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等人,一帮子宫女们齐齐上阵,也只来得及帮明兰若把脸和手、脖子等露出来的地方努力洗干净了,头发拆了。
梳头的老宫女还纠结要给新娘子梳个啥发髻才能配这一身盔甲。
“哎呀,解甲解甲,随便套一件嫁衣,头发搞最简单的!”明兰若还是有良心的,那七八套华丽嫁衣一看就是阿乔专门让江南绣的。
她还是决定换嫁衣!不能叫阿乔遗憾!
身上臭点就臭点——那不是为了赶路回来成亲么?
晚上洗澡就好了!
说着,她就去扒拉自己的腰带。
可腰带为了挂各种武器,各种扣子扣得贼紧,她才扒拉下来,就听见外头吹吹打打,唢呐鼓乐声震天。
春和当机立断:“别解甲了,甲胄里头还有好几层,扣得紧,你们几个立刻拿抹布一起把大小姐的盔甲擦干净,给她换上新的靴子!”
主将的盔甲是那么好解的么?为了防身,里头好几层,大小姐身上的盔甲还藏着毒和暗器。
一样样解开,根本来不及!
春和又指着梳头的宫女:“不要梳发髻,用黄金紫晶头冠给大小姐束高马尾!”
随后,她又指挥梳妆宫女:“给大小姐上破阵战舞妆,最简单的那种!”
所谓破阵战舞——多作祭祀和出征前舞。
男女都可跳,脸上敷粉,眼角用胭脂斜飞描红,唇上点朱,简单却显得英气又妩媚。
春和冷静的一番指挥下,大家伙齐上阵,不到半刻钟,明兰若就收拾好了。
她容貌原本就是冷艳挂,打仗久了,眉宇里自有杀伐冷气,黄金华冠高马尾,一身盔甲戎装,眼角飞红入发鬓,唇上胭脂艳丽。
这种反差显出一种妖异又霸气的华丽效果来。
但……华丽有了,霸气也有了,就是喜庆……emmmmmmm……
“拿扇子吗?还是盖头啊?”明兰若也不知道自己啥样子,就想找个东西把脑袋盖上。
要行却扇礼,还是掀盖头?
春和想想自家大小姐一身霸气地穿盔着甲,手握长刀,脑门上盖个牡丹盖头,或者拿着个毛茸茸的孔雀扇娇羞地行却扇礼……
那简直就像陈宁穿女装跳舞一样,惨不忍睹。
她干脆就扯了挂在梳妆台上的红纱,大剪刀一剪,做了个蒙面的纱,给明兰若遮了脸,只露出一双眼角飞红,显得清艳妖异的眸子来。
景明兴冲冲地捧了个红色的将军斗篷过来:“这个,披上这个,喜庆!!”
明兰若也干脆,都听大家安排,等她披上披风,旋身一转,长马尾在空气里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众人都觉得,哇,好看,是真的太好看了!也确实,有了喜庆要成亲的样子了!
但就是吧……
不太像新娘子,像啥呢,像……那个……大家互看一眼,嗯,你不说,那我也不说。
明兰若摸了摸戴着面纱的脸,想去看不远处的西洋水银镜:“怎么了,不行?”
春和有点复杂地叹了口气,伸手去推她:“行不行,您都得上了,这已经是最快的方案了。”
解甲、换衣、梳髻、点妆这些流程得花一个上午,哪里来得及。
这头,明兰若被推着出了内殿。
那头上官焰乔骑在白马上,心情却很复杂,悸动欢喜与恼怒交织。
悸动欢喜的是虽然没有前生的记忆,可他知道自己跨越两世,终于要名正言顺地娶回自己的小姑娘。
从此举案齐眉,他是她名正言顺的夫君,再没有人能说他是在觊觎不属于他的人,也不是人家眼里的变态了!
恼怒的是他精心准备了几个月,知道她没时间回京城选嫁衣,特意备了八套不同样式,同样华美的嫁衣。
件件款式不同,件件都超越皇后礼制,盘龙绣凤。
可她却来不及穿。
“小主子在想什么呢?”和公公在边上牵马,瞧着自家小主子终于要正正经经娶新娘,心里感慨又惆怅。
小主子不再像当年那样,偷偷摸摸地顶着死人“悼王”的屈辱身份才能把人归到自己名下。
可怎么表情一会欢喜,一会冷脸的。
上官焰乔沉默了一会:“我是头一回正经娶亲,是不是太在意了。”
他的小姑娘前世今生,可是举办了三回婚礼——前生嫁太子,今生一嫁“悼王”,二嫁上官宏业。
她心里会不会觉得他太矫情,就为了个仪式,这般折腾?
老和心里想笑,却又觉得酸涩,殿下虽然三十多岁了,可某些事儿还是个少年,白纸一般。
成亲嫁娶,他是头一遭,娶的还是心心念念的人儿,自然如少年一般的兴奋。
老和笑了笑:“我想,明主君也是在意的,不然哪里能日夜兼程往回赶。”
打仗是主帅说走就能走的吗?
现在陈宁他们还在和北蒙人火拼死战,稳定中原大后方何等重要。
可因为殿下想成亲,明主君千难万难也要脱身出来,可这里头还有多少事情要处理呢?
他今日在外迎接那姑娘,眼见着都瞧她瘦了许多,整张脸都瘦锋利了。
“她赶去边疆前,也才从重伤里昏迷苏醒不久。”上官焰乔轻叹了口气,冷硬的表情也不自觉地复杂柔和下来。
虽然没有人告诉他,她到底怎么做到昏迷几个月还能醒来第一时间就赶到边疆,救人和迎战北蒙三十万大军。
但是,他自己也重伤昏迷过,知道长期昏迷刚醒来的人,光想下地走路顺畅都得花半个月恢复肌肉。
他的阿若一定用了特殊的手段逼她自己好起来,也不知遭了什么大罪。
后来也一刻不停歇地四处征战,奔忙,安定后方。
上官焰乔表情更复杂了,也许,他不该那么着急地逼她成亲。
老和瞧着自家小主子想着想着,开始心疼那姑娘了,他心底暗自笑了笑。
倒也没枉费他的开导,难得成亲的喜事,小夫妻怎么还要闹别扭,那就不好了,欢欢喜喜,互相心疼才对。
小齐子跟在屁股后头,亲自撑着华盖挡雪——本来这事哪里需要他一个掌刑来做。
可他想送爷出嫁……不对,送爷娶亲。
此刻,他听着老和与自家主子爷的对话,心里也很有些感慨。
也就和公公最了解心疼主子爷,也最能安抚主子爷了。
成亲啊……
他有些眼神迷离地看向远处的凤栖宫,他这辈子从进宫开始就没想过成亲这种事。
所以,爷能从泥沼里出去,可要幸幸福福地成婚才好。
爷是面恶心软的人,从不亏待他们。
那图城的恶战里,更不知救了他们这些底下人多少次。
爷可要把他们这些残缺的人生里那份一起过得好好的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