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南如愿见到了沐彦,不过是隔着那层厚厚的窗户。
他就那样躺在病床上,身体连接着各种仪器,脸色惨白的不成样子。
她紧紧捂着唇,穆离迟轻抚掉她脸颊上的泪,将她一步一步带离医院。
此刻,她不再有任何奢望,只期盼沐彦能早日醒来。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转身的那一刻,沐彦的眼角淌出了一行清泪。
穆离迟将以南带去了墨西哥,次年七月中旬,以南顺利产下一女,起名穆晚晴。
树倒猢狲散的穆离迟,没了东山再起的雄心。和以南过着平淡的烟火日子。
以南的病愈来愈重,最大剂量的安眠药,都无法入睡。
她的记忆也差了许多,变得健忘。穆离迟带她去了好多医院,都不见好。
“南南,这个药刚才吃过了。”
握着杯子的手一顿,后知后觉,“哦,是吗?我忘了。”
穆离迟心底泛着难言的酸涩,他何尝不知道,她不快乐。
他强行将她留在身边,她不哭不闹,认命一般麻木又机械地活着。
她的灵魂早已腐朽,只剩下这个空洞的躯壳,一切都失了意义。
他从后揽住她的身躯,松开她攥着药的手,药片滚落在地上。
以南僵着身子,任由他抱在怀中。他的怀抱凉凉的,带着一股冬日的雪松味。
她机械地去解衣服的扣子,却被穆离迟制止了。
他攥住她的手,将头埋进她的颈窝处,“今晚不要,我只想抱抱你……”
声音带着一股莫名的哀凉与惆怅。
孩子的啼哭声,打破了这份冗长的沉寂。
穆离迟松开以南,将身上的大衣脱去,抱起孩子。说来也奇怪,刚还哇哇大哭的孩子,在穆离迟的怀里居然慢慢安静了下来。
这个孩子是如此命大,在谁也不看好的情况下,顽强地挺到了最后。
而他的孩子,却没有如此运气。
他将所有的感情都倾注在这个孩子身上,喂奶、换尿布、排气,大大小小的事他全揽了下来。如果可以,他真想一辈子这样过下去。可这样的日子,终是走到了尽头。
以南的情况不能再拖下去,而那个男人也不会就这样放过他。
爬到他这个位置上,早已不是他想收手就能收手,明里暗里,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他。如盘踞高空的雄鹰,随时都有可能扑下来,将他食之果腹。
他这辈子作恶多端,死有余辜,但以南不行,他不能将她卷入这场硝烟中。
夜晚,他将以南勾入怀中,贪婪地吮吸着独属于她的那份清甜,他要牢牢记住这味道。
穆离迟一夜不曾合眼,修长的手指,留恋地划过她的眉头、鼻尖、唇瓣,一遍又一遍勾勒着她的面孔。他要将她的容貌刻进他心里,那样黄泉路上也算有了赴死的勇气。
他忽然间明白了爱的真正含义,它不是掠夺和占有,不是放纵的借口,更不只是 一种感觉。
它是从心底出发,承载着责任与克制,是不单希望自己好,更希望对方好的崇高。
可惜,他明白的太迟了。
在他万分不舍的眷恋中,天还是亮了。他战栗地收回手,将以南叫醒。
他们平静地吃了顿早餐,穆离迟便开始收拾启程的行李,以南看了一眼,并没有多问。
近年来,他们东躲西藏,换了好几个地方,对此她早已见怪不怪,以为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临走时,穆离迟又看了一眼身后的家,这是他和以南的家,也是他人生最温暖的一段时光。
他敛了敛眼皮,收回了视线。
孩子很乖,一路都没怎么哭,窝在以南怀中,眨巴着好奇的大眼睛,这瞧瞧,那望望,丝毫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车子很快停了下来,穆离迟接过孩子,拉着以南下了车。
秦恒渊单手插兜屹靠在车前,一如既往的俊朗挺拔、英姿飒爽。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脸上噙着几分耐人寻味的笑,“穆二少,好久不见。”
拉着以南的手,微微一僵,穆离迟没有看他,而是将孩子放到以南手中,轻轻摸了摸孩子的脸。然后才转过头,面容寡淡回了一句,“秦副总司令,好久不见。”
尽管当下的穆离迟已经没了与之媲衡的底牌,但也作足了气势。
一时间,气氛诡异万分,以南看得不解,她能察觉到二人的不对劲,曾经剑拔弩张的两人,怎会心平气和互道问好、握手言和。
他们之间倒像是达成了某种协议。她将头转向穆离迟,穆离迟冲她笑了笑,将她勾入怀中。
恋恋不舍地吻了吻她的耳垂,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后,他的呼吸很沉,很重,带着绵长的喘息,渗透她的肌肤。
胳膊的力道紧了又紧,许久,轻轻吐出,“何以南,你自由了。”
在以南的惊愕中,毅然决然抽回了身子,退出了这个怀抱。
毫不留恋转身,衣袂飞扬,背影萧瑟,怀中的孩子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突然间嚎啕大哭起来。
她的哭声是那样的撕心裂肺,穆离迟只觉得心的一处抽得生疼。拳头攥了又攥,他无力地阖上眼眸,隐下心底的不舍,加快了脚下的动作。
迟迟等不到熟悉的怀抱,孩子急得发出爸爸的声音,这一声含糊不清的“爸爸”,落在穆离迟耳中,如同晴天霹雳,他猛地顿住脚,脊背绷得僵直。
他知道,五六个月的孩子发出这声爸爸,是无意识的,但却足以让他泪眼婆娑。
他这一生,感受到的亲情寥寥无几,而在这短短几个月的相处,真就让他感受到了那难以割舍的真情。
一辆又一辆军车从四面八方驶来,以南就是再迟钝,也明白过来。
她们被包围了,穆离迟用他的性命换她的安康。
他像是早就料到一般,连挣扎都没挣扎。他知道秦恒渊合作是假,擒他是真。
只有他入狱,才会拉出他背后的那个男人——陆军总司令。
也只有那个人下马,以南才会换来绝对安全。
秦恒渊拿到的那枚U盘,仅扳倒了一个副参谋长,其真正的幕后之宾,是陆军总司令。
秦恒渊也撕下了那张伪善的面具,露出了本来的面貌。
这场权谋之战,终是秦恒渊成为了最后的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