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鱼第六十四天

    何昭仪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有自信过,她大方地将身前的钱全推了出去,云青缇等人见状,默默对视一眼,也跟着加注。

    但这一次幸运之神并没有眷顾何昭仪,她一连输了两把。

    何昭仪心头一跳,但想着运气也不能总站在她一人身边,输输赢赢也蛮正常的,她就放宽了心,继续加注,又断断续续的赢了两局便再也没赢过,反倒是云青缇几人赚的盆满钵满。

    她不信邪,总觉得下一把自己就能赢回来。

    半蔷在后边看热闹,见状不禁发出感叹,小声地对短春等人道:“看见了没,赌狗思维不能要,拒绝沾染黄/赌/毒。赌/博会倾家荡产害死人的!”

    短春等人看着何昭仪疯魔的模样,神色复杂:“受教了。”

    直至太阳西沉之际,来时光鲜亮丽的何昭仪已经面色憔悴,衣衫不整,披头散发。

    因为她的外衫和一头金光闪闪的簪子全用来压了注。

    云青缇拢起身前的钱财,笑的不见眉眼。

    她心地善良,又坑了何昭仪一把,有些愧疚,十分大方的把外衫还给了她,然后挑挑拣拣半天,捡了根不值钱的簪子,赠送给她束发。

    何昭仪游魂一样飘了出去。

    她此时才意识到又中了云青缇的奸计,不仅没让云青缇倾家荡产,反而自己输光了家财,身无分文了。

    她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云青缇这个奸诈小人真不做人呐!又坑她一次!

    她居然还上当了!

    怎会如此!

    果然做人,还是不能沾赌。

    何昭仪悲愤的哭出声。

    *

    涉及到钱财的事总是能让人格外的清醒,这一次是真的叫何昭仪长了记性,老老实实的窝在宫中吃糠咽菜,再也不敢到云青缇这里瞎晃荡,唯恐云青缇坑到她底裤都不剩。

    云青缇得了清闲。

    天色一连阴沉了几日,这日终于拨开厚重的云层,得见阳光,暖洋洋的打在身上,连云青缇忍不住想出去晒晒太阳。

    短春道:“听闻后山有一处茶花林,每年这个时候开的最盛,才人若是觉得无聊了,到可以去赏赏景。”

    闻言,云青缇心思活络起来,呼上她的三五好友,相约前往后山。

    云青缇披着厚实的披风,挡去了一路寒风,她拎着裙摆,踩着石阶小路前行,不消一会鼻尖都冒出了汗珠。

    行了小半个时辰,几人也终于到达目的地,大片大片山茶花挡住了她们的眼。

    也就在这时,茶花林深处传来隐隐的说话声。

    当先一人道:“听说前几日何昭仪从照雪阁出来,形神状若鬼魅,像是受到了什么非人的虐/待。”

    有一人回道:“何昭仪同照雪阁里那位早有龃龉,谁叫以前那位式微时,何昭仪羞辱过她呢?怎知短短时间里那位就得了陛下喜爱,这几月以来,陛下寥寥几次来后宫都是去看那云青缇的!”

    突然吃到自己瓜的云青缇:“?”

    茶林里的交谈声渐渐大了些。

    “那这样说来,何昭仪是自作孽不可活,现在被那云青缇报复也是活该。”

    “什么报复,你们没听说吗?”这时又有另一人道,“宫中都传遍了,是何昭仪主动求和,才去的照雪阁,然后云才人就邀何昭仪一同打了一种名叫‘麻雀牌’的东西,听说此牌打起来十分有乐趣,几人没忍住就下了注,结果何昭仪不慎输的倾家荡产!”

    几个人吃到了真瓜:“嘶——她们胆子也够大的!居然在宫中行赌!”

    先前说话那人道:“可不是呢,听说这几日何昭仪连饭都吃不起了。”

    几人感叹着云青缇发了大财,并替吃不起饭的何昭仪感到惆怅,一转弯就看见了云青缇本人。

    众人:“……”

    两方人马面面相觑,尴尬的气氛蔓延开来。

    云青缇想起她们方才说的“满宫传遍”,心中隐隐浮现出一股不好的预感,直觉告诉她她现在应当速度逃离此地,找个犄角旮旯避避风头。

    心思刚刚升起,还未来得及行动,就听见吕公公的声音。

    这一瞬间云青缇不好的预感达到了巅峰。

    “才人!老奴可算是找到您了!”吕公公气喘吁吁的赶来,他瞧见云青缇,目光中带了些惋惜,看她的样子就像是在看一个将死之人,浑身上下都透露出‘才人保重’的气息,吕公公轻咳一声,“才人,陛下有请。”

    云青缇:“……”

    她坑何昭仪这事肯定是被殷时回知道了,现在过去见他岂不是自寻死路?

    这念头浮上心间,求生欲极强的云青缇的第一反应就是装听不见,一拍大腿当即就准备跑路。

    吕公公眼见着云青缇居然真的敢把殷时回的话当成耳旁风,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跑,一时之间神色复杂极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陛下至今还能容忍这个离经叛道云青缇这般活蹦乱跳。

    吕公公如鲠在喉,不禁赞叹殷时回的先见之明:“陛下说了,才人若是敢跑,就打断……才人的腿。”

    云青缇跑路的脚一歪。

    她是个识时务的俊杰,闻言立刻转身,脸上挂上微笑,状似无辜道:“我怎么会跑呢,我巴不得去看望陛下——烦请公公带路。”

    吕公公:“……”

    其余人:“……”

    云青缇变脸速度之快,叫在场诸人都目瞪口呆。

    温粟粟拉了云青缇一把,云青缇冲她摇摇头,状似无所谓的笑道:“没事,等我回来。”

    她安慰完温粟粟,才转过身就垮下了脸,脚步沉重的跟在吕公公身后。

    吕公公一路领着她来到殷时回寝居:“陛下就在殿中,才人进去吧。”

    云青缇:“……哦。”

    她不情不愿的磨蹭到门前,推开一条门缝,扒着门偷偷张望,入目就见殷时回懒散的靠在座椅上,手中拿着一卷书,有一搭没一搭的读着。

    他撑着额头,头也不抬道:“还不进来?”

    云青缇:“……”

    她自己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但是当时怒气上头只想着坑何昭仪一番,也没想那么多,谁承想宫中那些人这么闲,这才过了几日就把这事传到了殷时回耳朵里。

    被殷时回抓包,云青缇颇有些垂头丧气的走了进来。

    殷时回合上手中的书,眉头一挑:“朕还当你不会过来。”

    “……怎么会呢,这几日我甚是思念陛下,得陛下召见,马不停蹄的就赶过来了。”云青缇认真道,看上去真诚极了。

    殷时回睨她一眼,拇指不自觉的蹭了蹭书封。

    哼。

    小撒谎精。

    但纵然心知她是在忽悠自己,可他心底依旧不受控制的生出了一丝隐秘的窃喜,殷时回垂下眼眸,遮住了波涛翻涌的眸底。

    他朝她招招手,云青缇不情不愿的走到殷时回面前。

    殷时回问她:“知道朕叫你过来是因为什么吗?”

    云青缇神情满是无辜的装傻,顺便还挖苦了殷时回一番:“难道是陛下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为自己突然莫名其妙的不理我而感到愧疚?”

    殷时回额角一跳,都要气笑了。

    得,又来倒打一耙。

    他决定不跟着云青缇的节奏走,咬牙切齿开口:“云青缇,我给你的俸禄就那么少吗?竟然都让你穷到聚/众/赌/博?”

    云青缇心头一虚,苍白无力的辩解:“……那,那只是普通娱乐活动。”

    殷时回眼角一跳,抬手揪住云青缇的耳朵:“朕真想把你这张嘴堵上,娱乐活动娱乐到满宫皆知?公然行/赌,朕不罚你如何服众?”

    尽管殷时回收着力气,但云青缇还是被他揪痛了,她跟着殷时回的力道扑在了桌案上,痛的眼泪汪汪。

    她倒吸一口凉气:“你放手!”

    这无情铁手!她耳朵都要被揪掉了。

    殷时回吓了一跳,骤然松了手。

    云青缇耳尖被他揪的通红,她捂着耳朵咬牙切齿:“那宫规里也没有一条说不能赌吧。”

    殷时回说:“你见过宫里哪个妃子会赌/博的?这种根本不会发生的事情怎么会写进宫规里?历朝历代也就出了你一个……特例。”

    云青缇:“……”

    那她还挺荣幸?

    云青缇也明白这件事闹得有点大,殷时回若一味地装聋作哑,没有作为,还真不好服众,索性放弃挣扎:“那怎么办?你罚我吧,挨板子打手心?”

    她张开白嫩的手心,视死如归的递到殷时回面前,一张小脸揪成一团,小声的求情道:“轻一点行吗?”

    殷时回扶额,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他倒是真想狠狠地打她一顿,好叫她长长记性。但一想到刚才她只是被他轻轻的揪了揪耳朵,都疼得差点哭出声来,怕是自己要真的打了她手心,她铁定会哭到水漫金山。

    “打你?那岂不是太便宜你了?”他拉着一张脸,不轻不重的敲了敲她的脑门,在云青缇害怕的眼神中冷哼一声,“罚你写三千字的认错书,少一个字就再写三千字!”

    云青缇:“?”

    写什么书?写几千字?

    她没听错吧?

    殷时回抬手拂开桌案上的折子文书,给她腾了个地方:“过来,趴在这里,写!”

    云青缇茫然的抓住殷时回塞过来的笔,瞪着铺开的白纸发呆,满脸都写着‘脑袋空空’。

    她和那纸笔含情脉脉的对望半晌,羞赧道:“那个……要不你还是打我手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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