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世堂位于城东,是京中知名度最高的医馆,传闻济世堂大夫妙手回春,曾救治过无数的疑难杂症,把人从阎王殿拉回来,是为名医。
“今日的坐诊大夫是谁,快跟我走!”太女府的人一进医馆,便四处扫视,拦住店里学徒便问。
“真不巧,周大夫出诊去了,几位不妨先等等,也可把病症说与我听听。”
“这种事怎么能等,出了问题你能负责吗,快告诉我周大夫去了哪里,马上把人给我叫过来。”
店员也是个有脾气的,一听这话不干了,“周大夫出诊去了,并未与我们说行踪,既是出的外诊,那定也是急病,怎么可能这时候回来!”
“你可知我们是太女府上的,再不找大夫来,出了问题你们一个都跑不掉!”侍卫们也是急了,言辞凌厉道。
店员一噎,京中达官显贵何其之多,他们能够在京中落脚,自然也不是没有背景的,只是在这京城之中,有些人,却是怎么都不能得罪的。
“这,我们实在不知周大夫的行踪啊——”
“小兰,发生了何事?”一个男子从后院走出,视线在太女府众人身上扫过,平静的朝着店员看过去。
“刘公子,这些是太女府的人,说是要请周大夫出诊,只是你知道的,周大夫还没回来......”
“这有何难,既如此,我随诸位走一趟便是。”
“你是医男?”
“诸位有所不知,这是我们周大夫的忘年交,这位公子的医术可不输圣手!”小兰一听刘公子愿意出诊,脸上的忧愁顿时解了,看她们不信,连忙解释道。
“既如此,还不快点!”
太女府,陆洲被置于内宅卧房,肖情一步都未曾离开,一直在旁守着,看着陆洲脸色煞白,心里后悔不已。
早知道他是男子,不该让他这般受累的,那书院建设数月,他只怕也没好生休息。
“殿下,大夫来了。”景暇带着人走进来,大夫也跟着低头行礼。
长臂取出被外,肖情让开了位置,视线却未从陆洲身上移开,“麻烦大夫了。”
知道陆洲身份不能为外人知晓,因此景暇出去命其他人都散开,大夫坐在了方才的位置上,肖情这才看过去......
脉象圆滑,如珠滚玉盘,刘辞垂眸,勾起一抹嘲讽,害得他家破人亡之人,也配有子嗣?
“你是——”肖情这才把视线放在大夫身上,这一看便迟疑了。
匕首发出寒光,不等肖情话说完,他便快速朝着陆洲袭去,肖情一惊,以手臂相挡,鲜血落在被褥之上,一击不成,他迅速改变目标,朝着肖情杀去,“你去死吧!”
男子眼中的疯狂不似作伪,显然此番刺杀是他蓄谋已久,肖情与他过了几招,不再犹豫,下了他的匕首看向折返回来的景暇。
“你这贼人,你定要杀了你——”
“殿下!”对于室内的情形,景暇也是一惊,从肖情手中接过人捆绑起来,听他咋呼,直接取了抹布堵住了他的嘴。
这竟是青州祁县县令之子刘辞,刘家罪责女子全部流放,男子冲入官奴,这刘辞竟然不远千里找到了京城,还来刺杀她。
床榻之上传来男子的轻吟,肖情看了刘辞一眼,吩咐道:“先把人带下去,莫要让他人知晓。”
“你怎么样?”
男子眉头紧皱,似乎陷入了噩梦之中还未苏醒,肖情松了口气的同时也不由得担忧,把他的胳膊放回原位后从屋内走出。
偏厅,风华正茂的小公子被五花大绑在屋内柱子上,口中抹布发出难闻的气味,他脸上俱是仇恨、狠厉的神色。
屋门打开,肖情从外面走进来,看着景暇不错眼的看着他,吩咐道:“再去请个大夫来,莫要让人靠近此处。”
“是。”景暇的视线落在肖情受伤的右臂上,看向刘辞的目光更是毫不掩饰的嫌恶。
“说说吧,为何要来刺杀孤?”
待人走后,肖情取下了男子口中的抹布,在他面前施施然坐下,神情平淡,看不出喜怒哀乐,但却切切实实的让人感觉到她在生气。
“你个贼人偷我账册害我亲人!我定要杀了你!”男子气得眼睛都红了,两行清泪从眼尾滑下,落在脸颊两侧凄楚可怜。
肖情不置可否,看着他问道:“刘家男子均充为官奴,你是压根就没有回去还是逃出来的?”
“不杀了你替我爹娘报仇,我怎么甘心!”
“看来是没有回去。”肖情嘀咕,“既如此,我也不为难你,便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你仍可逍遥在外,不必过来送死。”
太女府守卫森严,就他这点三脚猫的功夫,这次若不是事态紧急没有防备也不会让他带着武器出现在她的面前。
“我活着,就是为了杀了你为我家人报仇!”他回去的时候,家里已经被抄了个干净,封条贴上里面空空荡荡,除了地上的鲜血什么都不剩了。
“你报仇,你只知自己家破人亡的痛苦,可有想过一介县令不为民做主,治下有多少百姓家破人亡?你拿了账册逃了便是仍有良心,你不想着纠正亲族,躲在深山老林中逃避又有何用,那些受苦受难的百姓便不是人吗?”
男子眼睛红的好似一个等待扑食的猛兽,“你懂什么,我身为人子,怎可说亲长是非长短!”
“呵!”肖情摇了摇头,“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内宅卧房,陆洲缓缓醒来,陌生的环境让他恍惚了一下,从床上坐起,他茫然的抬起手,看着染上的鲜红血迹,他顿了下,掀开被子起身。
“陆大人,你醒了,奴这就去禀告殿下!”房门从里面打开,守在外面的人惊喜开口。
“不必,我已无碍,想起还有公务未了,这便先行离开了,稍后待殿下问起你再禀告吧。”
陆洲抬手制止,守着的丫鬟不敢轻易阻拦,看着他的背影离开才赶忙朝着偏厅走去。
景暇得知陆洲醒了之后起身离开,进屋与肖情禀报,肖情视线落在胳膊上包扎好的伤口上想了一下,随口道:“罢了,不必管他。”
既然已经醒了,想必已无大碍,他既执意要走,下人们怎么可能拦得住。
外间,柱子上的男子传来的声音,“堂堂摄政王,竟是个男子,这个消息若是传出去,不知太女殿下可能保得住他?”
刘辞的声音让整个屋子顿时一静,他竟然察觉了!
肖情从内室走出,看着男子无谓的眼神,她淡笑道:“我记得刘小公子对孤颇为青睐,如今你既无处可去,不如入了我太女府,孤也满足了你的想法,让你成为自己人如何?”
“你敢!”刘辞一顿,神色复杂的看向她。
“孤有何不敢?”
两行泪水从发红的眼眶流出,我见犹怜。
肖情挑眉,她自诩君女,不是那不懂得怜香惜玉的,遂拿出帕子轻轻在他脸颊上擦拭,男子想躲,被肖情捏住下颌动弹不得,也让刘辞看清了她眸中的冰冷。
给仇人当侍君,这样生不如死的羞辱让刘辞气得整张脸都红了,然而看着肖情面无表情的神色,他却觉得她真的能做出这样的事。
刘辞的反应让她侧目,肖情顿时明白他会错意了,不过她勾唇一笑,索性将错就错,“到时候孤努力些,定让刘小郎给孤多生几个乖女儿,这有了孩子,你也就不想着报仇了。”
刘辞一副吃了屎一样的神情,曾几何时,他确实被这女子皮相所惑,曾想过与她进一步发展,甚至生儿育女,但是这一切在她偷走账册之时便已经全部被推翻。
如今她是让他家破人亡的仇人,若当真沦落到那种地步,想一想就让人觉得生不如死,他们早已没了那种可能。
“太女殿下又何必如此,我说这话是想告诉你,那陆大人已经怀了别人的孩子,便是我不说也迟早被人察觉,真是可惜了太女殿下的一片深情啊。”他吹角勾勒出一个嘲讽的弧度,自己的囊中之物给她戴上一顶绿帽子,搁谁都是不能接受的。
来京城之前,他曾去两人待过的村子仔细打听了,两人的身份关系他早就一清二楚,回京之后陆洲换回女装,却与肖情撇清了关系,而那肚子里的孩子还不知道是谁的。
她是太女,她做的那些没有错,只是于他而言,是他手中的账册让家里遭逢大祸,他不是不明白,只是他无法原谅自己,更要找一个可以仇恨的对象。
刘辞的话宛如一记惊雷,肖情松开手,近乎迟疑的开口:“你,说什么?”
“我说玩弄别人感情的人迟早被别人玩弄,这现世报来的可真快啊哈哈哈!”
陆洲怀了别人的孩子……
肖情仅恍惚了一瞬间就清醒了过来,似陆洲那等人物,除了她何人能近身,况且那夜他分明处子之身。
“你说他怀孕了,多久了?”她的视线落在身上男子身上,不动声色的问道。
“少说有三个月了。”刘辞不明所以,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讥笑着看她,“胎像稳固,可见平日里当是精心养着的……”
“孤有孩子了......”肖情低语。
“景瑕,你听到了吗,我们这就去陆府!”肖情脸上的冰霜一点点褪去,露出惊喜之色,忙不迭催促景瑕去准备。
“殿下,您收敛些,陆大人身份特殊……”景瑕提醒道。
“对对对,此事不能声张,你快去准备,我们这就去,多备些礼物,陆洲此番立下大功了!”
身为太女,却一直没有选太女郎,以至于没有后嗣,这事天女都催她好多回了,她虽然挡了回去,但是对于自己喜欢的男子怀了她的孩子她还是非常高兴的,此时恨不能飞身陆府。
不过到底重礼,此事不知便罢,既然已经知道了,就得拿出态度来,到时候不管陆洲想要太女郎的身份还是其他,她都要尽力满足才是,此时先带些礼物补品才好上门。
刘辞看着欣喜若狂的肖情,脸上神情几乎呆滞,所以说不仅是那位陆大人男扮女装,甚至和当真太女有了首尾,如今连孩子都弄出来了......
“把他给我看好了。”肖情回过神,看了刘辞一眼,也不介意他先前冒犯,只是他知道的太多了,必须在她的控制之下。
刘辞气极,这也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那陆洲既然怀的是肖情的孩子,还不让肖情知道,两人之间必有嫌隙,这下他道破一切,说不定反而会助涨两人感情,做了这么一件蠢事,他索性撇过头去不再理会她。
陆府,夙鸣在门前徘徊许久终于等到了自家主人归来,看主人脸色不佳,连忙上前搀扶着,“主人......”
“回去说。”
两人回到前院书房,陆洲在书案前坐下,这才屏退了伺候的人,看着夙鸣道:“你现在便去抓了堕胎药来,是时候了。”
此番昏倒在太女府,已经漏了破绽,不能再等了,他必须先把肚子里的麻烦解决掉,否则若被太女知晓就麻烦了。
夙鸣一惊,虽然早就知道要走这一步,听到这话还是不免惊心,有哪个男子不爱孩子的,主人竟这般狠得下心来。
夙鸣走后,陆洲的手掌落在腹部轻抚,口中喃喃低语:“孩子啊,你我无缘,若有来世,不要选我做你的父亲了。”
堕胎药是夙鸣亲自熬的,把浓郁的汤汁倒在碗中,他看着书房方向心底发沉。
“待我喝下药后,你便去替我告假,有人来访一律不见,你可明白?”
如今书院即将建成,到时候再敲定师资,招收学子,少说也得一个月功夫,他只要小半个月,待他好了,便要再一改男女生员比例。
汤药散发出浓郁的苦味,热气翻涌,一切准备就绪,他感觉到肚子似乎有些动静,可能连他也知晓了自己的命运......
“主人你放心,我一定守好你。”夙鸣眼眶发湿,心里悲伤不已,到底是小主子,一碗药下去就要没了。
“陆大人,我听说你——”肖情欣喜的声音由门外不远处传来,陆洲脸色一变,端起身前的碗就想一饮而尽。
嘭——
“你在做什么?”肖情愣住,看着一地的陶瓷碎片残渣。
陆洲不动声色的把手指放在耳垂上磋磨,视线朝着夙鸣扫视了一下,他未曾料到这汤药竟这么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