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看了一眼靠窗的桌子——那边，三个人正神情认真地聊着什么。

    虽然山海叶子说了暂时不用招待他们，安室透还是拿了菜单和水过去。

    等走近的时候，听到几人貌似是在说什么排球比赛和数据统计与分析的事情。

    说起来，他记得山海小姐是数据科学专业的吧？

    安室透回到吧台边，看着那边出神地思考着。

    “安室先生，安室先生！”

    被女孩子的声音换回了注意力，男人脸上扬起营业的微笑，走了过去。

    “……所以，山海同学你有什么诉求，也可以跟我们提，能做到的我们会尽力帮你的。”

    刚靠近，陌生女生说了这么一句。

    安室透露出好奇的样子。山海叶子见状解释道：“这两位是我们学校排球队的队长和经理。因为我有个运动数据分析相关的课题需要完成，所以想拜托他们，能让我定期去拜访排球队收集数据。”

    那位经理小姐很有眼色且很健谈，见两人间态度亲近自然，她笑道：“今天我一说要找个地方聊一下合作内容，山海同学就大力推荐了这里，说这里的三明治超级好吃，环境清幽安静，店员先生也很帅很亲切。”

    听到这话山海叶子也不羞涩：“的确是这样啊，樱井同学刚才不也赞同了么？”

    安室透听了夸奖，面不改色地笑着点点头：“原来如此，谢谢山海小姐的认可。那几位是想来点招牌三明治吗？”

    等给他们上过东西后，他拿着托盘回到了吧台后，只是心里还存着些许疑惑。

    看起来山海小姐真的只是单纯地来和同学吃个饭谈事情而已……是自己多疑了吗？

    大概是上次她找来咖啡馆，正好撞上自己与柯南愉快地交谈，从而猜测他是FBI的人的经历，给他留下了太深的印（ying）象（ying）吧。

    “看来你和山海小姐的关系真的变好了呢。”

    还在回忆上次的事情，江户川柯南的这句话让他惊讶地看了过去。

    只见小孩子已经换到了靠近吧台的位子，悬空的脚晃了晃，推了下眼镜，镜片反射出智慧的光：“安室先生没发现么？自从上次山海小姐有意来找你证实你是’FBI搜查官’的身份后，她就再也没主动来过波洛咖啡厅了。

    “那个时候你们之间关系很紧张，我猜山海小姐也是意识到这点，才不主动出现的吧。

    “上次在庄园没仔细问过，你和山海小姐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吗？”

    安室透思考良久才说道：“嗯，关系算是有所改变吧……我们之间达成了情报交易的约定。”

    江户川柯南惊讶：“情报交易？有关什么的？”

    没等男人回复，小男孩就自己意识到了：“难道是关于黑衣组织的？”

    如果山海叶子提供的消息价值很高的话，他是不可能瞒着江户川柯南的，所以安室透没有否认，点了点头。

    小侦探意识到什么，半担忧半惊喜道：“你会和山海小姐交易黑衣组织情报，那表明山海小姐确实知道些什么？可是，这就意味着……难道她真的跟那个组织有点关系？”

    安室透摇摇头：“山海小姐手上的消息是从别人那得来的。至于她本人与黑衣组织如何，还没有确切证据。”

    江户川柯南挑挑眉，双手环胸调侃道：“安室先生，你是从下意识怀疑山海小姐变成维护她了嘛？这转变可够极端的。”

    已经连续两次在这方面被人打趣，安室透终于有点无奈了，他叹了口气：“我只是讲求实际证据而已。没有什么下意识不下意识的。”

    小男孩耸耸肩，不置可否——

    如果仅仅因为成为了交易伙伴就无条件地交付信任，那就不是安室先生了。江户川柯南也知道这点，所以之前只是在开玩笑而已。

    山海叶子认真听着对面队长先生转述着球队监督的一些想法，一边悄悄看向吧台的方向。

    见一大一小的两人正聊着畅快，没有注意这边，山海叶子笑着说：“稍等一下，我拿本子出来记一下。”

    她说着抽出两个本子和笔袋，把上面那个摊开在桌子上，认真地把对方的话记了下来。

    ————

    大概又过了一个小时，店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都是来吃晚饭的。

    江户川柯南也已经被毛利兰叫上去吃饭了，所以人不在咖啡馆。

    山海叶子那边停下了笔，喝掉了最后一口热茶，笑着说道：“既然这样，我们今天就结束吧。再晚点就要撞上晚高峰了。”

    她说着背上了单肩包，掏出钱包笑道：“说好了哦，这次是我麻烦你们排球队了，所以要由我来请客。”

    一直沉默寡言的队长闻言，连忙站起了身：“不，说什么麻烦，这对我们球队来说也是个好机会。所以还是我来掏钱吧。”

    樱井经理也在一边点头帮腔。

    趁两人要去吧台付账转身的时候，山海叶子把一直压在下面的本子扔到了座位底下，然后大步走向了吧台。

    仗着和负责收钱的安室透认识，最后还是山海叶子成功付了款。

    “欢迎下次光临。”

    安室透笑着目送三人的背影消失在店门口，不知为何有点欣慰——

    看来山海小姐还是能有正常的社交啊。

    摇摇头，将奇怪的想法甩出脑袋，安室透拿出擦桌布和托盘走到刚才三人坐的位置旁开始收拾桌子。

    等将盘子垒好，男人突然发现桌子底下有一个摊开的笔记本。是那位樱井小姐或者山海小姐落下的吗？

    他弯腰捡了起来，正准备礼貌地合上本子时，刚好瞥到一句话让他目光瞬间锐利了起来——

    “3月17日：又是跟踪，看来这个月只能用一些小案子完成KPI了。”

    ……跟踪，KPI？

    什么样的人会把跟踪当成完成KPI的业务？难道是什么犯罪团伙？

    顾不上礼貌不礼貌，安室透放下手上的布子，专心地翻看起了本子，而内容让他越看越惊心——

    “3月23日：这波绑匪的业务水平太差！本来以为能冲下业绩来着，结果还是要靠其他案子！”

    “4月10日：那帮家伙的犯案手段还挺激烈，造成的波及范围也大，太好了，这个月应该可以了！”

    ……

    “5月4日：哈！八个蛋！爆炸案！这个月有着落了！”

    5月4日，那不就是大前天么？

    这里提到的炸弹难道是即将可能用Zn粉末做成的那种？不然这时机也太巧合了。

    这是谁的本子？樱井经理？还是那个排球队队长？这个人一定知道些什么。

    安室透不禁捏紧了手上的本子，页面出现了一些褶皱。

    “叮铃——”

    进门的铃音再次响了起来，还沉浸在这意外收获的安室透眼神锐利地看了过去，却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山海叶子一手撑着门，一边喘着气扫视着室内。

    等她的目光看了过来，定格在男人手上拿着的东西上时，她露出有些慌张的样子，大步走过来抢过了本子塞进了包里，急声道：“那个，有关这本子，我可以解释的。”

    安室透眨眨眼收回了侵略性的目光，嘴唇微抿了下，冷静地问道：“山海小姐，这册子上的内容是什么意思？”

    说起来，5月4日，不就是他们追击辻堂大辅，山海叶子进医院，然后得知了Zn粉末存在的那天么？

    山海叶子左右看了看，做出了出人意料的动作——

    在其他客人惊讶地看过来的眼神中，她一把抓住安室透的手腕，强硬地拖着他出了波洛咖啡厅：“这里人太多了，我们换个地方说。”

    “等……我还在上班中……”安室透说是这么说，还是老老实实地跟着她来到了咖啡厅旁的一个小巷内。

    可是等两人站定后，山海叶子却握紧拳头抵住嘴唇，眼神也不与安室透对视，而是看着别处，紧皱眉头，一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样子。

    安室透看出了女孩子的苦恼，想了想提议道：“这样吧，我提问，你回答。

    “本子上提到的那些跟踪、绑架、爆炸的案件是什么？”

    山海叶子放下双手，看向他：“都是我经历过的案件。”

    安室透：“经历过的？你是说……”

    山海叶子眼神里露出一两分无奈与麻木：“就是我被跟踪、被绑架的案件……当然，大部分都是未遂，否则我也不会好好地站在这里了。”

    安室透皱眉：“那么最后一行提到的爆炸案是指？”

    山海叶子视线微移：“就是我那天在医院听到的，辻堂大辅不是说那什么Zn粉末可以用来做炸弹吗，然后我就想，或许这个月会有爆炸案……什么的。”

    安室透眉头微皱，即使听了解答，却有了更多新的令人费解的地方。

    他想了想，还是先提了他最关心的一个问题：“……那每个月KPI是什么意思？恕我擅自猜测，山海小姐，你是把这些案件当成KPI么？那么你会被卷进这些案子……是故意的？是为了什么KPI？”

    山海叶子听后一下子塌下了肩膀，有些纠结道：“这就是最难解释的一点了。”

    她快速地瞥了一眼表情严肃的安室透，小声道：“就算我说了，安室先生或许也不会相信。”

    安室透看着表情有点沮丧的女孩子，微微柔和了目光：“可以请山海小姐试着解释一下么？我也会去试着相信的。”

    听到男人温和的语气，山海叶子又悄悄地抬眼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才低声道：“这跟发生在我身边的案件严重程度和发生频率有关。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从我很小的时候开始，每个月都会遇到大大小小的危险。后来这种案件发生得多了，我就总结出了一些规律——

    “首先，以每个月为单位，我身上都会发生5起左右的小案子——就是那种伤及人命可能性比较小的，例如抢劫、偷窃、跟踪这类的案子

    “但这个数字不是绝对的，如果这个月发生了一件大案，也就是很可能会伤及性命、涉及枪械等高伤武器的案子，那么案件过后，这个月剩下的时间就基本没事了。

    “另外，如果这个月没有大案子发生，而小案子也不到4起，那么下个月就一定会有大案子发生，而且难度是九死一生的那种。”

    女孩子说的话乍一听上去就像在说什么生存游戏的规则，让人不禁质疑她说的真实性。

    但安室透回想了这两个月，却发现，这好像真地对上了？

    “所以说，3月份的游乐场事件和4月份的庄园事件都属于大案子？”

    山海叶子眨眨眼，因为安室透貌似是相信她了，有些兴奋地点点头道：“是的，所以你看，那两个月之后的时间里，我身边就再也没发生什么偷盗、跟踪的小案子了对吧？”

    看过她档案的安室透揉了揉额角，叹了口气——

    虽然难以置信，但现实确实符合山海叶子的解释。

    “所以这里的KPI是指……你希望每个月，自己身上都早点发生个严重的大案子？就像冲KPI一样？”

    山海叶子又点了点头：“因为假如每个月月初就有那种案子出现了，那我那个月之后的日子就可以过得清闲点了嘛。”

    看着一脸理所当然、我是不是很聪明的表情的山海叶子，安室透深吸口气，语气严厉：“即便这是真的，山海小姐，你不会就为了保证之后的‘轻松’日子，而每个月故意涉险吧？

    “就算你身手很厉害，每次都能侥幸逃脱，这也太危险了！万一哪一次出了问题，你可就死了！就算不死，受重伤、落下残疾又怎么办？！”

    山海叶子瞪大眼睛，出神地盯着明显在生气的男人。

    “山海小姐？你有在听我讲话么？”

    听到他叫自己名字，女孩子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看着墙角那从地砖缝隙钻出来的不知名黄色小花随着风微微摇摆，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脏也在随着它一起摆动着。

    山海叶子用右手背轻轻抚摸着略微发烫的脸颊：“谢谢你担心我，安室先生。”

    她说着放下手，抬头直视男人，温柔地微笑着道：“但其实我很惜命啦。我的确想着能早点经历完事件早点完事比较好，但我是不会主动涉险的。

    “只是……现实可能不如我希望的那样。”

    安室透眉头微蹙：“什么意思？”

    山海叶子苦笑了一下：“即使我不主动找死，但死亡却从来不愿意放过我……每次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的时候，我一定会以各种意想不到的形式牵扯进去，即使我不愿意。”

    看着情绪低沉的女孩子，安室透不自觉放柔了语调：“……所以你觉得，你也很可能会遇到这次的Zn粉末炸弹袭击？”

    沉默了一会儿，山海叶子才点点头，她脸上的苦笑很快变成了灿烂的微笑：“嘛，既然怎么样都无法避免，那提心吊胆地活着不如乐观地活着，所以我才拿‘这是在冲KPI’这种开玩笑的态度来记录案子的……当然也算个保护啦。其他人看到的话，他们只会认为这是搞怪的东西而已。”

    安室透抿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她。而山海小姐看起来已经从短暂的低沉中恢复过来了……她应该已经习惯了吧？

    别人的安慰对她来说也只是安慰而已，起不到任何实际作用。但是……

    “虽然，咳。”安室透和她对视着，表情认真，目光真挚，“虽然这么说也没什么用，但，山海小姐不妨试着相信一下我……我是说日本公安。他们应该会竭尽全力阻止危险发生的……山海小姐，你会没事的……毕竟保护公民安危也是他们的职责吧。”

    女孩子眨眨眼，突然露出揶揄的笑容：“谢谢安室先生，话说，你们FBI和公安的关系还真是好啊，这么信任着彼此。”

    安室透闻言瞬间脸黑，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也、没、有、那、么、好、哦。”

    “不过，安室先生能相信我，我真的很开心。”山海叶子假装没看到他的黑脸，又一次露出灿烂地微笑，“现在这个点有点晚了，我得回去了。”

    沐浴在对方的笑容下，安室透感觉像是被阳光直射一样耀眼。

    没等他说什么，女孩子正在离开的背影突然停了下来，转过头看向他，语气像是在开玩笑：“虽然说我很倒霉，但其实换个角度想，如果利用得好的话，说不定能早点抓到犯人呢？比如说盯着我身边的动静，说不定就能发现炸弹犯呢。”

    安室透看着女孩子半边身子沐浴在夕阳中，半边掩盖在小巷阴影中，无防备地笑道：“虽然听起来很有道理，但实际操作起来难度很大吧。”

    “哈哈哈，说的也是。”山海叶子转回头，举起没有背着包的那侧手挥了挥，“那我先回去啦，很抱歉突然把还在工作的安室先生拉出来，快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