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洞外,一切都变得清晰明朗。而战神也看清了渡尘的脸。
她顿感惊喜,那双桃花眼刹那间变得极其温柔,她对着渡尘轻唤了声:“阿澜。”
阿兰?
渡尘听到这两字,使原本因受伤紧皱的眉毛又因诧异而舒展开,同时心中泛起了莫名的悲伤。
阿兰——很明显是女名。原来变成战神的她,也能错认他为另一个女生,难道万年前真的有和他长相相似的女仙?是不是因为对战神来说阿兰很重要,所以荼白才会受影响而接近他,如果不是没有这个阿兰,荼白是不是就不会缠着他。
阿兰,他对这个从未见过的人竟起了醋意。
渡尘的想法在脑中绕了一圈,悲伤渐渐转变为生气,甚至忽然讨厌他自己这张和别人想象的脸。如果不是这张脸,荼白又怎么老是盯着他看,而又渐渐让她走进自己的心里。
他握剑插地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还不忘生气地将脸别过去道:“我不是阿兰,战神认错了。”
小麻雀惊讶地看着渡尘,她想:为何渡尘叫荼白战神,难道这世上真有个战神?
“是我认错了。”战神的眼神也转为冷淡,她不悲不喜道,“你确实不是阿兰,你看我的眼神不像他,你的剑也有很重的杀气,阿澜不会那般。”
话毕,战神缓缓走向小麻雀,伸出手掌如同镜子扫了一下小麻雀,她灿然一笑:“没想到你竟转世成了凤凰,朱雀,我们果真见面了。”
“你……说什么?我一点也没听明白。”小麻雀越来越觉得荼白陌生,她似乎也发现眼前的荼白是另一个人。明明一样的垂挂髻,却凸显不出一丝可爱的气质。一样的五官,可战神的眸子看起来比荼白更深邃,似乎藏了太多心事。
战神轻轻地将小麻雀刚刚战斗时散下的鬓发别在她耳后,温柔道:“人形的你果然美,原本我就觉得你是四大神兽里最好看的。”
这一幕被旁边的渡尘看在眼里,让他又又一次怀疑战神莫非就有同好之癖?
“四大神兽?朱雀……你说我以前是四大神兽里的朱雀!”小麻雀这才想起她曾经看的书——那些天界历史,万年前神魔最后一次大战,四大上神和四大神兽中除了未参战的药神及其坐骑玄武,其余者皆无幸存。可现在战神却存于荼白的身体中苏醒过来,而自己曾经又是战神的坐骑朱雀,这是怎样的巧合。
事实来得太快,小麻雀还有些恍惚,她低头看自己的手呢喃:“那这印记……”
战神嘴唇微扬,转身望着眼前的景色道:“这印记是我下的,一印双人。毕竟你陪我了那么多场战役……此印记不随转世而消亡,这样尽管没了记忆,总有一世我们能相遇再续前缘。只是我没想到我竟没死,似乎还沉睡了许久……”
说完这些,她环顾四周:“这里……不似天界。”
“这里是新生的妖界,距离那场神魔大战已过了万年。”渡尘向战神解释道。
“竟过了这么久,还新生出了妖界,所以魔果然是已经灭尽了。”战神看向渡尘,“你是天界的人吧,现在阿澜——应该说柏澜仙子……还在天界制药吗?”
“我在天界从未听过有叫此名的仙子。”
战神没有说什么,眼神黯淡了下去,思绪似乎回到万年前,良久才吐出二字:“这样……”
小麻雀和渡尘都静静地看着战神,没有打扰她的自我世界。
好一会儿,战神才缓过神来。她对渡尘苦涩一笑:“原来瑶草变成人形都长一个样。我应该猜到的,只是不愿相信罢了……这世间只能有一颗瑶草,你既是,那他便就不在了。”
渡尘恭敬低头,未言语,此时他面前的既是上神,按地位他表面是要对她恭敬的。
“如今的天界可好,是否战乱不断?”战神又问。
“魔族覆灭,除了新生出的妖界外,还有人界。如今三界太平,并无战乱。”
“如此便好。”战神微微点头,像是想起什么,她又道,“当今掌管天界的人是谁?”
“天帝。”
“叫什么”
“天帝少晨。”
这个名字似乎与战神有什么关联,她讥笑一声:“果然是他。”
渡尘注意到战神这副表情,忍不住问道:“战神可是不满?”
“岂止不满。”她的眼神又变得冰凉起来,尔后又叹了一声道,“算了,如今三界既太平,也就没必要去计较了。”
渡尘心中暗想:莫非万年前战神和天帝曾有有隔阂?
“你应该也会制药吧,瑶草都是天生的制药高手,此刻我后背受伤,这种感觉我一向不喜,能否替我制些缓痛药?”
渡尘瞳孔微震,虽说战神和荼白是同一个身体,可战神毕竟打过那么多场战,却依旧和荼白一样,痛觉敏感。
他微微颔首道:“是,那战神就随我去天界疗伤吧。”
“不,我现在不喜欢那儿。”
渡尘又一惊,战神替天族征战多年,一个护住天界几千年的人又为何不喜欢那儿?既不喜欢又为何要护住?
荼白明明很喜欢天界的。
“不如去苍南山吧。”小麻雀提出建议。
其实小麻雀也有私心,她怕万一战神去了天界,荼白会不会再也回不来了,如果在苍南山,那她就可以想办法让荼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那就去那吧。”战神对小麻雀浅浅一笑。
三人到了苍南山后,渡尘掏出一瓶药,递给战神道:“战神先用这个涂上止血吧。其余的我去一趟天界。”
渡尘走后,战神拿着药并没有涂,而是看了看四周的景色。
她站在悬崖边俯瞰大地,感觉这里好像来过。
一阵凉风吹来,她的耳边依稀响起了那日她与泊澜的对话。
“这是哪?”她问泊澜。
“地方不晓,只是小仙偶某日下界采药,路过这儿觉得景色极美,便想找机会带战神来看看,战神可喜?”
“嗯,喜欢……”
“阿澜,你喜欢制药吗?”
“制药是本仙的宿命,何谈喜欢与否?”
“那如果……下一世可以选择的话,阿澜,你想成为什么?如同现在这般从医吗?”
“小仙不知,战神呢?”
“你看那片底下湖边的白茅花,自在飘扬,多好。我希望我下一世能成为一个自由的人。”
“一切愿如战神所愿。”
……
这些话仿佛就发生在昨天那般清晰,战神看了看自己的身体,确是由白茅草化成,只是这一切怎会如此巧合?当年阿澜是不是做了什么?
心脏被人揪住一般痛,比后背那个伤还要痛。
小麻雀见她面露苦色,急忙从背后扶着她道:“战神觉得难受的话,先进屋坐着吧,这药我来帮你敷。”
战神轻轻推开她的手:“不用了,让我再看看这里。”
她在悬崖峭壁边坐了下去,久久望着天。微风吹拂她的发,她进入了万年前的回忆……
小麻雀也在后头站了许久,不知为何,和荼白一样的躯体,一样的背影,战神却能显得那般孤独又悲伤。
小麻雀自行回屋,想在书上找到这种“换人”现象,企图让荼白回来。
不久,渡尘也回到了苍南山,他端着药走到战神身后朝她鞠躬道:“战神,药好了。”
“凉了吗?”战神问。
一个战神喝个药要求这么多,渡尘不能理解。只得施法将药变凉,重新递上前去道:“凉了。”
战神伸出手从后方接过药,尝了一口就将药缓缓放下,微微吐出一句:“苦的。”
渡尘旋即抬头,这句话荼白也说过类似。可是他还是不明白,不禁战神:“药,不就是苦的吗?”
“我曾经喝过许多甜的药,你不是他,不用觉得为难。”战神扭头对他勉强一笑,似是在安慰他。
没等渡尘说什么,她又将头转了回去道:“刚刚麻烦你了,忙你的事吧,我一人在这坐会儿。”
战神就那样一不动地坐在那里,渡尘注意那瓶药被战神搁到一旁没有用,后背那个窟窿虽已自己凝结,却还是不忍直视,只是他现在没办法,只好作罢。
他在小麻雀的屋旁也变出一栋小屋。夜幕很快降临,战神终于起了身,渡尘邀请战神在他的小屋内休憩。
战神似乎也是乏了,躺到床上很快进入了睡眠。
渡尘知道,虽然他面前的是战神,但是身体是荼白的,只是被战神元神占领了,所以他不能真的放任不管。
见战神睡着后,他默默给战神渡了些灵力疗养。只是在渡灵力时,他惊异地发现战神元神身上竟被一层东西保护着,而那个东西,是用瑶草的根所化。
也就是说,万年前有一个他的同类用自己的根来保护战神的元神!
是不是就是战神嘴里的那个她?阿兰,那个阿兰!难怪荼白会缠着他,同类相吸,许是如此。
渡尘竟觉得又气又心伤,他握紧了拳头,不知朝何处发泄。
许久,他慢慢平静了下来,在这段时间里他渐渐明白了自己的心。
他在乎荼白。
在这些日子里,在许多不经意间让她慢慢走进了自己的心。
但他不能怪荼白,她身体里的东西她自己也不知道,她不是故意的。
只是如今躺在榻上的是战神,他一定要想办法让荼白回来,一定!
他去了厨房重新研究那罐药。荼白是受了那个伤才变成战神的,也许那个伤好了荼白就能回来。
可是战神不喝苦的药,怎样才能使药不苦呢?加糖吗?加再多糖也掩盖不了苦味。他查阅了刚刚他从天上带来的书籍,找了一个下午,又熬了一通宵,没找到答案。
天亮了,晨光微熹,他还在找。
卧房忽然传来喊叫声:“哎呦!疼死我了。”
他赶过去朝床上那人作揖道:“战神醒了?”
“战神?谁是战神?战神在哪?”荼白坐在床上,摸着后背的伤口转动着脑袋找。
渡尘看着这个极不像战神的人,疑惑地问一句:“你是?”
“我是荼白呀,难道你今天第一次见我?”荼白觉得莫名其妙,她摸了摸脑袋,“我怎么躺床上了?我记得我应该在山洞里。”
荼白自己回来了,实在太好了!渡尘眸子一亮,控制了自己要上扬的嘴角,告诉荼白道:“你晕过去了,小麻雀把你带到苍南山来的。”
荼白揉了揉太阳穴:“我晕过去了,没印象。”
小麻雀听到这边屋子的喊叫声也及时赶了过来,一看荼白那副样子就知道是她。
她激动地跑上前抱住荼白道:“太好了,你回来了!”
荼白脑袋顶一圈问号:“什么我回来了,渡尘不是说你带我回来的吗?你应该说太好了,我醒了呀!”
两人相视一笑,小麻雀忍不住红了眼眶。
荼白歪着头盯着她眼睛安慰道:“怎么还哭啦?我这不没事嘛,还躺在我的床上……咦?这不是我的床。”
她又看了一眼屋内道:“这也不是我们的小屋呀,这不是苍南山?”
渡尘道:“这里是苍南山,你现在在我变来的屋子里。”
“啊?”
荼白瞪大眼睛,渡尘居然也在苍南山变出一栋小屋,莫非他也要住这里?自己居然还睡在他的床上,他竟没嫌弃。简直不可思议!这幸福实在来得太快了!
“对了,你们是怎么带我逃走的呀?那个绑了我们的人呢?”荼白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其实……”小麻雀本欲告诉荼白事实,话嘴边又停了下来,她看了眼渡尘,渡尘摇了摇头。
小麻雀会意,语调轻松道:“其实后面渡尘赶过来了,缠住了那人,我这才有机会带你逃走,后面他也顺利脱了身。”
“原来是这样呀,还好我们这次都没事。”荼白绽开了笑脸。
忽然,她又想起了这次经历的起因,抬起手看着那个印记,回忆起了那黑衣人的话。
“殿下……凤凰……令牌……”荼白激动地把脚放下床,握住小麻雀的双手道,“你早就知道自己是凤凰了对不对,怎之前不告诉我呀?嗐我天天还小麻雀小麻雀的叫。”
小麻雀笑了笑:“小麻雀挺不错的,我听习惯了。”
“嘿嘿!”荼白不好意思挠挠头,“而且你还是妖王之女,多好的事呀!你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了,说不定还可以找回记忆。”
小麻雀哑然,她一时还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荼白见她表情不对劲,立马扯开话题道:“哎呀!我们应该那个法术把我们的印记掩盖了,不然下次又被抓住了。其实本来你的印记不亮的,为了我才抹掉那个封印。”
荼白说的没错,虽说小麻雀有那印记,但是奇怪的是,她的印记被某种法术封住了,只能看到纹路。除非拿起她的手仔细看才看出她手上有那个印记,所以这一千年来她一直安然无恙。但是后面荼白化成人形,还受了伤,因此小麻雀就想到了这印记的作用。她之前便知道这种印记可以传送,只是她的印记被封住便无效。为了让荼白下次遇到危险能传送到自己身旁,便又在书中找到了破解之法,只是这次没想到这么巧,两人同时被抓住了。
小麻雀对荼白道:“可是那人已经知道我们找什么样了,盖住也没什么用。”
“对哦。”荼白努努嘴,“那我们岂不是要过着心惊胆战的生活?”
“那人也受了伤,短时间不会有动作。并且他应该不敢像这次一样直接将你们绑走了。”渡尘冷静地说,似乎这话很靠谱。
“真的假的?”荼白半信半疑。
小麻雀知道渡尘话中的意思,那个黑衣人见识过战神的威力,恐怕也不再敢轻举妄动。
她点点头,表示同意渡尘的说话,为了让荼白放宽心,她又道:“反正他知道我才是凤凰,他要做的事估计和你没关系,你就不用担心这种事了。”
“不行!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荼白激动地从床上站起来,不小心扯到后背的伤口,又疼得叫起来:“哎呦!”
小麻雀把她又按下去道:“你先好好疗伤吧,疗好伤我们再好好讨论以后的事。”
“好吧。”荼白乖乖点头,又被小麻雀的话点醒,她看着渡尘和小麻雀道,“你们脸色似乎也不好,也该好好躺着。”
荼白不知道的是他们受那么重的伤是她造成的。
渡尘又拿出那瓶药道:“把这个敷了。”
“哦。”荼白点点头,乖乖接过。
“我来帮你。”小麻雀从荼白手上拿过那药,坐到了床头边。
由于伤口太深,需将荼白衣物脱掉,故渡尘便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