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卖房子这个事情的后续也是一波三折,走向出人意料。
高原红果然是个狠人,那么多债主都找不着茹凡达,硬是让他给堵着了,直接一顿暴揍,把人给关起来逼着他还钱。
茹凡达身上哪还有钱,那一千块钱到手里都没焐热,就去到了别的债主手上。
高原红就压着茹凡达去找米爱凤,说不还钱就弄死他。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交涉的,最后茹凡达和米爱凤离了婚,米爱凤拿出一千块钱打发了高原红。
据说茹凡达和米爱凤离完婚不知又到哪里躲债去了,大家纷纷猜测米爱凤很快就会离开宁市找她前夫。
茹争流一家人知道这些事以后唏嘘不已,申大中总结说:“人啊,还是得踏踏实实过日子,别整那些有的没的。”
本以为这事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过了不到一星期,突然传来消息:茹凡达把丁改兰给告了,要求她返还一半的房产。
丁改兰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麻了,涅呆呆僵住,木雕泥塑一般。
谷西玉综合了目前的情况,只能遗憾地告诉大家:因为时间久远,证据缺失,这官司还有得打,得做好长期战斗的准备。
这真是一件晦气事,茹凡达仿佛一张臭烘烘的狗皮膏药,死活都要贴上来恶心人。
一家人情绪都很低落,坐在那里低着头发愁。
茹争流前几天和谷从跃聊天,开阔了思路,认清了现实,对茹凡达已经不抱希望,这时候她便有了一个新主意,问谷西玉:“谷叔叔,虽然我现在成年了,但他俩离婚的时候我才十岁,离婚以后,茹凡达从来没给过我们一分钱,那我是不是可以起诉他要求他支付我这些年的抚养费?”
谷西玉听了这话,冲茹争流笑道:“我正要和你说这个打算,没想到你也这么想。婚姻怎么可能只有权利没有义务,现在新婚姻法马上就要出台了,其中关于离婚财产分割、子女抚养的部分对我们十分有利。建议大家不要着急,慢慢来。像这种案子,排队也得排个大半年,到时候新婚姻法应该已经颁布了。我们双管齐下,最终结果很可能是抚养费比房子一半的价格要多不少。咱们该怎么过还怎么过,就算在舆论上,他也不占理。安安生生上班上学,这种事急不得。”
他这一番话,给一家人吃了定心丸。
丁改兰嘴唇颤抖:“他叔,还好有你在,要不我都要吓死了。谢谢啊……”
谷西玉连忙摆手:“不说这个不说这个,哥嫂帮我照顾这么多年孩子,我什么都没说,这算什么,折煞我了。”
很快,在谷西玉的帮助下,茹争流正式起诉茹凡达,要求他支付离婚之后的抚养费。
果然如谷西玉所说,诉讼是一个相当长的过程,直到茹争流没几天就要离开宁市,也没有任何进展。
大伙儿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幼儿园的上幼儿园,日子虽然依旧继续,但每个人心上都像压了块不大不小的石头,一想起这事儿就不高兴。茹争流很快就要回学校,心中对家里的记挂比上次走时还多了几分。
这时候,郑文汇她们文工团巡演结束回到宁市的消息,缓解了茹争流的离愁别绪。
果然,第二天郑文汇就出现在了她家门口。
现如今的郑文汇,已经是宁市文工团小有名气的角儿了,刚结束巡演的这场芭蕾舞剧中,她担任了女二号的角色。人也出落得更好看,身上有一种难得的大气之美,很好地中和了她略显艳丽的面容。
两个大姑娘在屋里叽叽咕咕一上午,吃完了午饭还腻在一起,又想找点新鲜的玩儿,便一同去了文化宫前头那个溜冰场:这样郑文汇就不必急着往回赶,可以玩得久一些。
她俩一个练舞蹈的、一个练武术的,又都是熟手,滑起来那真是赏心悦目,所到之处引起一片口哨声,俩人也不停留,手拉着手尽享速度带来的快感。
直滑到大汗淋漓,俩人才不情不愿往出口那边慢慢滑去。
这冰场出口是个葫芦嘴的形状,到口那儿突然收窄,三四个人并行就有些挤。
她俩刚滑到收口那个地方,迎面进来五个人,正和她俩打了个照面,一看之下,两边人都下意识停住了。
那边是两个男的和三个女的,两个男的不认识,其中两个女的倒很熟,一个是周惠风,一个是茹小冉,还有一个小姑娘看起来就十来岁,一脸不情愿地跟着。
通道挺窄的,并不能她们当作没有看见对方擦肩而过,必得有人让开路,对方才能往前走。
要放在过去,比如在学校里,茹小冉看到茹争流早远远躲开了,但这回不一样,她马上就要跟着米爱凤离开宁市重回兴市,这次来滑冰,就是其中一个男的组局来给她践行的,要是这次再避开茹争流,那她得憋屈死。
于是,她拿眼睛瞟了茹争流一眼,又看向别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当是谁呢?霸占着人家房子不还,还有心思来溜冰,真不要脸。”
茹争流还没怎样,郑文汇先恼了,瞪起眼睛问她:“你说谁呢?”
茹小冉看也不看她俩,眼睛朝天:“谁认就是谁喽。”
郑文汇和茹小冉并不熟,只是在文化宫见过她上培训班,对面这五个人,她更在意周惠风,便看看周惠风,问她:“你怎么和这种人在一块?”
周惠风一听这话,旧恨涌上心头,当时就恼了,反呛回去:“哪种人?你说清楚是哪种人呀?”
她旁边一看就和她关系非常亲密那男的问:“这俩谁呀?”
他一说话,周惠风立刻把声音放温柔了,委委屈屈说:“我原来的同学,关系一般,那个就是茹干事和他前妻的女儿。”
这人做恍然状,立刻拿出社交的派头来,伸手要和茹争流握手。
茹争流看看他,还是伸出手来和他礼貌性握了下。
这人自我介绍说:“我是王耳,王大军的儿子,惠风是我未婚妻,这是我兄弟张三,张科长家的老三,小冉是我兄弟的好朋友,”说到这里,他想了一会儿,才算把那个小女孩儿的名字想起来,“这是小冉的妹妹卫雪。”
“咱们都是727的子弟,没见过也都听说过,也算一块长起来的,以后多多照应啊。”
茹争流和郑文汇对视一眼,立刻捋清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周惠风高中毕业以后没有考上大学,经人介绍和727厂领导王处长的儿子相亲,之后顺利进入727,听说就要结婚了,想来这位王耳应该就是那位王处长的儿子。王处长的儿子和张科长的儿子打小一起玩儿,他们和茹小冉一起出现在这里也很正常。
毕竟父母都是同事,茹争流还是冲俩男的点了点头,但刚才被茹小冉拿家里的事儿冷嘲热讽一番,也不会就这么放过她。
她做出很犹豫的样子,问茹小冉:“你是……什么小冉来着?茹小冉还是卫小冉?你看我这记性,不好意思呀,你现在姓什么来着?”
茹小冉当然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她这姓改来改去的,就连自己也觉得尴尬,顿时恼羞成怒,又给了茹争流一个白眼:“管得着吗?”
茹争流故作惊讶:“哎哟,看你说的,你连我家房子的事都管得着,我问问你叫什么就不行了?我这不是尊重你嘛。毕竟我上回见着你,你还跟我家姓呢,现在听说你又不跟我家姓了,是不是真的呀?为什么呀?”
茹争流虽然不在乎自己姓茹姓丁还是姓申,但茹小冉在乎啊,吵架嘛,当然要往对方软肋上使劲儿戳。
茹小冉本就觉得茹凡达丢人,不愿提她曾经非要把姓改成茹这回事,其实就连这几年寄人篱下的生活她都想一笔勾销,这回要不是张三非要给她送行,忍到最后一忍了,她才不会来。没想到偏遇到了茹争流,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赢,只好装作没听见,很生硬地转头对周惠风说:
“诶,我记得你和郑文汇茹争流玩得挺好,怎么没见你给她们发喜帖呀。”
这话让周惠风又想起了当年的伤心事,不禁就刻薄起来,看了看茹争流,阴阳怪气说:“人家这会儿哪顾得上参加我婚礼,马上连住的地方都没了,恐怕现在正忙着找房吧。也不是多亲近的关系,就不给人家添麻烦了。”
茹争流还没开口,一直站在旁边的小女孩儿卫雪突然嚷起来:“你们烦不烦!我就不愿意来,非得让我来。你们说点儿人话行吗?恶心!”说完这话,她跟谁也不打招呼,黑着脸扭头出了冰场扬长而去。
周惠风闹了个大红脸,茹小冉也不自在,还得找补:“她让我妈惯坏了,别管她。”
然后俩人目光灼灼看着茹争流,那意思你还没接招。
茹争流觉得卫雪这小姑娘有点儿意思,本就想这么算了的,就想从旁边过去,哪知人家动也不动就堵着路,只好怼回去:
“呀!你们要结婚了呀?恭喜恭喜!周惠风说得没错,我现在确实很忙,你请我也没时间。现在上大学了嘛,功课都做不完。我们表演课林XX老师给留了好多形体作业,我好容易盼了文汇这个专业芭蕾演员回来向她请教呢。
唉,没考上大学之前总觉得上了大学就轻松了,哪承想现如今比上高中还忙还累。要我说,还是周惠风这样的好,虽然又没考上文工团又没考上大学吧,但也找着好工作了呀,这不就要结婚了,也没有什么压力,轻轻松松进727。哪像我们,天天忙得跟陀螺似的……“
对面气得还没说话,郑文汇先叫起来:”林XX是你们表演老师?哪个林XX?演电影那个特别漂亮的?”
“嗯,我们是电影学院嘛,各科老师都是电影圈儿的,孙XX也是我们老师……“
俩人一唱一和,狠吹了顿牛,说的都是宁市这个中部城市没听过的新鲜事和在电视上才能看到的名人,对面那俩男的眼睛里都流露出羡慕的神色,茹小冉早就不想听,无奈其他人都站着不动。
周惠风心里直冒酸水,想走还不舍得走,毕竟是她无比向往的大学生活,可越听越难受,最后连表面的平静都维持不住,转身哭着跑了。
王耳见看未婚妻跑走,只得对茹争流郑文汇点点头,撵着去追,茹小冉立刻跟着追过去,张三只得跟着她,一行人可说是丢盔卸甲地逃了。
茹争流看也不看他们,径直往换鞋的地方去。
郑文汇看了她好一会儿:“没想到呀,现在你嘴这么厉害了。我还以为你会先忍着,将来找机会一击毙命,没想到你当场就还回去了。”
茹争流哼了一声:“大仇才要先忍着,这种小事自然要当场就报。谁还给他搁在心里,我哪有这闲工夫,哼!”
郑文汇哈哈大笑:“说得好!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