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有点刺眼,一直仰头的我,生理泪水被逼出来。
明明已经是深秋。
在高专内看到的天空好像一直都蓝的要命,云朵在旋转,恍惚间,好像世界都在旋转。
紫光爆炸,无数的细小火光浮散。
我看到树叶,看到它从绿变黄。
震动,所有东西,在剧烈地震动,爆炸。
我努力看清头顶的天,还有横生的枝丫。
耳膜被持续轰击,黑暗中闪光的电子在浮动。
清醒,保持清醒。
情绪稳定是最好的生存单品。
爆炸的后续反应已经衍生到大脑,嗡嗡作响。
好乱。
直到足够耀眼璀璨的蓝色出现。
刺眼到让眼睛疼痛的阳光突然柔和,在这块宝石上,发散光辉。
“你去年送我的生日礼物。我做成挂坠了。”
笑嘻嘻的声音清晰地穿进耳朵。
爆炸的耳鸣声停止。
我望向已经把窗户打开,站在我面前的五条悟。
他少年气又炫耀般地举起胸前的挂坠,白色的睫毛扑闪眨动,他的眼睛一向比宝石绚丽,白发依旧翘起。
我靠在打开的窗上,闻言笑笑,“都快一年了,你才想起来处理它。”
五条悟把挂坠藏进衣领,手臂搭在窗台,身体前倾,鼻尖差一点撞上我的。
“当然不是。”他顿了下,没说下去,转而道。
“我其实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一直没做好。估H到明天就能给你。”他一直勾着唇,心情很好的样子。
“是吗?那我期待一下。”
五条悟没有接话,只是直勾勾地看我。
“所以你刚刚在想什么,脸色不太好。”
我微不可察地叹口气,手撑在窗台边,隔着制服碰到他的手臂,身体也前倾碰上他的额头,相抵之处,还压到了他的白毛碎发。
像依靠肢体接触获得安慰的小动物。
“没什么。”我语气轻松。
其实我没在想,是那些混乱的东西自动出现在脑海里。
昨天和五条悟说完话后,我又一夜没睡,熬了个通宵。因为闭眼就是噩梦。
那天是我十八岁生日的第二天,是和五条悟交往的第一天。我冥冥之中有种心慌的感觉,但自大如我,没有料到变乱会来的如此之快。
2.
五条悟被一个紧急出差任务召走了,地点很远。他赖在我这抱着我,下巴轻轻蹭着我的发顶,以体型差的优势绝对地拢住我。
我环在他腰上的手抓紧他的制服。
“我回来之后,去约会吧。”头顶传来他轻笑的声音。
“好好好。”我忍不住笑出来。
现在的五条悟给我一种粘人猫猫的感觉,用它闪亮湿漉的眼睛,和柔顺的毛发吸引你。
“看吧看吧,我是最漂亮的猫,你赚大发了。”
我从训练场出来后,碰到了往外走的夏油杰。
他神情依旧疲惫,却和从前一样身姿挺拔。
那时的我,精神能力已经被削到看不见他身上的精神波动。也就觉得,大概是和之前状态差不多。
夏油杰抬手和我打招呼,我走过去站他面前,和他闲聊。
“去做任务吗?”
他点点头,然后犹豫着开口。
“椿叶……你和悟在一起了是吗?”
一个晚上,足够五条悟宣扬了。
我嘴角不自觉勾起“很意外吗?”
夏油杰定定地看我两秒然后笑了,“不。你开心就好。”语气间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我眨眨眼睛。
有那么一瞬间我看不清他背后的世界,只感觉爆炸又开始了,模糊不清。
早一点天空还是刺眼的蓝和阳光。
现在已经被阴沉厚重的云层替代,晦暗一片。
怎么鬼天气。
我心跳趋向失控,由于失控的时刻越来越多,比如爆炸的幻象,比如见鬼的天,所以我没有当成大事。
只当这个垃圾世界在发疯。
就在夏油杰转身的那一秒,注视他背影的我,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我就要叫住他。
突如其来的眩晕阻挡我出声,大脑被史无前例的爆炸轰鸣声袭击,黑暗中,一束横着的亮光闪动又熄灭,我的意识也随之沉没。
3.
快醒来快醒来快醒来快醒来快醒来。
!!!!!!!!
一行大字加一串感叹号不断在颅内蹦迪,强烈催促着我睁开眼。
光亮涌进视线那一刻,我迅速坐起,顾不上眼睛的刺痛感和大脑神经的拉扯感。
不知道怎么晕过去之后,回到了宿舍。
从爆炸的幻象开始,处处透着诡异。
拦住夏油杰,是我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想法。
我踉踉跄跄跑出房间,边跑边和“窗”那边联系,试图获得夏油杰的任务信息。
意料之中的,被拒了。
见鬼,完全没有理由拒绝我,硬生生扯一个秘密任务出来当借口。
这不是阴谋了,阳谋吧。
我顶着刺眼的光抬头看天。“你作弊做的这么明目张胆,是狗急跳墙了吧。真该说你太自信还是太蠢。”
我毫不留情地出言嘲讽。
“平生意。”剑出鞘,似有些激动地开始铮响。
手指搭在剑身上,我轻言“好久没飞过了是吗。”
跳过结法印,我念法诀,破禁制,同时用御风术。站上剑就飞起来。
“悟,查下杰的任务地点,马上发给我,要快!”
我拨通了五条悟的电话,幸运的是他在出差中仍接通了。
“好。”他没多问。语气莫名让人安心。
“你那边快点结束,能赶过来就快过来。”不详的预感持续加重,我不觉得是杞人忧天。
没等五条悟作出回应,我朝电话那头补了一句,“我需要你。”
五条悟很快把地点报给我,“椿叶,等我,我很快来。”
他察觉出不对,没有平日的插科打诨,语气认真。
手机因为没电突然关机,我往口袋一塞,御剑加速朝着五条悟给我的地点飞去。
禁制被我破开一半,反噬尤为严重,血从嘴角不断溢出,我拼命压着,只管赶路。
降落在一个山村。
爆炸,轰鸣,失控的电子火光,幻象又出现了。
我掐自己一把,保持清醒。
左问右问,一路闯到所谓关押“不详”的地方时。房子周围没什么人,门被锁上了。
我踹开门,饶是早有准备,还是被面前景象吓了一跳。
光线昏暗,黑色暗影交织着,侵犯着目视的人的神经,血漫延的到处都是,溅出触目惊心的痕迹。地上躺了几个人并非完整的尸体,血肉模糊,看了让人直犯恶心。
夏油杰站在中央,神情不明,嘴角依稀挂着抹笑,发丝凌乱,除了衣角一点血的痕迹,衣着干净。
我大脑是真的轰鸣一声。
脏话哔哔响,这是黑化了,说黑化就黑化,我前面那么久的努力白干。
凭什么啊,打白工?
夏油杰偏过头,目光闪烁一下,转眼又恢复笑容。
“你来了。”
“椿叶好像总能发现我的不对劲。”
他歪头,笑容有点僵,像是硬撑出来的表情。
我能感受到他崩溃又重建的情绪,像被什么压垮,然后强行重新撑起。
所以你重塑的价值观是这个是吗,我瞥了眼地上的尸体。
“并不及时对吗?”我回他。
夏油杰眼底青黑比之前还重,疲惫感被一种冷静的疯感替代。
“你还是,总是,很淡定。哪怕我杀了人,现在很危险。”
是啊,大家都像我一样情绪稳定点多好,除了我都疯的厉害了。
不行了,我感觉这么下去我也要疯。
“杰,这是你重新选的路吗?”我声音和平时声线一样,只是有点难以察觉的颤。
可能终归还是不能接受,一起并肩那么久的朋友,坚定着说要保护非咒术师的少年,突然背道而驰。尤其是在我,一次次以为拉了他一把,拉回正常之后。
像是,一直目睹他步步走向深渊,想改变,想拉他,也尝试了,就是无能为力。
为什么呢。
其实我好像也知道是为什么。
是咒术高层的腐烂,比如强买强卖不成追杀我。
是人的阴暗面,比如恩将仇报推我入火场的人类。
是挚友成了最强,他再追不上。
是难以吞咽,洗不掉味道的咒灵球。
是祛除不尽的咒灵,是看不到头的道路。
是同伴的死去,是无能为力的悔恨。
是咒术师因为能力而被当成邪物虐待。
明明,他们是保护者,却被受保护者伤害。
是大道崩塌,信仰磨灭。
是吗,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