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致高大的画舫依然朝着湖心的小岛驶去,喧闹的歌舞声在湖面上飘荡,一艘小船却载着人朝着岸边划去。
杨真人喝了一口这上好的碧螺春,十分做作的昂着头摇头晃脑的好一番品味,良久才咽下去,叹息道:
“这么好的茶,这么漂亮的……侯府,真是可惜了。”
杨真人的眼神,艰难的从穿着清凉的舞姬身上扯下来。
湖中泛舟,歌舞升平。
这,才是生活啊!
杨真人,姓杨名真人。
是镇西军的军师。
也是这些请来的大师中,唯一一个根本不通经文浑水摸鱼的假大师。
为了以表忠心,镇西军的军权,在老侯爷去世之前就早已移交给陛下。
明面上,现在的镇西军与侯府没了任何关联。可实际上,侯府几代人在西边镇守多年,在整个西部边境的影响可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整个边境受忠勇侯府恩惠的不知凡几,死忠于侯府的人更是不少。
尤其,那一场战争后侯府下场惨烈,更是令整个镇西军悲痛不已。
老忠勇侯在西边经营多年,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虽然被困于京城,年龄也大了,可他并不是什么都不能做。所以即便是老忠勇侯已经死去多年,就连镇西军中也换了一茬又一茬,可他们对于忠勇侯府依然忠诚无比。
即便是死了,他也给这个王朝埋下了巨大的隐患。
然而这些,现在都成了唐景年的倚仗。
唐景年懒散的倚在靠枕上,手里举着一块花朵样式的茶点,迎着阳光细细观察。
这精美的花样,细致的手法,一口扔进嘴里,香甜软糯还不粘牙,很合他这个老年人的口味,再喝上一口茶水就更满意了。
等到嘴里的东西全部咽下去,唐景年才再次开口:
“所以啊,才要等。”
杨真人放下茶盏,正襟危坐,微微躬身,恭敬的说道:
“还是侯爷睿智,沉得住气。
昔日陛下锋芒毕露,咱们确实也该暂避锋芒。
如今陛下老了,对朝堂已然失去了掌控,眼下局势混乱,咱们的机会也来了。”
要说陛下年轻时还勉强算得上是一位明君,现在嘛,……
老了不照样昏庸无道!
如侯爷这般的人物毕竟还是少数。
杨真人看着唐景年的眼神,几经变幻,渐渐充满了希望。
侯爷真不愧是侯爷!
在京城中艰难求存,忍辱负重这么多年,现在终于等到了合适的时机,是时候开展他们的大业了。
看来侯爷以往所有的荒唐行为,不过都是迫于无奈的伪装罢了。
也是,能养出前世子那样的人物,侯爷又怎么会简单呢?!
杨真人看着唐景年露出崇拜的眼神,越发觉得侯爷高深莫测,就连眼下这不羁的坐姿也带着说不出的洒脱,可见侯爷内心是何等的强大,根本不在意世俗的眼光。
眼看着杨真人的神情逐渐变得狂热,唐景年果断打断了杨真人脑海中无边的联想。
“你想什么呢?
不止是陛下老了,我也老了。
这段日子我明显感觉到身体变差了,府医虽然不敢明言,我大概也知道自己是活不了多久了。
这才与你联络的。
反正等我死了,这侯府会变成什么样都无所谓了,真到那时候我也管不着了。
但是只要我到死,都还能享受这样的生活就够了。
我年龄大了身子骨也经不起折腾了,既吃不了苦又受不了累,这些苦头就留给年轻人去吃吧。
等我死了之后,你们就听世子的就是了,现在嘛……
嗯,年轻人嘛,就是要多一点历练的。
等他历练个几年,自然就能挑得起侯府这副重担了。”
唐景年卖孙子卖的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茶几上难得一见的新鲜水果,随处可见的绫罗绸缎,这些看似平常的东西,可都是要耗费人力物力的。
他都享受了大半辈子的富贵生活,临老了要死了还劳心劳力,想什么呢?
当然是要将这种重担移交给年轻人了。
杨真人吃在嘴里的东西,陡然都变得索然无味。火一样的热情,被浇上了一盆冰水,“刺啦”一丝熄灭。
有了希望之后又破灭的感觉,要比从一开始就没有希望要残忍的多。
杨真人现在的内心就承受着这样的痛苦。
从接到信号赶到京城,短短的时间内,杨真人的内心承受了太多太多。
原来侯爷不是假装废物,他是真的摆烂啊。
所以,现在他们的希望又到了世子身上了?
西边的日子跟侯府比起来可是天差地别,希望那位小世子,能够尽快适应,少吃点苦头吧。
与唐景年正在享受着侯府的午后悠闲时光相比,现在的世子很狼狈。
他脸上已经失去了阳光灿烂的笑容。
离开了京城,天真的世子发现,事情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发生的一切,更是他连想都想象不到的。
一离开京城的地界,世子就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穿上了他的衣服,坐着他的马车舒舒服服的朝着老家而去。
而他自己却被迫下了马车,换了装束骑上了马。
可这群胆大的人,根本不听他的号令,全程冷冰冰的命令他强迫他行动。
他怂了,很快认清了形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