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醒了?”陆惊别走到床边,低声道:“是想去厕所?”
可等弯腰时,才惊觉出不对劲,借着月光去看,就见小孩全身紧绷着,目光警惕中也带着一种无神涣散的眸光,他皱了皱眉,等手放在小孩眼睛上挥了挥,确定了心里的猜想,轻轻出了卧室,回到阳台,拿出手机直接播了刚挂还没几分钟的某人。
接通后,苏柏舷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怎么了?!”
明显带着一丝急切的声音使陆惊别的眼神暗了暗,沉默半晌道:“乌酒情况有些不对。”
“乌酒啊。”苏柏舷神经松了一口气,但又疑惑道:“我刚注意到小孩的睡觉方式有些奇怪,而且全身紧绷着的入睡状态。”
“哪种奇怪?”苏柏舷又道“全身紧绷的话,应该是极度不安的焦虑状态。”
陆惊别描述道:“小孩入睡时瞳孔是睁着的,感觉像是防备或者浑身戒备着什么,我试了下,小孩眼睛是涣散的,应该是睡着的。”
苏柏舷正式道:“第一个具体要看小孩是潜意识还是无意识的,第二个根据你之前提供的那些资料内容和监控,应该有重度心理焦虑。”
他又简单解释道:“一个人长期的一个压抑状态和精神紧绷都会对人造成一定的心理问题,像乌酒这种情况的,没变成反社会分子已经很好了,一会你试着看能不能在不惊动小孩的情况下把眼睛合上,惊动了也没事,让她意识到这个情况后,或许也是一种间接的心理暗示,不过效果不会太明显,毕竟她这种状态应该是长期状态下形成的。”
“很严重?”陆惊别皱眉。
苏柏舷没准确下断定:“说严重也严重,说不严重也不算严重,还是要找到小孩发病的源头才行,明天的话我先过去一趟看看。”
“嗯。”
挂了电话,陆惊别又在阳台上站了一会才回去,轻推开卧室的门,就愣了下,床上没人,他走进去,才发现角落那有团黑影,小孩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他竟然一点动静都没听到,也不知道小孩在那多久了。
乌酒听见声音的一瞬间警惕,但在看向门口时,有半刻的茫然,而陆惊别在小孩发呆的时候已经走过来把小孩抱了起来。
注意到小孩冰冷的体温和微微发抖后,快步走到床边把小孩裹进被子里,又把温度调高了几度,才回到床边。
乌酒也一直没动,盯着人看,直到人过来后,手下意识的去攥紧男人的衣袖。
陆惊别把人揽进怀里,拍了拍后背,另一只手轻轻附在小孩眼睛道:“睡吧。”
乌酒原本攥着人衣袖的手不知何时转移到了胸口那片,紧紧挨着人后意识模糊了起来。
等小孩呼吸逐渐平稳后,陆惊别才试探的伸出手轻轻附在小孩的双眼上,过了会,见小孩没什么挣扎或不适应后,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进入了浅眠。
——
次日一早。
陆惊别在一贯的生物钟内准时醒来,睁开眼看向旁边还正在睡熟着的乌酒。
动了动手指,轻移开附在小孩眼睛上的手,见还是跟昨晚一样的状态后,也不算意外,拿过一旁的手机看了眼后,才起身去洗漱。
过了会下楼,孙姨正好从厨房出来,听见声音看过去道:“少爷,起来了,早餐已经好了,是现在端出来吗?”
“等会。”
陆惊别看向孙姨:“孙姨,你去我房间把小孩叫起来照顾下洗漱,一会带下来在吃饭,我去书房一趟。”
孙姨应一声后,就去了楼上。
中午左右。
苏柏舷从医院直接来了陆惊别这边,刚到门口就跟隔壁一觉睡到现在刚起床过来蹭饭顺便说点公司这几天的进度项目的周大少相遇了。
“呦,这不是苏大医生嘛,今天怎么有空来我们这了?”
“上门看诊。”苏柏舷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框说。
“这样。”周择程恍悟般点点头,想起来之前老陆说的,也没在说什么。
不过,他眉毛一皱,问:“你昨天大半夜发什么神经,给我发那一堆消息,都给我弄懵了,让我这几天格外注意老陆这边干什么,而且还不让老陆发现。”
他观察着苏柏舷的表情:“老陆咋了?”
苏柏舷眼神里划过一瞬暗色,随即消失不见,淡声道:“好奇心害死猫,你就注意点就行了。”
他接着一本正经的瞎扯:“再说,我这几天不是要经常来老陆这吗,也是忧心这几天我不在,那些小护士们看不见我着急,跟过来怎么办。”
“滚你丫的吧。”
懒得跟这不要脸的花孔雀扯皮,周择程大步往里面走,也懒得跟“傻子”计较的苏柏舷侧眼瞄了不远处的车子开进另一边后门的车库后,才提步跟上。
两人前后进了屋。
客厅,陆惊别正坐在沙发上翻看公司报表,听见动静抬头,示意两人坐下。
周择程没坐,先去厨房找吃的了,苏柏舷在另一边的沙发上坐下,询问了昨晚上的具体细节后,左右看了看,没见到人影,问:“那小孩呢?”
“在后花园,孙姨也在那看着,你直接去后面就行。”陆惊别说。
“行。”
苏柏舷走了几步,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随便问道:“我刚正好看到吴叔从外面回来。”
“嗯,我有份文件在公司,让吴叔去拿了。”陆惊别看过来道。
苏柏舷没在问什么,点了点头后,往后花园走去。
周择程从里面找的还算满意后,才出来,嘴里还叼着牛奶喝着,一屁股坐下沙发,等喝完后才谈起了正事。
后花园里。
苏柏舷跟坐在小竹亭的孙姨打了声招呼,苏姨笑着回应,指了指面前的屏幕和不远处的半圆形的玻璃房。
玻璃是单面的,从外面看不出里面什么样,但里面却能看清外面的一切。不过里面也按了监控,孙姨也不用进去,就坐在小亭子这时不时看一眼就行,远远的也不打扰。
她知道苏少爷来干什么的,主动说起现在情况来:
“小乌酒啊,早上醒来就一直有些不安,先是四处找少爷,找到后又是找她带回来的那小狗崽,少爷带她来后花园,那狗就在里面,她看见后就安静了,少爷在里面陪了会,就先出来了,让我在这看着,有什么情况跟他说一声。”
苏柏舷看向监控。
画面上的灯光带来暖色之感,地上铺着厚厚的一层绒地毯,简单的绿色植物在角落里安静的摆放着,有个小秋千在半空中静立着,一个一岁多的的宠物屋,那小孩就缩在宠物屋一旁,一身白色的瘦小身子像是要和地毯融为一体。
小孩怀里也不知道抱着什么,藏得紧紧的,从他观察到来看,这种状态和姿势应该持续了很长时间,透着一丝僵硬和紧绷感。
他不在看监控,跟孙姨说了声后,就往玻璃屋走去,在门口站定后,不轻不重的敲了敲门,敲了三下。
不大不小,算是给里面的人足够的反应时间,才推门而入。
门开后,暖气扑面而来,跟暖色灯光相衬托,苏柏舷先是扫了一眼。
一愣,那抱在怀里面的竟然是狗,他还以为是其他什么重要的....
苏柏舷没有偶第一时间过去,虽然从表面看小孩没什么反应,也没看过来,但作为医生,还是注意到在他进来后,小孩那一瞬间的戒备之感。
不过,也是件好事,起码说明小孩在陷入自己的思绪时,是可以感知到外界发生的一切。
他走过去,一边观察着小孩,一边又根据病人情况走到人最佳的心理防线之内停下。
苏柏舷盘腿坐下,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温和下来,看向面前不远的小孩,说真的,在他来看,如果不是那些资料信息,他真的不认为面前的人竟然已经成年了,那瘦到皮包骨的身子和那带着茫然死气沉沉的眸子,很难让人想象面前人究竟经历了什么。
他眨了眨眼,不在想其他,试图和面前的人建立一下基本信任,不然不利于治疗。
“你还记得我吗?”
“我们前几天刚见过。”
“你是叫乌酒是吗。”
“你是喜欢小狗,还是小鸟?”
“我先说吧,我喜欢小鸟,我觉得小鸟好一点,小鸟自由一点,它可以想飞到哪里,就飞到哪里。”
“你觉得呢?”
“......”
“......”
说了一会,苏柏舷感觉这个不太行的通,小孩看起来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类病人一般都是要找一个切入点,不然根本不会跟着他的思路走,他们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他看着对面的人,心里想着:切入点,切入...点,切...入...点!!
苏柏舷知道该从哪入手了。
这回他没在试图跟人互动,而是直接像讲故事般开了口。
“你知道带你回来的人是谁吗,他叫陆惊别,我跟你说,他这人,是个做好事不留名闷葫芦一个,小时候我们那些人那个不是上天下地,小霸王称头,就老陆,他在我们之中格格不入,上午不是看书,下午不就是练字的,晚上还能跟那些老家伙们一起下盘棋,我们这些人最常在大人嘴里听的就是老陆这人少年老成,跟他爷爷小时候一个样,稳重的不像个小孩。”
“老陆比我们那群人还小个一两岁,不过周择程和他同岁,虽然大了几个月吧,两人性格不同,但意外的互补,玩的比我们其他人都近,主要是姓周的,从小跟着陆惊别后面,都没诺过窝。”
“小时候那性子比现在还冷,我们站在他旁边都有一股冷空气袭来,但我们每次弄出了事,都是找周择程,周择程再找陆惊别,陆惊别再帮我们摆平的,这人小小年纪就有当老大的潜质,现在这家伙的性子...还好了些,就是话不太多。”
说着说着,苏柏舷眼神暗了暗,但很快恢复正常,观察了下对面的情况,见围绕在周围的戒备少了些后,不由想:用陆惊别还挺管用的啊。
对面,乌酒其实什么也没听懂,只是听懂了“陆惊别”这三个字,神情有些微微的松动。
苏柏舷也接着人戒备放下时,不经意挪了挪距离,没让人注意到,还是在安全距离范围内的,接着,又开始讲起小故事。
说了陆惊别从小脑子就好,全省的高考状元进的b大,成年那天,陆老爷子也把老陆安排进了公司,又在他大二那年直接放心退休,当个悠闲的老头子,而他也在二十三岁硕士双学位毕业那天,又另外跟周择程合开了家公司。
等说完后,苏柏舷已经在没人察觉的时候来到了乌酒面前,算距离,也就差一个长手臂的距离了。
乌酒没注意,或者说对面还在讲的时候她的思绪已经飘走了,目光一直盯着一个地方发起了呆。
苏柏舷也没觉得对面能听懂,他只是当个切入点,起码能放下戒备就是好事。
他又观察了一会,看着人怀里抱着的狗崽,心念一动。
但人不能按大部分分类,有小部分人的心理防备线很强,不是简单的几句话就能打破的。
手伸过去,在手刚碰到露出来的小尾巴后,就被一阵大力给直接推到了过去。
而恰巧这时,那小狗崽也害怕似的“哼唧哼唧”的叫了起来。
苏柏舷摔到后,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又被一阵猝不及防的力道给拽住,想着为什么这小孩力气这么大,手臂下意识的挣脱,但竟然有些挣脱不了。
一脸震惊的抬头,对上小孩的目光后,他一瞬间以为是被狼盯上了一样不寒而栗的感觉,眼神狠厉的不像是一个小孩应该有的,愣住的时候,被人拽着的手腕就被死死的咬住了。
那瞬间,手腕上像是恨不得要咬下一块肉的刺痛快速蔓延了全身。
苏柏舷冷汗直冒,另一个手用了大力气才推开身上的乌酒,站起来后,见对面没在发疯冲过来后,才看向手腕那处,惨兮兮的想:这手腕他用一句血肉模糊来形容也不为过吧。
这时,玻璃屋的大门猛地被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