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无知小儿!”老者的冷哼不知从何处传来,“纵是凡水,也是连接河流溪水,源源不断。你的天火纵然厉害,但术法之力终有尽时。与老夫相斗,你终究,是功亏一篑!”
那苍老的声音话音刚落,湖中的巨蛇便迅速朝岸边游去,并在上岸之时,化作一头头长臂巨猿。
这些长臂巨猿一上岸便朝着四周奔去,掀起滚滚尘埃。
颜清月轻“咦”一声,手上的琴弓也停了。
罗非白也看得不明所以,不明白对方这是要干什么,总该不会觉得打不过,所以携水逃跑,以便日后东山再起吧?
远处,山石被击碎的声响传来。
原来,这些长臂巨猿从湖岸离开后,便跑到各个山涧。它们挥舞着粗壮的手臂,将坚硬的山石打得粉碎。
失去了山石的阻隔,山间中的一道道溪流,便如同江入平原,朝着湖泊的方向加速灌去。
见此情景,颜清月和罗非白哪能不明白幕后老者的打算?
幕后老者显然是想要引水救湖。
流入湖水的溪流成百上千,溪流不绝,湖泊便永远不会干涸。但纵是如此,却远远不够。
虽是溪流入湖,但在天火携带的高温下,那水在流入湖泊前便蒸发了大半,效果甚微。
颜清月嗤笑一声:“就这?”
回应颜轻月的,则是老者的一声冷哼。
接着,狂风呼啸。
除了被火焰灼烧的云层外,周围的云层开始翻滚。大片大片的乌云席卷而来,天色陡然暗下。
眨眼间,一场瓢泼大雨便倾盆而下。雨水“哗哗”落下,溪流暴涨。湖泊被水流被迅速填满。
当从天而将的雨水,朝颜清月和罗非白落下时,却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阻隔。因而,颜清月与罗非白两人并未被雨水打湿分毫。
高温下,蒸腾的水汽弥漫,但湖泊的水位却开始飞涨。
很快,整个湖便被水填满,湖水开始朝岸上蔓延。
然而,这场暴雨依旧没有停下。
颜清月十分自然地舒了口气,勾唇说道:“既然你这么用心的与我对战,那么我也得上点心呢。”
说罢,她再次将右手搭在琴弓上。
曲声一响,湖泊对应的火红天幕中,云海翻滚。
恍惚间,罗非白似乎看见有灼热的岩浆在其中流淌。
罗非白揉了揉眼睛,不知是否是错觉。他竟然感觉,这火云距离自己更近了一些。
等等,这又是什么!
罗非白屏住呼吸,一刻也不敢错眼。
只见苍穹之上,片片火云朝两侧分开,竟然露出一个装着岩浆的巨型池子。
那巨大的池子向下倾斜,炽热的岩浆便从池中倾落,从云间落下,径直落入湖泊。
紧接着,一片火雨从火云中坠下。
“呼……”那是沉重的风声。
以火云为中心,不知从何处来的风避开岩浆倾泻的范围,竟如有意识般地将火云中落下的火雨朝周边吹去。
一滴火雨与雨水相撞,瞬间将雨水蒸发殆尽。不仅如此,这滴火雨又向前奔驰,撞死了几百滴雨水,这才不甘不愿地消失。
除了被风朝四周吹散的火雨与倾泻而下的岩浆,天上的火云也在朝周围扩散。
一开始,天上火云扩张的速度很慢。但火云侵吞乌云一毫,周身便更壮大一分。扩张的火云,就像是以乌云为养料,不断壮大自身。
以至于时间越长,火云吞没乌云的速度便越快。
牺牲自身壮大他人实力的幕后老者:“……”
失去了天降雨水的支援,湖泊的面积再次骤减。
高温下,湖水迅速蒸发,水汽也在高温中消失。
当火云将乌云侵吞完毕后,风止住,火雨停下,只留那仿佛怎么倒也倒不完的岩浆,继续向下倾倒。
终于,随着最后一滴湖水被蒸干,湖底发出“呲呲呲”的声响,火焰似乎正在灼烧什么。
随着湖水被蒸干,湖底的全貌显露无疑。
湖底中,一条巨大的蛇形骸骨活生生闯进罗非白的视野,令他震感无比。
这蛇型骸骨首尾相连,成闭合圈状,状似囚笼。而在蛇身快到蛇头部位时,蛇骨则分成两叉向前延展,而那分成的两叉则连接着两个蛇型头骨。
这赫然便是一只双头巨蛇!
只是不知为何,颜清月先前徒手折断的两个蛇头,竟然又回到了巨蛇的尸骸之上。
而蛇形骸骨环成的圈之内,乃是密密麻麻、不计其数的森森骸骨。
见到这触目惊心的场景,罗非白倒吸一口凉气。
如此多的尸骸摆在眼前,也不知道有多少性命葬于这湖中。
而那岩浆落在骸骨上,便发出了“呲呲”的声响。几道“呲呲”声过后,那岩浆便诡异的消失了。
“见”此,颜清月当即停下琴弓。
曲音停,火云散,高温瞬间抽离,从空中落入湖中的岩浆,也在顷刻间凭空消失。
而岩浆一消失,一个东西便突兀起来。
只见湖泊的一处,一个被水膜包裹的东西正静静立在空中。
罗非白记得,水膜之中的,应当是先前被幕后之人救下的船夫。
虽然他曾被天上的火云吸引注意力,也曾因颜清月与幕后之人的激烈交战而心神起伏。
但从一开始,他便始终没有忘记关注这个船夫。即便这位船夫在在这场大战中,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在颜清月与幕后之人对战时,那一开将船夫保护起来的水幕,逐渐往船夫身上靠拢,然后便形成了现在将船夫包裹着的水膜。
只是,本是无色的水膜,在颜清月与幕后之人争夺控水权时,便逐渐从无色变成血色。
诡异的是,这水膜却并未因高温的岩浆消失。要知道,刚刚岩浆下来时,可是经过了这水膜的。
而水膜之内究竟是个什么情况,罗非白并不能透过水膜看到。
……
与外界的激战不同,一层薄薄的水膜隔绝了术法的激烈震荡,只留下独属于水的温柔。
水流攀附在船夫的伤口中,为他止去了疼痛。血肉重新生长的痒意,在伤口处蔓延,船夫紧紧握拳,承受着快速再生的代价。
他恶狠狠地盯着外界,胸膛中的心脏剧烈跳动。心中的恨意,如同夏日疯长地野草般迅速蔓延。
杀了那个女人!
他在心中疯狂诅咒。
然而,随着巨蛇被巨剑斩断,他心中的恨意则变成了对自身的担忧。若是父亲敌不过这女人,那他……
想到这里,他紧张地咽下口水。
以往的那段记忆再次涌现……
曾经,不是没有修士来到梁国,但是在巨蛇的围攻下,全都成了祭品。
也就是有一位特殊的存在,手持一把长剑,斩天斩地,无物不斩。
而也是那一次,前所未有的危机席卷了整个他的整个家族。
为了保全家族的性命,在他眼中,他那顶天立地的父亲开始了祭献。
那一次,庄子里十几条人命成了祭品,就连他最小的孩子也没逃过一劫。
而正是那一次,他抢来的女人抱住他的腿,哭着求他放过她的孩子。
而他那次是怎么做的来着?
噢,他记起来了。
他记得,他不耐烦地一把扯住那女人的头发,狠狠地将那女人的脑袋朝地下一掼,温热的血瞬间沾满了他的手。顿时,那刚刚给他生下孩子的女人,便出气少近气多了。
如同扔破烂一般将女人一丢,他便再也不愿再看那女人一眼。
在他眼里,女人那东西,死了一个,再抢一个就行。
而女人生下的孩子,是个命贱的女婴。能作为祭品死去,也算是这女婴的福气。
而当时,他作为父亲最小的儿子,恃宠而骄,丝毫不会认为自己会作为祭品献出生命。
而如今,他也不再是父亲最小的儿子。论实力,他比不上他的大哥;论受宠,他比不上自己的小弟。
但是,他心里总憋着一口气,他想要让父亲的目光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上。他想要让他的兄弟看看,他不比他的大哥差。
于是这次,在发现这盲眼女子和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子到来时,他欣喜若狂,心想这绝对是他立功的大好时机。那渴望的立功的情绪压下了脑中的理智,他忽视了族中兄弟那若有所思的表情,当即朝他的父亲请命。
他的父亲坐在大厅的太师椅椅上,用那只剩一目的眼睛暼了他一眼,没有丝毫阻挡。
如今回想起当时的场景,他心底发冷。
会不会他的父亲一开始就知道这两人不好对付,故意让他过来送死。只要他被这两人重创成了废物,那么理所当然,他便会是头号祭品!
但是,万一呢?说不定,他的父亲只是老眼昏花,年龄大了?也许,他的父亲是真的没有看出来这两人的底细,并不是故意让他来送死的。而给他疗伤的水流,不正是最好的证据吗?
渐渐地,他的眼神又坚定起来。父亲终究是疼爱他的,绝对不会放着自己送死。
想起离开庄子时,被他的忽略的,其他兄弟那别有深意的眼神,他的心中的恨意便再次涌出。就算父亲不是故意的,那他其他的兄弟肯定是想要他去送死!
总有一天,他要将他的兄弟全部踩在脚下,让他们成为祭品在他面前痛哭流涕!
总有一天,他要让父亲瞧瞧,他才是父亲最值得疼爱的儿子!
然而在他立下“豪言壮志”的那一刻,父亲与那女子的斗法也在瞬间暂停。
他有些怔愣,他不明白怎么突然就停止了。
下一刻,一道苍老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老五啊,不如你去当祭品吧……”
顿时,他如遭雷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