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后,陆程睿谎称累了,早早回房间休息了,他换上了一身黑衣,躺在床上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等妈妈睡着后,他就出去,去景泰庄园吊唁爸爸。
看着墙上的时钟,陆程睿煎熬地等待着。
如果他出现在灵堂,势必会引起闫丽华的反感,他们之间的冲突在所难免,可是他别无选择。
上次闫丽华曾说过,见他一次,打一次,想起女人的那副嘴脸,陆程睿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忽然间,他又想起那晚在病房外听到的话,闫丽华说:钱送过去了?让他嘴巴要严,问过了,顶多一两年……
陆程睿打了个激灵,猛地坐起身,一两年是什么意思?指的是坐牢吗?
如果没记错,今天在交警支队,警察和他说,那辆大货车司机应该能判一至三年,虽然和闫丽华所说的一两年有出入,可是陆程睿还是觉得事情有蹊跷,好像有什么呼之欲出……
闫丽华的那句,钱送过去了?指的是什么钱?送给谁?为什么告诫嘴巴要严?
尤其她说话时的语气,让人不寒而栗,不得不多心。
爸爸是前一天住进医院的,第二天就做了肝脏移植手术,这事未免也太巧合了?
一个细思极恐的想法在心中升腾,陆程睿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
然而这种想法一旦开了头,就再也收不住了,陆程睿的心中万马奔腾,迷茫、困惑、疑虑一起涌上心头,他在房间里不安地来回踱着步,他希望好人有好报,而不是一片好心被无情地践踏……
终于,客厅的灯熄了,赵雪梅回房间睡觉去了。
陆程睿又等了会儿,听外面再无动静,于是他悄悄潜出房间,轻手轻脚打开家门,偷偷溜了出去。
陆程睿出了小区,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景泰庄园。
景泰庄园的别墅区坐落于倾城山附近。
出租车在别墅区门口被保安拦了下来,陆程睿按下车窗,对保安说自己要去吊唁一个亲人,没想到保安竟然痛快放行了。
别墅区内的道路宽敞而平坦,两旁种满了高大的树木和美丽的花卉。
此处空气清新怡然,仿佛能闻到大自然的芬芳。
游泳池、网球场在灯光的辉映下显得宁静而又美丽。水面倒映着岸边的树影和建筑,仿佛一幅水墨画。
“这里真漂亮,有钱人可真会享受。”出租车司机忍不住赞叹道。
陆程睿心急如焚,根本没心思欣赏这些。
因为不知道爸爸家的具体门牌号,他只能进行地毯式搜索。
他知道,如果家里有丧事的话,必然会设有灵堂,奏有哀乐,通过这些,或许能找到爸爸的家。
别墅区里每隔不远,就是一处建筑,车辆在各个建筑间穿梭着。
这里的建筑风格迥异,有欧式风情的,有简约时尚的,还有中国风的古典建筑。
这些建筑巧妙地融入了环境,与周围的景色相得益彰。
车辆行驶间,陆程睿隐隐约约听到了沉痛的哀乐声。
与此同时,司机也听到了,他放慢了车速,寻声而行,在一处中式院落前,停下了车子。
“你看看,是不是这家?”
院落的门四敞大开,那沉痛哀婉的乐声自这里传出。
院门口吊着白灯笼,看起来庄严肃穆。
陆程睿的心瞬间激动起来,他心里默问,爸爸,你在这里吗?
不想被司机师傅看了笑话,陆程睿把费用结清,打发司机师傅走了。
蓉城有一种说法,就是人死后,灵魂也要走,但他还会再回家看看,如果关上了门,这人就再也回不来了,所以一般办丧事的人家都开着门。
所以陆程睿几乎可以确定,这家一定是刚刚死了人。
此时夜已深,可是院落里的灯光依然明亮,宛如一颗孤独的星,点缀在漆黑的夜空中。
陆程睿缓步前行,穿过庭院的青石路,来到别墅的客厅,此时的客厅已经布置成了灵堂,满目都是苍凉的白。
灵堂两侧摆满了花圈、挽联和纸制的花篮,
在灵堂的中央,放置着一尊棺木,一簇簇鲜花将其围绕其中。
在棺木前方的桌子上,摆放着鲜花、水果和点心,正中间是死者的照片,香炉里插着一簇簇香火,散发着袅袅的青烟。
陆程睿由远及近,那张黑白照片上的人像越来越清晰……
死者面容慈祥,他的眼眸明亮而又深邃,俊朗的五官看起来成熟而又富有魅力,他眼角微微泛起的皱纹,给人以如沐春风的亲切感。
陆程睿瞬间泪奔,是的,没错,正是爸爸,这温暖的眼神,如此熟悉。
他拿起一根香用烛火点燃。
棺木旁边跪坐着披麻戴孝的守灵人,发觉有人前来吊唁,正要行礼,忽然一个女人厉声道,“怎么是你?谁让你来的!”
说话间,女人站了起来,走上前……
陆程睿并没理会闫丽华,他有条不紊地把香点燃,拜了三拜,插入香炉。
然而刚刚插进去的香被闫丽华一把拔了出来,扔在了地上,又踩了两脚。
“滚,滚出去——”闫丽华用手指着远处的大门。
陆程睿就好像没听见一般,他对着棺木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脸上流着泪,口中喃喃道,“爸爸,儿子过来看你了。”
“你聋了吗?还不快滚——”
忽然一只脚踢向陆程睿的面门,陆程睿不躲不闪,继续着他的磕头动作。
嘭——
陆程睿被结结实实踢翻在地,他耳朵嗡嗡直响,脸上火辣辣地疼,一股血腥自口中蔓延,陆程睿抹了一把唇边粘稠的液体。
他爬起来继续给爸爸磕头,接着耳畔生风,又挨了一脚……
这一脚比刚才那脚还要狠,陆程睿眼前金星乱冒,鼻子几乎断裂,剧痛之下两股热流自鼻间滚滚流出,口中血腥更浓……
“太太——”
“妈——”
几乎是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两道人影冲上前,拽住了已踹出第三脚的闫丽华,正是这一拽,闫丽华的脚,堪堪扫过陆程睿的头。
“妈,不要再打了,爸爸知道会不开心的!”
年轻男子拉着闫丽华,大声劝道。
“都怪这个小畜生,如果没有他,你爸爸就不会死……”
闫丽华声嘶力竭地哭喊着,泪水滚滚而落。
刚刚爬起来的陆程睿愣住了,爸爸的死和他有关?她为什么要这么说?
“妈,你冷静一下,不关他的事,爸爸的死是手术后的排异造成的。”
“不是,不是的——都是因为他,你爸爸才会那么激动,才会血栓,都是因为他!”
闫丽华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来挣脱,她痛苦、悲伤、绝望、愤怒,她要把所有的愤懑和不甘都发泄到陆程睿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