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4

    是什么时候断片的,陈明妮都想不起来了,断片前的记忆只有一杯一杯灌下来的酒,和陈明朗说的一句“我送你回去”。

    她是怎么被扶到酒店,就是怎么被人扔到床上的,她没有丁点儿印象。

    剧烈的恶心感让她挣扎着从床上撑了起来,正要呕吐,一只手臂迅疾地搀住了她,将垃圾桶递到了她面前。

    一阵狂吐后,她又倒回了床上,闭着沉重的眼皮含糊不清地咕哝了一句:“谢谢。”

    男人轻笑一声,“喝水吗?”

    她摇了摇头,趴在了床边,脑袋重得像砸了个铅球。她勉强睁开眼睛看向男人,几乎停摆的大脑用了很长的时间才反应过来他是谁。

    “原……彤立……”她恍惚着叫出了他的名字。

    原彤立道:“今天晚上我照顾你。”

    陈明妮摇了摇头,一字一句地问:“陈、明、朗、呢?”

    “你私下就是这么对你大哥直呼其名的?”原彤立哼笑起来。

    陈明妮腿一蹬,踹开了被子,大声道:“把陈明朗叫过来!”

    “你大哥喝醉回去了,我来照顾你不好吗?”原彤立轻轻摸了摸她的背。

    陈明妮的手无力地挥开他,“别碰我!”

    他坐上了床,手依然搭在她的身上,低声诱哄着说:“为什么不能碰?明妮,我是二哥啊。”

    “你不是二哥,你不是二哥!走开,走开!”

    她强烈抗拒起来,试图将他推开,可她的力量怎么会是一个成年男人的对手,很快她就被压在了床上。

    她的抵抗在他手里像猫挠抓,不痛不痒。他的手指挑起她的下颚,引诱着,蛊惑着,“明妮,我是二哥啊,你忘了吗,你小时候我还给你推秋千,你父亲说要和我家结亲家,你不喜欢原风逸,难道也不喜欢二哥了吗?”

    身体像是被打了麻药,恐惧紧密缠绕着她,她竟然一时变得僵直无法控制自己,连舌头都变成了一块木堵在她的口中。

    越恐惧,反而越来越清醒,看到原彤立贴近的脸,她睁大了眼睛,脑神经几乎要崩断了!

    原彤立扼住她的双手,俯身在她脖颈处嗅了嗅,轻声问:“今天喷的什么香水?”

    她的眼泪一下淌了出来。

    看她哭了,原彤立反而低低地笑了。

    他没有亲一个酒气熏天的醉鬼的癖好,不过看她此刻在他身下吓成了一只鹌鹑,心高气傲的模样荡然无存,觉得格外有趣。

    陈明妮胸腔都在发抖,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在砰砰作响,跳到她想呕吐。她努力蜷缩手指,想掌控身体的控制权。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一定要冷静,一定要冷静。

    她闭上了眼睛,感觉到原彤立的呼吸游离在她的脖颈和锁骨处,仿佛随时都能在她身上狠狠地咬下一口肉。

    呕吐,

    对,呕吐。

    陈明妮呕了下嗓子,一股辛辣的流液倒涌上来,她一把撑起身,尽数呕在了原彤立的身上。

    “草!”

    他惊愕地骂了一声,立刻从她身上弹开了。

    他的上衣被她的呕吐物浸染了,陈明妮一侧头又呕在了床上。

    “我日!”

    原彤立简直要跳起来了,他拎起垃圾桶直接放到了床上,道:“他妈的!往这里面吐!”

    陈明妮装疯卖醉,一下又躺倒在自己的呕吐物旁边。

    原彤立侧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险些没跟着吐出来。他扯着衣服下摆,一把将上衣脱了。

    陈明妮见此又呕了一声。

    原彤立裸着上身掐住了她的下颚,忍着怒气恐吓道:“陈明妮,少跟我玩这些心眼,我不碰你,明天我俩从酒店出去的消息也会传得沸沸扬扬,你迟早要进我原家的门。”

    陈明妮如坠冰窟,浑身冷透了。

    “真够脏的。”

    原彤立甩开了她的脸,转身往浴室走去。走了几步,他又回过身来,拎起陈明妮的包,拉开拉链,将她包里的东西都倒在了床上,捡起她的手机狠狠地摔在墙上。

    指着四分五裂的手机,他警告她:“不要想跑,这是二十一楼,你要是觉得你能靠腿跑下二十一楼,你可以试试。”

    他走进了浴室。

    听到浴室传出了水声,陈明妮在混沌的意识里艰难控制自己从床上爬了起来,她看向床头的内线座机,发现话筒已经被拿走。

    不跑?怎么可能不跑!

    超大的豪华套房从房间走到门口有一段距离。陈明妮什么都不要了,她光着脚踉跄着走向门口,惊喜地看到了插在取电器里的房卡,她正要伸手去拿,忽然又顿住了。

    取走房卡,就会断电,恐怕她还没跑出三步就会被抓回去。

    原彤立说得没错,她跑不掉。没有房卡坐不了电梯,她不可能靠两条腿跑下二十几楼。酒店过道又一览无余,无论她躲在哪一层,原彤立都能轻而易举找到她。

    就在她脑子一片混乱地犹疑不决时,她听到了门外过道传来了脚步声,那声音越来越近,直到隔壁的门被敲响。

    有人道:“您好,您的外卖到了。”

    隔壁的门一响,有人出来了。

    她双腿发软,眼前发黑,只觉得身体摇摇欲坠。再不跑就真的没机会了!

    她的意识在尖叫,终于身体有了反应,她一把拽开了门,跑出去的那一刻只觉天旋地转。

    林岳清正要关门,感觉后背被重重一撞,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就见一个人一头栽了下来。

    他错愕地反手一把搂住了人。

    是……他那个妹夫的妹妹?

    短暂昏厥后,本能的不安令她在漆黑中惊醒。

    她猝然坐起身,环顾四周。

    透明的全景落地窗,纯白的床具,连靠墙的垃圾桶都提醒着她还在酒店里。她一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下意识地认为是原彤立把她又带了回去。

    她先掀开被子看了看自己身上。

    还好,衣服都还在。

    一些细微的手机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她听出有人就在隔壁。

    又一次从这个房间里走出去,仿佛碰上了鬼打墙。唯一不同的是,这次她看到了床边的拖鞋。她翻身下床,推开房间门。

    外面的灯还亮着,一股麻辣烫的辛辣味扑鼻而来,陈明妮狐疑地眯了眯眼。

    她看了看旁边,在一个架子上看见了一个铜制的小象摆件。她握住摆件,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外间。

    一个男人正坐在沙发上,弯腰吃着东西。摆在一旁的手机还放着科普小视频:“我国的歼20战机是一款具备......”

    身后刚门开时,林岳清就听到了动静,看到影子落到了他眼前,林岳清回头打招呼道:“醒得这么快?”

    他一回头,陈明妮吓一跳。

    定睛仔细看了看,发现不是原彤立,而是中午见过一面的男人。

    她慌乱而又犹疑地问:“我怎么会在你这?”

    林岳清哑然失笑,“你是喝了多少啊,断片成这样。”

    断片?

    她一下想起来了,从原彤立房间跑出来后,她死死抓住了一根路边的救命稻草,随即便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大劫得救,陈明妮瘫坐在了沙发一侧。

    林岳清看见了她手里的东西,问她:“你拿这个干什么?”

    惊魂初定,她烫手山芋似的把东西往旁一扔,道:“没什么。”

    她举止怪异,林岳清也没太在意。将她抱回房间里时他就闻到了她身上浓浓的酒味,很容易看出她就是喝多了。他问:“你怎么一个人在酒店,没有人送你吗?”

    “一个人就好了……”想到被算计,陈明妮恨得眼睛都红了,她看向林岳清道,“你有我哥的电话吗?帮我打个电话给他。”

    林岳清今天正好和陈明祝互留了手机号,他一边拨号一边问:“你的手机呢?”

    陈明妮没有回答,靠着沙发闭目养神。她穿着一身及膝短裙,此时已一身狼狈,搭着腿坐在沙发上,露出一双白花花的大腿。

    林岳清别开目光,一只手拿着手机,起身回了卧室。

    没多会儿,电话那头接通了。

    林岳清走进浴室,道:“小陈,你现在有时间吗?”

    陈明祝很是意外,“林哥,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你妹妹和我在一个酒店,应该是喝多了走错了房间,现在在我这,你能过来或者能叫家里人来接她吗?”

    他扫视了一眼,从架子上拿下一块白色浴巾。

    “她现在还清醒吗?”陈明祝问。

    林岳清走出房间,“刚才都晕过去了,现在倒是醒了。”

    陈明妮正疑惑林岳清回房间去做什么,没一会儿林岳清又出来了,手上拿着一块浴巾递过给了她。

    她大脑昏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突然递毛巾给她是什么意思。

    见她不接,林岳清索性单手甩开浴巾,将宽大的浴巾轻轻落在了她的腿上。

    陈明妮一愣,抬头时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他的注意力仍在电话上。

    “她现在还醒着吗?你让她下接电话。”陈明祝说。

    “好。”林岳清将手机递给陈明妮,“你哥让你接电话。”

    陈明妮一接过手机,强装的冷静就装不住了,她委屈地喊道:“哥!”

    “慢慢说,发生什么了?”陈明祝问。

    她说话时声音都在发抖,浑身颤栗,尖锐道:“陈明朗那个畜生!他把我交给了原彤立,他们还安排了明天记者来抓拍……”

    “原彤立有对你做什么吗?”陈明祝的话语冷了起来。

    “没,没有!我吐了他一身,趁他去洗澡的时候跑了出来。”

    陈明祝稍稍落心,“那你现在安全吗?”

    陈明妮瞥了一眼林岳清。他身形健壮,看着是能一只手抡死原彤立的体型。于是低声道:“算...安全了吧。”

    “好,我知道了,你把电话给林哥。”

    陈明妮抬起手递了递,“叫你接。”

    林岳清接过了电话。他已经从他们的对话里大概猜出发生什么事了,看向陈明妮的眼神不免担忧,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电话那头陈明祝嘱托道:“林哥,麻烦你看着她一会儿,我来之前,无论谁找她都不要让她出门。”

    “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房里俩个人同时听到了门外的动静。

    是原彤立的声音,他吼着:“去查监控!把人给我找出来!”

    对,还有监控!

    陈明妮一下瞳孔紧缩,呼吸都停滞了。

    看她霎时噤若寒蝉,林岳清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递了一瓶水给她,干巴巴道:“喝口水吧。”

    她杯弓蛇影,蜷在沙发上摇头。

    门外是乱哄哄的找人声,此起彼伏的“陈小姐”,叫得人毛骨悚然。

    陈明妮简直想把耳朵捂上。

    见她脸色煞白,林岳清把水放在了桌上,道:“你回房间去,这儿有我。”

    她也装不出镇定了,朝林岳清颔了颔首以表谢意,起身快步走回了另一间房间里。

    林岳清收拾了桌子,稳稳当当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值岗似的盯着门口。

    一进房间里,陈明妮便瘫坐在了床上。

    她很想报警,但理智提醒她这么做没有意义。

    一是原彤立并没有对她做什么,即便指控他猥亵,也只是不痛不痒的处罚,二是原家和陈家是世家,牵一发动全身,闹大了,反而顺了某些人的意。

    她靠着卧室门,紧咬着手背,脑子里不断复盘最近的种种事。

    父亲想要将她嫁给原家老大原风逸,是为了推动集团强强联合,扩张地方垄断。陈明朗把她“送给”原家老二,是想用她来扶持原彤立,一石二鸟,也消除了她对他的威胁。

    陈家没有亲情,只有利益。

    再度认识到这个事实,陈明妮只觉得可悲又可笑。

    从前母亲和她说,陈家是个吃女人的地方。她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如今她明白了。

    父亲每任妻子的“在职”时间都不长,多则四五年,短则十个月。与其说她们是“妻子”,不如说是一个男人的门面,一个生育的工具。

    大哥和二哥都被扔去国外留学过,在异国从零学语言,还须得考上世界TOP级的大学,一年没考上就第二年继续考,直到拿到文凭才能回国。这是父亲对他们的要求。陈明凯虽和她一样留在国内参加高考,但不同的是,陈明凯必须考上国内前五的几所院校,否则便必须复读。

    她从前常沾沾自喜,父亲只说让她上学离家近,别往外跑,并不多要求她要学什么、会什么。那时她认为父亲虽不善言辞,但还是偏疼她的。

    父母之爱子女,则为之谋长远。

    时至今日她终于明白,父亲不是疼爱她,只是她这枚棋子,不值得他花心思培养。

    老鹰会把孩子从山崖上丢下去,逼迫它们飞翔,教会他们捕捉猎物,避免天敌。

    父亲从不逼迫她,因为她从未是他心里的鹰,而是献祭的虫。

    二十岁前,一路太平。二十岁之后,她突然看清了眼前千钧的大山。

    父亲将子公司交给她管理,逼迫她在短短一年时间内快速成长,是因为二哥这枚棋子逃脱了他的控制,他只得用她来补上空缺。

    与此同时,她还仍然背负着她与生俱来的义务——为家族而联姻。

    二哥和家族抗争时,她曾哭着让二哥向父亲说说软话,不要再那么一意孤行了,如今她终于明白二哥宁死不屈的反叛。

    那些软弱的话犹如射出的子弹,正中她今日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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