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什么牛皮不好,你说这帕子是谁的?”
“这是倚翠楼头牌柳香雪的贴身帕子!”说着,来人从胸前抽出帕子一挥,“这香风闻见没有?”
香风入鼻,那人心中信了大半。
面上做出不屑,哼一声质疑道:“谁知你们是不是随便染了什么脂粉香,来骗人的。”说着,还用手在面前扇两下。
这话与动作直刺激到炫耀之人,“本公子从不屑作假,这可是倚翠楼头牌柳香雪相好的书生昨儿晚亲自拿回来的。”
“原不过是从别人那偷的。”
“你说什么偷,这可是本公子拿真金白银买回来的。”说着,那人又晃一下手中香帕。
经过一夜,香味半点未散。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而不腻的香气,周遭不少人皆一脸陶醉。
唯有质疑之人依旧在硬撑。
正受恭维的富豪公子直言,“你若不信我便喊潘稹来对峙。”说着,扭头看向一侧跟随的小弟。
无需多言,小弟快速跑走,边跑边道:“你等着,人一会儿就到。”
正递钱的小丫鬟听到这话眉头紧蹙。
什么东西就敢攀扯她们楼里最当红的头牌,捕捉痕迹扫一眼,那帕子材质让小丫鬟瞳孔微缩。
快速收回视线,小丫鬟指着剩最后两块的糕点道:“这可有新的?”
“这款糕点卖的最好,新一锅要等一刻钟。”
看一眼天色,估摸时间来得及的小丫鬟点头说去禀告下姑娘做决定。
马车内,当热闹瞧的柳香雪直直盯着刚帕子划过的弧线。
刚刚的漫不经心全部化作惊愕,那分明是她昨儿用来包坠子的贴身帕子。
潘郎怎么会随手送人。
而且,那些书生怎会知晓她与潘郎相好,定是无意偷听到的。
柳香雪下意识为潘稹找理由与借口,但那帕子就在那里,由不得她不相信。
听着小丫鬟说有一款糕点要等一刻钟,柳香雪想也不想的点头。
点完头,猛然想起这人是妈妈派来的,若知道她偷养书生,柳香雪不由打个寒颤。
快速看向小丫鬟,见她只细细说着铺中糕点,时不时吞一口口水,完全小馋猫做派。
天真无邪的模样,让柳香雪心中一松,笑道:“若喜欢,便多包一份带回去吃。”
“多谢姑娘,那我可要好好盯着去。”说着,小丫鬟欢喜跑回铺面。
松一口气的柳香雪丝毫没看到小丫鬟转过头去,瞬间变脸。
潘稹很快被人拉来。
“潘稹,你说这帕子是不是薛公子给你银子,让你从倚翠楼头牌的相好那里要来的。”
潘稹快速点头,“没错,这帕子确实是受薛兄所托才得来的。”
薛公子满脸得意看向对面之人,“听到了吧。”
周遭聚过来的书生无不艳羡一番,文人墨客对名妓自有一番情愫,不少沽名钓誉的也想留下一笔。
见状,众人纷纷围拢潘稹,或问如何追到倚翠楼头牌,更有问着潘稹以后是否会娶人为妻。
第一次被如此重视的潘稹脸上笑容僵硬一瞬。
“我潘某人虽说家资不丰,但也是耕读人家,怎可娶一青楼女子为妻,不过看在其美貌的份上,做一妾还使得。”
周遭调侃恭维声更甚。
在车内听得一清二楚的柳香雪满脸不敢置信。
潘郎怎能如此说,他分明说不嫌弃她的出身,说着日后定要凤冠霞帔,八抬大轿娶她进门。
周遭笑闹依旧。
小丫鬟拎着食盒上前,见柳香雪一脸哀伤,两行清泪落下,不由低声道:“姑娘,外面风大,小心迷了眼。”
被喊回神的柳香雪这才察觉脸上一片冰凉,已是两行清泪滚落。
“这确实起风了。”说着,柳香雪扫一眼说说笑笑离去的书生,心下一痛,放下车帘,“回吧。”
马车飞快驶离。
这一切正被众人围困的潘稹半点不知。
已经到家的元珤一边逗着两个弟弟,勾唇一笑。
倚翠楼内,一片安静,柳香雪强撑着进屋,当即扑到床上放声呜咽。
门外犹豫一瞬的小丫鬟听着声音,握拳快速去寻老鸨。
一旁门缝内正偷窥的美貌女子不屑哼道:“整日就她事情最多,看我不同妈妈说去。”
说着,美貌女子快步出屋。
身后伺候的小丫鬟刚要跟上,直接被人喝退。
尚不等到地方,美貌女子便听老鸨一声呵斥,吓得连退两步,这才想起训斥的并非自己,犹豫一瞬,快速侧身贴到花窗上。
“妈妈,刚香雪姑娘满脸泪痕,想来那些学子说的皆属实,香雪姑娘近来多有……”
“个贱皮子,真是不让人省心。”
趴在花窗上的美貌女子一手以帕捂嘴,一手捂心,转身离去。
她就说为何芍药近来与香雪走的近,便是连恩客都多了不少,还以为两人真的情同姐妹,看来不过是被抓了把柄。
当红头牌竟敢包养书生,还真当自己是千金小姐,做着八抬大轿的当家主母美梦。
平日里那一股子冷若冰霜,拒人千里之外不过都是装出来的。
谁又比谁高贵。
美貌女子嗤笑一声,快步走到柳香雪门外,轻敲一声。
“姐姐,听闻你刚去城外寺庙上香,可有买些新鲜玩意回来不曾?”
话音刚落,门边便传来低声回答:“我们姑娘累了,正休息呢。”
“这昨儿陪了客人不累,还有力气去上香拜佛,怎我一来就又累又困,姐姐可是瞧不上我粗鄙。”
这话可谓是直扎柳香雪的心。
小丫鬟一脸纠结,这话她不敢回,却又知道自家姑娘眼下难受的紧。
正欲回,柳香雪闻声擦去脸上泪痕,“牡丹妹妹,我身子有些不适,等改日定寻些有趣的玩意送与妹妹。”
“身子不适?可要请大夫来瞧瞧,这儿晚上姐姐还要出局子,若是实在不适,不如妹妹代,”劳。
最后一字不等出口,老鸨带着陪柳香雪出门的小丫鬟一行人气势汹汹而来。
“大中午,吵吵嚷嚷些什么。”老鸨话一出口,牡丹瞬间乖巧站在一旁,小声解释,“妈妈,是姐姐说身子不适,牡丹担忧姐姐,这才想着……”
“别以为我不知你们的小心思,真能不伤颜面抢来,妈妈我佩服你有本事。”
不等牡丹欣喜出声,老鸨提高声音,厉声道:“但背地里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让我知道,不管你是不是头牌,别怪妈妈不讲母女之情。”
一句话,吓得牡丹连连摆手,只说晚上有恩客订了席面,她要早些准备。
说罢,快速溜走。
虽不知老鸨为何而来,柳香雪快速检查一下妆容,上前开门,“妈妈。”
“不是说心中不宁,怎这上香回来还不如去之前。”说着,一双眼在柳香雪身上上下打量,恍若要将人瞧出个洞来。
“路上有些吹风,我……”
“我怎么听闻有书生拿了你的贴身帕子,四处招摇。”
这话震的柳香雪快速抬头,“妈妈,我,我怎么会送帕子给什么书生,妈妈明令禁止我们与书生有什么私情,女儿怎么敢。”
“如此最好。”说着,老鸨上前抬起柳香雪的脸,“晚上知州老爷府上的局万不可有任何差错,这些小丫鬟都怎么服侍的,不过半日,怎就憔悴成这样。”
说着,一旁小丫鬟快速跪地请罪。
“翠儿,今后由你来伺候姑娘,这胭脂是最新研制出来的,晚上便用这上妆。”
说着,老鸨掏出一精致瓷瓶递到柳香雪手中,后者忙不迭道谢。
“妈妈最看好你,可莫要让妈妈失望。”
“女儿不会。”
送走老鸨,柳香雪关门细细打量眼前的翠儿。
“今儿你可曾听到什么?”即便伤心,但这一出明面敲打,柳香雪如何看不出来。
翠儿满脸茫然,摇头道:“翠儿不知姑娘在说些什么,难不成姑娘听到什么了?”
若说听到,那便坐实谣言。
柳香雪不禁勾唇一笑,“不过妈妈提了,白问一句。”
面上不显,实则柳香雪心中早就一团乱麻。
妈妈知道了,她要怎么处置。
潘郎到底是因在同窗面前顾忌身份,还是发自肺腑之言。
“姑娘还是休息会儿吧。”说着,翠儿上前扶着柳香雪往床边走,“晚上的局容不得半点差错,姑娘可不能出错。”
虽怀疑翠儿告密,但眼下最重要的并非这些。
柳香雪垂眸看到腕间红绳,心中升起一抹暖意,唇角勾起。
这笑意不过片刻又化作苦涩。
曾几何时,她也是好人家的女儿,若非沦落青楼,潘郎……
脆生生的童音再次回荡在耳边。
“我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