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裴嫂子问诊的郎中悄声走上前,郎中满脸疲倦,从药箱中拿出笔墨纸砚出来,写了两张药方子,才起身道。
“病人腰筋劳伤,需多静养半月。”
郎中将两张药方子递给看起来不好招惹的裴言泽,认真的叮嘱着。
“一张安神的药方子,一张是药膏的方子,那药膏每日两副,睡醒睡前敷在腰间处,差不多半月就能下床走路,只是日后少干重活。”
裴言泽从怀里掏出小块碎银子递过去。
“带事情处理完,我便送你回城。”
郎中也不客气,接过拿小块碎银子直接塞怀里去。
而躺在驴车的裴嫂子瞥见这一幕,脸上露出肉疼的神情,但很快就将这一切的过错怪柳木匠身上。
要不是这个杀千刀将她推搡在地,至于要花这么多冤枉钱。
没多久,柳阿叔一群人就押着那柳木匠过来,大多村民也纷纷赶过来,就是想知晓这场火到底是哪个王八蛋放的。
柳木匠在瞥见裴嫂子同那小贱人完好无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脸上立即露出失望的事情。
他似是想到什么,连忙大声嚷嚷道:“柳阿叔,你带着人押着我来这作甚!”
柳阿叔冷着脸,直接开门见山质问。
“裴氏家的火可是你放的?”
在场村民们都在虎视眈眈盯着,柳木匠也不傻,知晓自己一旦承认,在场村民就算是一口一口唾沫都能把他给淹死。
柳木匠立即否认:“不是我!”
裴嫂子可忍不了柳木匠睁眼说瞎话,开口骂道:“除了你,还能有谁?”
柳木匠冷哼一声,伸出那只被砸的血肉模糊的手,阴阳怪气:“我只不过推搡你一把,你家裴二郎就要砸断我的手,我哪还有胆子跑去纵火。”
这话倒也几分可信度。
柳木匠继续道:“再说,你说这活是我放的,有证据吗?”
裴嫂子瞬间哑口无言。
唐春则环顾四周,虽在人群中没找到想要找的人,却瞥见跑出来瞧热闹的柳老太。
柳木匠见裴嫂子没吭声,瞬间就得意洋洋起来:“你没证据就乱污蔑人,柳阿叔,你可要为我做主,好好……”
话直说一半,他就瞥见裴言泽那看过来的眼神,吓的后面要说的话都忘了。
柳阿叔也满脸为难,虽大家都知晓今日裴氏同这柳木匠起了纠纷,可放火这般大事,也不是嘴上说是谁就是谁,没有证据,难以服众呀!
这时满脸是血的丁氏突然从人群中钻了出来,她看了眼柳木匠,语气轻飘飘道。
“我家本来有半罐火油,那火油如今没了。。”
在场村民纷纷惊呼起来,他们怎么会不知晓火油是什么东西,看来这火还真是柳木匠放的。
柳木匠也没想到,丁氏会突然背叛自己,瞬间跳起来准备动手,却被身边两侧的人死死摁住。
“你这个贱妇找打是不是,等我回去,定要打死你!”
所有人都没想到,平日里被打的遍体凌伤的丁氏都会护着柳木匠,如今怎么突然就站起来了?
裴嫂子也露出错愕的神情,她也想不明白,这丁氏怎么突然就转了性子。
不过那柳木匠很快就反应过来,他咬着牙恶狠狠道。
“我行走本来就不便,那半罐火油不小心踢到有什么问题,这家里有火油就是今夜的放火犯,那在场其他人也都有嫌疑。”
这话说的也在理。
柳阿叔也没法子靠家中有火油就笃定柳木匠就是放火犯,毕竟县老爷判案都是要人证物证。
就在柳木匠感到窃喜时,却听到一道轻柔的声音。
“有人是瞧见他当时如何放火的。”
唐春缓缓站了出来。
她并不是在吓唬柳木匠,而是通过推测判断出来的。
那火燃起没多久,柳小喜就提水过来,也就说她定是瞧见有人在纵火,不然也不会从村口的水潭处打水,再赶去救火!
所有人目光都落在唐春身上,就连裴嫂子都愣了,她心里忍不住嘀咕,明明阿春同自个在屋里头,怎会知晓有人看见呢?
柳阿叔连忙问道:“谁?”
唐春看了眼挤在人群前,生怕听不清的柳老太:“柳小喜。”
柳老太听到柳小喜这个名字先是愣了会,随即恶狠狠的瞪了眼趴在驴车上方的裴嫂子。
她才不会让柳小喜这个丫头过来做人证。
要知晓她被那敲锣声音给吵醒后,又瞥见裴嫂子家被烧成灰烬时,心里不知道多高兴。
让这裴嫂子前些日子瞧不起她金孙,鱼都舍不得给。
哼!
遭报应了吧!
柳老太连忙摆手,睁眼说瞎话:“那丫头片子懂个屁。”
她似是想到什么。
“要让她来做人证也行,三两银子!”
柳老太是什么人呀,什么都要薅薅,什么都要占个便宜。
裴言泽正想开口应许,衣角却被人轻轻扯了扯,他侧目却瞥见唐春冲着摇了摇头。
唐春抬头看向柳老太:“虽不知柳木匠到底有没有纵火,但若这火真是他放的,你猜他会不会放过柳小喜,又会不会再次纵火呢?”
这话吓的柳老太脸色苍白,她稳了稳心神,总觉得这小丫头片子定是在唬自个。
“我说柳老太,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
“对!是这个理。”
旁边围着的村民纷纷开口劝着。
若真同唐娘子所说的,他们能不害怕吗?
毕竟不是每次都这么幸运,能够将火势给扑灭,若下次发现没那么早,一家烧两家,两家烧三家……
柳老太有些后怕道:“我现在喊她过来。”
听到这话的柳木匠脸色微变,他突然想起来那柳老太家就是裴氏家对面,难不成自个放火真的被那那柳小喜瞧见?
想到这,柳木匠不由害怕起来。
柳老太很快就拽着瘦弱的柳小喜过来,她指着柳木匠:“你看清楚,是不是这个人放的火?”
柳小喜胆怯的瞥了眼柳木匠,又小心翼翼抬头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阿春姐,她想了想然后轻声道。
“是。”
众人哗然!
有人忍不住破口大骂:“这狗娘养的玩意,特娘是想害死咱们呀!”
“杀千刀的黑心肝,头上长疮,屁股生脓。”
有人气的直接朝柳木匠身上吐口水,来表达自己厌恶之情。
不知为何,方才最为激动的裴嫂子却十分冷静,她目光落在不远处双眼无神,神情暗淡的丁氏身上。
丁氏也察觉到裴嫂子的目光,两人相互对视一眼,丁氏便羞愧的垂下脑袋。
整个过程裴言泽都没吭声,只是看向柳木匠的眼神,似是在看一只随意就能捏死的蝼蚁般。
而就是这种眼神,让柳木匠整个人止不住的颤抖,这比那些村民的辱骂以及唾弃还要可怕。
他连忙喊道:“你们不能动用私刑,只能送我去官府。”
裴言泽突然轻笑出声,他抬头看向柳阿叔:“柳阿叔,明日就送去官府吧。”
原本还担忧裴二郎会将柳木匠被暴打一顿之类的,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愣住,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也没多问,而是点点头。
“行。”
柳木匠不明白裴言泽为何如此爽快送自己去官府,他感觉莫名的恐慌。
在柳木匠被人拖去祠堂的瞬间,他后悔了,并疯狂挣扎着。
“裴二郎我错了!我错了!”
“求求你大人有大量,就把我当个屁放了!”
“我下次不敢,再也不敢做这样的蠢事!”
声音逐渐在减弱,在场村民们只觉这柳木匠怕不是没脑子,若是别的事情还可以商议商议,但你这次可是烧了别人家的房子,若不是裴嫂子跟那唐娘子福大命大,指不定还会闹出人命来。
闹完这出,天色也蒙蒙发亮。
裴言泽抬眼,声音淡淡:“今日之事劳烦柳阿叔了。”
柳老叔连忙摆手,想着裴氏那院子烧成那样,也不知要如何宽慰,只能叹口气。
“人没事比什么都要强。”
裴言泽轻轻“嗯”了声,便没再吭声。
待柳阿叔同村民们都离去,何大也打着哈欠看着天际边那一缕鱼肚白,并担忧问道。
“裴二哥,新的院子你打算何时重修,缺人手的话就喊我。”
裴言泽将大拇指与食指相对并拢,并将其放在嘴里,只见他用力一吹,一道嘹亮的哨声从嘴中响起。
“我打算在郾城买间院子。”
裴嫂子下意识护着怀里的木盒子:“裴老二你发什么疯,郾城的院子是说买就能买的。”
郾城的院子可不便宜,这真要买下一间,这木箱子里的银钱至少要少大半。
裴言泽知晓嫂子在担忧什么,他开口道。
“嫂子,我有钱,你别担心。”
其实裴言泽很想告知嫂子真相,但又害怕她更担心受怕,便一直隐瞒到现在。
裴嫂子还想说些什么时,却瞥见唐春像是个小乞丐般,正可怜兮兮的站在自己身边,那身上的袄裙被火星烫了不少洞,那张白皙的小脸更是脏的不像话。
“行吧,那去买。”
裴嫂子之所以突然松口,是想着辣头村的房子已经烧没了,先不说往后住哪里?
关键,她舍不得唐春同自己吃苦。
若不是唐春,这条命早就命丧火海,至于小叔子手里的银钱,他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反正老婆本还在自个这。
想到这,裴嫂子紧紧的搂着怀里的木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