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晴正在嚼另一颗爆米花,听见这话差点直接噎住。
这应该只是句寒暄吧,她没有多想,轻咳了几声。
“情侣套餐比较划算啦,所以我就买了这个。你不会介意吧?”
萧雾:“介意什么?”
她挠了挠头,这种事还用点得那么透彻嘛,她碰着手指低声道。
“别人可能会误会,你是我男朋友。”
“你不介意就好。”
他语气不起一丝波澜,径直往里走:“要开场了,进去吧。”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了,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影厅。放映厅十分宽敞,只是里面坐着的观众却寥寥无几。
一家老人孩子坐在前排,还有一对小情侣坐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偌大的放映厅竟然不到十个人。
看来,那些烂片真的把观众的信任给消磨殆尽了。
景晴找到了座位,跟萧雾双双坐下,她刚把爆米花放在了中间的位置,灯光便瞬间熄灭。
影片开始了。
开头就是一个穿着吊带的性感女学生站在水房里,香肩半露、长腿撩人。
她拧开水龙头,然后把自己的头发拨到前面洗。洗着洗着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阵阴风吹过,女学生不寒而栗,赶紧把头发撩了起来,却发现流出来的水是猩红色。
她抬头一看,镜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身影。
一个穿蓝衣披长发的女人站在她身后,随着女学生一声凄厉的尖叫,带血的字幕缓缓浮现。
——《楚人美大战伽椰子》。
见到这一幕,小孩被吓得哇哇痛哭,老人急忙安慰。
而远处的小情侣,听得出来他们并不是来看电影的,两人在座位上忘我地缠绵。
景晴双手捂眼,瑟瑟发抖地扑进萧雾怀里。
“萧雾哥哥,我好害怕。”
萧雾拍着她的背,温柔地回应:“别怕,有我在。”
她安心地趴在他怀里,一边偷偷看屏幕,一边感受着温暖的拥抱。
以上就是寒辰倾力教授的撩妹诀窍,他拍着胸脯保证,这个办法手到擒来。
萧雾看着身侧的景晴,敛下眼眸。
她不仅没有丝毫的害怕,反而津津乐道。
景晴低声道:“做梦和有病,二选一。”
话音刚落,电影里的女主角就从噩梦中惊醒了。
萧雾无言。
接下来的剧情也全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女主角的闺蜜暗恋她男友,爱而不得所以给女主下药,导致她出现了幻觉。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能昨晚没休息好,可能今天拍摄太累,又或者是因为小情侣窸窸窣窣的白噪声,以及孩子的哭闹声太助眠。
景晴的睡意不断扩散,温热的放映厅里太适合小憩,她的眼皮一直在打架。
她调整了下坐姿,坐得更低些,把中间的爆米花桶挪到了自己右侧。
迷迷糊糊间,她的头不住地往下沉。
每次因失重感惊醒后,景晴都会努力睁眼,想要看懂电影的情节。
可惜那股困劲儿并没有减退,反而越来越强烈。
就像高中那会儿上数学课,她也是半梦半醒,笔记上的字迹已经歪歪扭扭,根本辨认不出是汉字还是什么失传已久的文字。
眼前一片模糊,老师的声音如同魔咒般,催促着她入眠。
“A看一眼就可以排除啊,B不符合条件,C呢是最具迷惑的选项,不过也是错误答案,所以这道题它选D!”
“这么简单就不多讲了,简直就是送分题,拿不到分的同学你要反思一下了哈,没疑问的话我们继续。”
“现在我们在这里设一个W点,那么延长一下这条线,连接WY,可知它与MN平行。由此可证……”
不知不觉,她便趴在桌子上,失去了全部的意识。
闷热的教室,聒噪的蝉鸣。
盛夏那些泛黄的画面,一一浮现在眼前。
她的脑袋逐渐不受控的倾倒,眼看便要磕上扶手,萧雾眸色闪烁伸出纤长的手臂,平垫在了座位中间。
景晴轻轻枕着他的胳膊,陷入了梦乡。
她均匀的呼吸传入萧雾所有的感官之中,她的睡颜乖巧而又可爱,睫毛的阴影忽闪忽闪,精致的鼻子偶尔噤一下。
不知梦到了什么,她紧蹙的眉眼舒展开来,嘴角也微微勾起,萧雾定定地望着。
她的刘海有些凌乱,他正欲抬手帮她理好。
此时电影的放映刚好到了尾声,演职人员表的字幕滚动起来,全场的灯光应声亮起。
景晴被突如其来的强光刺了眼,她下意识地用手挡在脸上,缓缓睁开眼,发现电影已经放完了。
她见萧雾一只手悬空,诧异地盯着他。
“你这是?”
萧雾即答:“拿爆米花。”
景晴将信将疑地看了眼空空如也的爆米花桶,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是……吗?”
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她枕着萧雾的手臂睡着了!
景晴忙不迭起身,她只记得自己做了个很久很久的梦。
高三那年她四处艺考,在陌生的城市拉着行李箱奔走,在各大院校的走廊里流眼泪,在繁华的街道上怅然若失。
回到学校她甚至没有矫情的时间,马上温习过去三年的课程,她的整个高中,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也没有天长地久的友谊。
只有一个人的奋斗。
直至收到黎大的录取通知书,景晴才觉得这一切的付出是值得的。
梦了这么多,睡了这么久,估计他胳膊都被枕麻了吧?
景晴连声道歉,抬起他的手臂轻缓地揉了揉。
“对不起,我失礼了。”
萧雾对上景晴懵懂诚恳的眼神,她的指尖在他手臂上不停打转。
远处小情侣错乱的呼吸声,声声入耳,冲击着他的防线。
萧雾另只手掰了掰手指,关节咯吱作响。他眸色深沉,喉结轻轻滚动,倏地抽回了手。
“没事。”
景晴见他没在意,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
月光似朦胧的纱,遮住了万里无云的夜幕,路边昏黄的灯光将两个人的影子拉长。
走在萧雾身侧,景晴简直想捶胸顿足。
怎么可以睡着呢,再困也要坚持呀!而且还枕着人家手睡,太没礼貌太没分寸了!
景晴几度欲言又止,可是话到嘴边又生生地咽了回去。
任何解释在事实面前,都是苍白无力的。
就在她组织措辞的时候,萧雾说:“我选的片子,太无趣了吧。”
她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就是最近几天没休息好,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萧雾神情淡淡,没什么反应。
景晴又说:“对了萧先生,在你过生日之前,我们还有一次拍摄,运动的画面就差不多了,剩下的访谈可能要等一段时间。”
他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不知在想些什么。
顿了顿,景晴又说:“我听说下一期,节目组已经拟邀请Bears的樊仁了,听说你们之前是对手,节目里可能会打个照面,应该没关系吧?”
萧雾徐徐扭头,对上她试探的目光。
“无所谓。”
景晴晒干了沉默,两人相顾无言,继续朝前走,从电影院出来要走一段路程才能到公交站。
忽然间,前面拐角处小男孩的身影映入景晴的眼帘。
他孤零零地坐在街边,面前是一个藤条编织的筐,里头装满了鲜红欲滴的玫瑰。
这小孩看起来不过六七岁的年纪,身上的衣服虽有补丁,但却十分干净。
只见他手里捧着一年级的课本,在寒风中看得认真。
小男孩听到脚步声,脸上瞬间堆起了稚嫩的笑容,他放下书,拖着不太合脚的鞋子走来,拦住了萧雾的去路。
“大哥哥,”他个子不高,只抓得到萧雾的衣角,“买支玫瑰花吧,送给漂亮姐姐。”
景晴蹲下身子,轻抚他的头发。
“小弟弟怎么一个人在外面卖花呀,晚上很危险的,你爸爸妈妈呢?”
小男孩说:“妈妈生病了躺在床上,说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要很久以后才能回来。我是家里的男子汉,当然要替爸爸照顾好妈妈。”
景晴听得有些动容,去了很远的地方?
不会是因为妻子重病,所以抛妻弃子了吧……
她心疼地揉了揉小男孩冻红的脸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旁的萧雾闷声道。
“我买了,”他微微屈膝牵起了小男孩干瘦的手,“哥哥送你回家,好吗?”
景晴有些诧异,萧雾看似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其实没她想象中的那么高冷嘛。
小男孩听到萧雾要把所有花包圆,赶紧去把花筐抱了过来,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
“大哥哥你人真好,姐姐肯定很幸福。”
萧雾刚从男孩手里接过花筐,就听见景晴说:“不是哦,我们只是朋友。”
他敛下眸子,机械性地重复道。
“嗯,朋友,普通朋友。”
景晴眨了眨眼,听出了萧雾语气的起伏。她没法跟一个小孩子解释访谈与被访谈的关系,所以就介绍为朋友。
萧雾……该不会觉得她很自来熟吧。
的确,他们并不算朋友。
就在两人各怀心事时,小男孩突然抬头:“大哥哥,加油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