千金正是少爷未过门的妻子!”
“阿孝就你多嘴!未、未央可是京城有名的才女,我配不上人家,人家估摸也看不上我······”裴智憋得满脸通红,话语里透着自卑。
原来如此。
沈墨挑了挑眉,虽说裴智才十岁出头就有了未婚妻,不过古人的确十四左右就能成婚,倒也正常,只是这门亲事,保不齐有些联姻的意味在里面。
裴尚书是摄政王一派,那周家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呢?
长乐村外周家私宅
周老倚在太师椅里,悠然坐在堂屋之上,看孙子拆着附近各县县令送来的礼单。
“邵四那帮家伙死哪去了?上回烧个学堂没烧成,这次杀个女夫子也这么磨蹭,真是白养他们了!”周明辉边清点礼品边骂道,今年这些鸡贼县令上交的“贡品”也缩水不少,一群偷刮油水的无耻之徒!
可他丝毫没有反思,这些都是县令从百姓身上搜刮的民脂民膏,自己亦是那偷刮油水之徒。
周老叹了口气,这傻孙子没经过事,沉不住气,他哪能看不出来,这孩子根本不关心邵四那帮人,只不过是礼单缩水了,才把气撒他们身上。
正当他想出言训诫时,却听周明辉讶异道:
“咦?这个锦盒礼单上也没登记,是怎么混进来的?待我打开看看。”
周老直觉不妙,想让他住手,却为时已晚,盒盖甫一打开,扑面而来的腥臭味和接连滚落到地上、沾满红稠的球状物就倾巢而出,直面这一幕的周明辉霎时惨叫出声:
“啊——娘咧!!!”
装满人头的锦盒脱手而出,盒中最后一个人头落到地上,刻着刺青的邵四死不瞑目,同周明辉四目相对,一下就把他吓晕了过去。
周老倒是见过大世面,惊讶之余也皱起眉头,吩咐下人过来收拾,把怂蛋周明辉抬了下去。
手段如此狠辣,还把人头送过来挑衅,会是那个女夫子干的吗?
不,他摇了摇头,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眼神阴骛的白衣公子的身影。
看来,必须得找人来挫挫他们的锐气了!
“快,拿纸笔来,老夫要请侄儿过来为我们主持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