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下课，沈南嘉如约来找季风语。

    “嘉嘉，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只要咱们的午饭是油焖茄子，饭后我的水杯总是满的，今天周二，刚好午饭就有油焖茄子，我想看看是谁。”

    “哦—你怀疑是我哥吗?”

    “只是猜测，你先保密，待会我们吃快点回来看看。”

    午饭时，海城F4聚在一起，沈南嘉故意提到今天的茄子好咸，季风语随之点点头。吃了一会儿，季风语就说吃饱了，想先去图书室还书，拉着沈南嘉就跑了。

    两个人待在七班，沈南嘉负责放哨。“来了来了，我哥回教室了。”

    等沈南嘉说完，季风语就跑了出来，刚走到教室门口，就碰到了拿着季风语水杯的沈听然，两个人尴尬对视了半分钟，季风语开口：“啊--走错了，我要去找嘉嘉来着。”然后转头进了七班，留沈听然不知所措，僵在原地。

    一下午，两个人都没再说话。虽然没有说话，季风语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回家的路上，沈南嘉故意和林向洲走在前面，没有拉上季风语。沈听然和季风语并排走着。

    “你不反感吧？我帮你接水的事。”

    “干嘛对我这么好？”

    沈听然什么也没说，忽然季风语感觉耳朵里被塞进了一只耳机。

    耳机里放的是郭顶的《保留》，是季风语喜欢的歌手，喜欢的歌。

    看见 你在我眼前

    不去猜想我们隔多远

    当我夜幕中准备

    只想让沉默的能开解

    在不同的遭遇里我发现你的瞬间

    有种不可言说的温柔直觉

    两个人没有说话，就这样走着，直到季风语到家，摘下了耳机怀给了沈听然说：“我先上去了。”

    沈听然继续往前走着，他不知道她有没有明白他的意思。遇见季风语之后，他变了许多。

    季风语跟他说，要用语言表达自己，这样别人才会理解他。

    季风语跟他说，真正在意你的人不会因为你不够懂事就丢下你，大胆活着，不必小心翼翼。

    季风语跟他说，退让只会让敌人变本加厉，不如直面对方，才能保护自己。

    他第一次知道他也可以这样活着。他很开心，他勇敢了一次，虽然隐晦，但对于沈听然来说，已经是很大的改变了。

    他期待她的回答，但他并不急于得到这个回答，他相信来日方长，细水长流。

    晚上九点，季风语发给沈听然一段微信：

    [我猜你是不是对我有点意思？（如果猜错了当我下面的话没说。）仔细回想了你可能对我有好感的原因，是因为我替你出头打架吗？我承认那一次是出于共情，听说了你的遭遇，我知道你这些年并不容易，而我也有过相同的经历，不想看着那些人那样对待你，因为我特别同情你，以前在我遇见那些事的时刻，我也渴望有人能够帮助我。如果是因为这个，我很抱歉自己的行为有些冲动，给了你错误的信息。我们还太小，因为一次帮助就得来的喜欢，会长久吗？未来你还会遇见很多人帮助你，那你会因此喜欢很多人吗？我想我还不能给予你一个明确的答复。如果这些话伤害到你，我很抱歉，运动会的时候，还有帮我接水，谢谢你。]

    其实季风语知道这么说会让沈听然难过。但这些年见到冯漫和季君延的婚姻并不幸福，甚至从一开始互相中意的两人最终也会恶语相向，她知道时间能改变很多，她知道很难有坚不可摧的感情。更何况，对于沈听然，一开始是同情，最近又有些心动，季风语对于她对沈听然的感情尚没有清晰地界定，她想再相处相处，毕竟日子还长，她们还年少。怕稍有表达不清晰的地方，都会让对方形成错觉，她知道沈听然的过往，明白他的敏感，她想认真对待沈听然这份真诚。

    但她也怕失去沈听然这个朋友，害怕发出这段消息以后就不能像之前那样相处了。但她也深思熟虑了很久，还是决定发出那份信息。半个小时以后，沈听然发来消息：

    [嗯，我明白，你不要有压力，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就好。]

    接着沈听然还回复了一个开怀大笑的表情，想让她觉得轻松点。

    季风语并不感觉轻松，她甚至能想到沈听然在屏幕面前垂目的表情。

    [嘉嘉，这几天我可能要躲着点你哥了，我怕尴尬……]

    [！！我哥给你表白啦？]

    [也没有，但我觉得他有那个意思，我委婉地、解释了一下……]

    [什么意思啊，你拒绝他了？行啊你，我哥一花季腼腆男孩第一次勇敢追爱失败了……我很好奇他明天是什么反应。]

    [我也很担心……]

    季风语一夜都没睡好，顶着个黑眼圈就去上学了。

    她的座位靠左侧过道，离教室门远，为了不让沈听然给她让路，她从教室后面绕了一圈才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一早上，季风语都没有主动跟沈听然说话。

    沈听然看出她的局促不安，也没有戳破。

    午饭的时候，季风语拉着沈南嘉坐在一起，留林向洲和沈听然两个人坐着。

    “沈哥，你说她们俩搞什么鬼呢，说星期三对男生过敏，不和我们吃饭了。”

    “也许是小猫怕人吧。”

    “什么小猫，她们养宠物啦？”

    “没什么。”沈听然笑了笑：“你吃吧，我先走了。”

    林向洲一个人想了很久，也没明白这三个人到底怎么了，只好叹叹气，一个人吃饭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季风语都躲着沈听然。

    沈听然又着急，又不想让她难堪，于是默默地配合她。

    当然，周二午饭后的那杯水倒是没落下。有一天，季风语来例假了，肚子一阵一阵地痛，体育课就请假坐在操场边。上完体育课的同学们个个都是满头大汗，回到教室就把各处的风扇打开了。季风语一进教室，看见对着她座位的风扇开着，眉头一紧，可大家都很热，她也不好意思关掉。可她刚坐下，就感受到左边有道人影。

    是沈听然，他双手撑在季风语的桌子角，微微俯身。季风语一抬头，微怔，她就这么撞上了沈听然泛着水波的纯净目光，她看到一种柔软的热烈，好似江南的六月的雨，那么轻缓，却惹的行人满身潮湿。

    他在为她挡风，她感到心底有一处在塌陷。

    “我太热了，待会我们换个座位吧。”

    季风语点点头。接下来的两节课，沈听然跟老师说自己太困了，就一直站着。他为她挡了两节课的风，一下课就给她打了一杯热水，季风语接过水杯，说了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