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刚刚一番跟踪和交手，现在已经十点过了，从早上的霞光就可以看出今天的天气不错，日头从东边慢慢往中间移走，气温升高，三个人坐在院里没有感受到凉意，闻时和荐云雪都等着严满生开口。

    但严满生先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先慢慢讲起了往事，累积了太久，再不讲出来，他觉得他就要带着这份罪孽给憋死了，“那天我见他们打死建发后，一直躲在那里，过了很久才敢走，过了两天就传出建发自杀的消息，我本来就在考虑要不要去报警，但是听他们说就是警察说他是自杀的，我也没那胆了。”

    “最后还是发了工资，我就觉得这人真没意思，就回来种田，有口饭吃就行，前几年我老娘走了，我就自己在这儿住下了。”严满生的语气满是悲凉，他躺倒在破旧的椅子上，也许就算来的人是李裕成他也会讲出来，负担着愧疚，活在对自己的鄙视之中实在是太过艰难。

    “我还是对不起建发啊。”严满生讲到这里，眼泪从眼角渗出，“我还是个人吗，我都不敢去救他。”

    闻时没理他的期期艾艾，冷声道，“真正害他的人还逍遥法外，毫无愧疚，你只是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没有救他而已，不必给自己上道德枷锁，该死的人从来都不是你。”

    “我知道他们的人会在那里杀人，也是巧合。我家本来就住在这儿，我家的地就在那片树林附近，有天我出去种地，下午睡了过去，晚上醒过来正准备回来，就听见那边有声音，我以为是偷庄稼的。趁着天黑朝那边看了过去，但是人太多了，我也没看太清楚。”

    荐云雪在一旁用手机记录，闻时问了下去，“那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这不正说着嘛。”严满生继续说下去，“起码七八个吧，把一个男人围在一起打，最后弄哪儿去了也不知道。本来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谁，但我认识其中一个是建发的弟弟，叫丁建国的，我才知道他们是李裕成的人。”

    “你就碰上那一次吗？你不是说还有杀人？”严满生刚刚开始说的是他知道他们会那里杀人。

    “还有别的，自从那天之后，我就经常会特意去那里蹲着，他们不也常来，差不多一个月会来一两次，但基本上也是把人打一顿了事。”

    “但是有一天我看见他们又杀了人。”说这话的时候，严满生把声音压低，还下意识地往外面瞧了瞧，生怕有人听见。

    “你这次看清了吗？”闻时问道。

    “这次看清了，”严满生的眼神移到墙上，示意闻时和荐云雪他们也看过去，墙上正挂这个旧款的望远镜，闻时看了抿了抿嘴，心想这人还懂得升级装备。

    “第一次过后，我就弄了个这玩意儿，可以隔得远，这样他们看不见我，但我又能看见他们。”

    “他们杀的那个人你认识吗？”闻时收回目光继续问道。

    “不认识，但是李光烨也在。”严满生回想了下道，“人不多，除了李光烨就还有两个人。”

    荐云雪开口，“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上个月。”

    “多少号？”

    “22号。”严满生其实对这个日子没什么特别的关注，但是他记得那天亲眼见到了杀人心里也很慌，回去的时候想镇定一下，刚打开电视就看到某某地方发生地震的报道，所以才记住了这个日子。

    闻时和荐云雪同时想到，那这就是凌斌了，时间也对得上。

    “你知道他们把尸体扔哪儿了吗？”

    “不知道，应该也不会是在附近，我等事情过了几天后在周围转过，没发现有挖坑埋尸体的地方。”

    “那天我隔得远，听得也不大清楚，其实我也不确定死没死，但我最后听到个什么火葬场，所以才说他们杀人了。”严满生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些犹豫，可能是觉得自己刚刚说的他们杀了人过于武断了。

    “火葬场？”二人同时开口，怎么绕来绕去，还是又回到了火葬场。

    严满生满眼疑惑，按照他这两天的想法，想要毁尸灭迹，火葬场当然是第一选择，两个人至于反应这么大吗？

    从严满生屋子里出来，没等闻时开口，荐云雪就抢先一步说道，“如果他们是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做的，那我就不知道了。”

    也是，赵老板做了什么，也不会主动跟荐云雪说这些。

    “你觉得是北山的可能性大吗？”

    “北山火葬场之前不是出故障了吗，所以都往南山在送，所以北山的可能性不大。”

    “南山火葬场究竟还有多少我们不知道的秘密啊。”闻时被光晃得眯了眯眼，日头正盛，二人走在没什么遮掩的大路上。

    “是啊，究竟还有多少。”荐云雪随声附和道，但她心中的疑虑比闻时还大还多，毕竟是她一直生活的地方，到了今天，她才发现，她一点都不了解这个地方。

    “严满生的话能信吗？”荐云雪望着闻时问道。

    问了一大堆问题，得到了一大堆线索是一码事，但是严满生值不值得信任又是另一回事了。

    “我觉得能。”闻时点了点头，在他们交流的时候他一直在观察着他的反应，每一句话都有注意到，根据他的经验来看，不像是在撒谎。

    “那我们这趟收获不小啊。”荐云雪盘算了下，“有了李光烨杀人的线索和证据，还有了严满生这个证人。”

    “那需要派人来保护他吗？”

    “大张旗鼓的保护可能也不太好，有可能还会暴露他的存在。”闻时目色沉沉，缓缓摇头。

    “那正好了，送你回南山，顺便再探一趟。”闻时倒是一扫刚才的愁容，朝着她笑了笑，光芒扫过他的发梢，衬得整个人都亮晶晶的。

    “好啊，我这一天不回去，王主任就以为我私奔了，这下可就彻底坐实了。”荐云雪眨了眨眼睛，回应了他的笑。

    “私奔”两个字轻轻扫过闻时心底，有些酥酥麻麻的又说不清楚的愉悦涌上心头，他偏过头，看着旁边的荐云雪，扬了扬眉，“如果眼神能杀人，我一定死在他眼神下无数次了。”

    “不怕，我保护你。”荐云雪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眼睛弯弯，笑成一团。

    闻时嘴上回了句好，心底的烟火炸开的越来越大，他在心里悄悄道，你保护我，我守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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