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暖敲下一个微笑的表情，并附上一句话。

    暖心：【听说，我俩有娃娃亲？】

    下一秒，只见他冷漠地回应。

    Y：【嗯。】

    姜暖皱鼻，从前的爱哭包，如今这么高冷？

    暖心：【既是两家长辈的意思，不如我们……】

    她话说了一半，正犹豫要不要把下一句【我们试着相处相处？】发送过去。

    顿了半刻钟，却意外收到他的回复。

    Y：【好。】

    姜暖微微一愣，好什么好，话还没说完，他就这么答应了？

    事情意料之外的顺利。

    窗外的雨声渐停，云层散去。

    车开了一路，许洛落总感觉姜暖有哪儿不一样，就连说话声都是娇滴滴的，仿佛在窃喜。

    见她耳根子微红，又像是在羞涩。

    姜暖用开车上路以来，最快的速度把许洛落这尊大佛送回家。

    下车前一刻，许洛落还在想方设法硬套她的话。

    “刚刚看你这兴奋的模样，难道是在跟哪个野男人聊天？”

    耐不住她的软磨硬泡，姜暖含糊不清地回答：“什么野男人，只不过是一位曾经相识的熟人。”

    从大学开始算起，两人做了五年的好闺蜜，几乎是无话不谈。

    姜暖的追求者不少，但她对异性总是时刻保持着距离感，至今还没见哪个男人有能力俘获住她的芳心。

    非要找出她身边曾经存在过的异性，那就只有一人。

    许洛落脑子里灵光一现，她用力地拍响大腿：“哦，是你小时候那位爱哭包哥哥吗？”

    姜暖眼神躲闪，像是间接默许了她的答案：“我得回去忙事业了。”

    许洛落被她无情地催着下车，她前脚刚落地，车子便扬长而去。

    -

    碧香阁花园。

    最早是姜俊初买来送给江晴结婚二十周年纪念的礼物，在虞洲地处市中心黄金地段。

    后来江晴不愿离开瑾城，姜俊初就以提前支付嫁妆的名义转赠给姜暖。

    说起来好听，实则像是旁敲侧击的催婚。

    姜暖先是去看了中介推荐的一间铺面才回家，到家时已经临近八点。

    她洗了一个热水澡，避免淋雨后感冒，而后泡了一杯咖啡。

    最后把工作室里修补了一半的布偶熊装进小竹框里，一并拿到阳台的荡秋千上。

    夜晚的风凉入心扉，渐渐有了秋天的味道。

    虞城的夜景一览无余，如星河灿烂，让人心旷神怡。

    姜暖一直认为，姜俊初是个懂浪漫的三好男人，就连楼层也是选了最具象征意义的20层。

    她抿了一口杯中的咖啡，解锁手机，屏幕仍停留在与傅嘉遇的聊天框上。

    为了安全起见，她决定再进一步确定。

    暖心：【我可以理解成，你同意了是吧？】

    Y：【看感觉。】

    姜暖咬咬牙，这家伙是逗她玩呢？

    Y：【吃饭了吗？】

    胸口憋着一口气，她撇着嘴，睁眼说瞎话。

    暖心：【没饭吃，已经快饿死了。】

    随即，她收到一张傅嘉遇发来的照片，照片里是两菜一汤，一个凉拌卤牛肉，板栗烧鸡和西红柿蛋花汤。

    Y：【我自己做的，想吃吗？】

    姜暖毫不犹豫。

    暖心：【想。】

    Y：【地址和电话发来。】

    姜暖听见自己心里咯噔一声，手心都紧张得冒出汗。

    实际上，她已经吃过了。

    本以为傅嘉遇会随便找借口搪塞回来，怎料居然是玩真的。

    停顿片刻，姜暖准备客套地说“不用了”，“不必麻烦”之类的话。

    忽然又记起江晴说，傅嘉遇还没回国，单凭这一点，激起她的好奇心。

    想到此，姜暖输下一连串的电话号码，连同地址一起发送过去，还假意客套地表示感谢。

    长久的沉默，对方仍没有消息过来。

    姜暖戳了戳手机屏幕，心里嘀咕：这家伙，人又没了。

    她把手机丢在小桌上，拿出竹篮里的布偶熊，捧在手心里来回翻看破损的地方。

    这只粉色小熊是一位八岁小女孩的阿贝贝，送过来时掉了一只耳朵，缺了一条腿，肚子上破了个洞，漏出小半棉花。

    她的继母亲自带着她来找姜暖，说是弟弟不小心弄坏的，小女孩当时抿着唇，红着眼眶，却不敢哭的样子，姜暖仍然记忆犹新。

    小熊的料子是手感很好的珊瑚绒，为了能补全缺失的腿，姜暖搜遍全虞洲都没找到相同颜色的料子，反而是前两天在瑾城东街的布庄里发现了意外之喜。

    掉落的耳朵和肚子上的小口子已经修补好，腿部则需要费一番功夫。

    她用布尺量好小熊腿部的尺寸，记录下来。

    再用消迹笔在珊瑚绒布料上照尺寸画出图形，剪裁后，以藏针法一针一线地细心缝合。

    腿部的形状落成，姜暖对比着另一条腿。

    嗯，相差无几。

    她取来太空棉，准备填充棉花。

    门铃却在此时“叮叮当当”地唱起欢快的歌谣。

    姜暖的心头一颤，手里的棉花飘落几絮。

    她掂量一会，打开门。

    门外站着一名头戴白帽，身着黄衣的小哥。

    “姜小姐是吗？您的外卖。”

    ……

    姜暖取了外卖，拎到餐桌上拆开，跟照片里一模一样的两菜一汤，包装袋的客户单上写着：寻香楼。价格，2388元。

    寻香楼在虞洲是数一数二的高档酒楼，也是上等人士消遣的场所。据说一到三层是中餐厅，三层以上是夜总会。

    中餐厅需要提前预约桌位，而夜总会是会员制。

    这么普通的两菜一汤都要2388元，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消费得起的地方。

    姜暖拍了张照片，礼貌地给傅嘉遇发去。

    暖心：【还以为是你亲自送来。】

    暖心：【不过，还是很感谢你请我吃大餐。】

    傅嘉遇立即回复。

    Y:【抱歉，只能等我回虞洲再亲自给你做。】

    暖心：【行吧！这个理由我接受。】

    她抓起筷子，目测上去，肉多，配菜少，还算良心。

    卖相虽算不上好看，有失高档酒楼的水准，但很符合姜暖的口味。她一边大口吃肉，一边忙着敲键盘。

    暖心：【喂，我能像小时候那样，叫你爱哭包吗？】

    Y：【冬瓜妹。】

    “啪”地一声，姜暖把手机摔到桌面上，着实是把她气到了。

    -

    熬了一宿的夜，临近五点时姜暖才真正睡着。

    感觉没睡多久，闹铃声响。

    回瑾城潇洒几天的后果，就是连夜地赶工。她身心疲惫，努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窗外的天已经大亮。

    床头柜上的日历，赫然醒目地画着红圈圈。

    没错，今天正是交单的日子。

    注定又是忙碌的一天。

    依照惯例，姜暖照着订单清点一次物品，仔细地检查每一个阿贝贝身上是否还有遗漏的地方。

    走线是否完美，是否贴近物品最初的模样。

    姜暖对自己的手工艺要求极高。她认为，这是对每一位恋物情结患者的尊重。

    要送出的单子一共有三个，顾客全都是小朋友。

    姜暖将它们封在礼盒里，用纸袋包装起来。

    简单洗漱后，她快速地化了个妆，为了让自己显得更具亲和力，特意选了一条去年参加许洛落的童话Party，买的洛丽塔公主裙。

    没想到这件压箱底的裙子如今还能再次派上用场。

    出门前，姜暖用导航软件记录下路线图，恰好送完第一单就可以顺路在大学校门旁吃个心心念念的小馄饨。

    早高峰已过，一路畅通无阻，本以为是顺风顺水的一天。

    怎料，在距离第一单的目的地相差一公里的高新街口，车子突然熄了火。

    姜暖试着重新点火，当时能打着，可没过几分钟，又再次自动熄火。来回试了几次后，她急得一头汗。

    跑下车子打开前盖一看，里头歪七八扭的线路，她也看不懂。

    担心会妨碍交通，姜暖只好反复点火，慢慢地将车子靠路边移动。

    她从包里掏出手机，寻找可以请求帮助的人。

    第一个想到的人是姜俊初，拨了两个电话过去，竟无人接听。

    她身边又没几个懂车的异性，迫于无奈，她只好点开傅嘉遇的微信。

    暖心：【我现在遇到了点麻烦，实在不知道该问谁，能占用你一点时间吗？】

    时间一分一秒过，在姜暖正准备另寻其他方法的时候，手机“叮叮”响了两声。

    Y：【怎么了？】

    Y：【我有空，你直接说就好。】

    看见他的回复，一股莫名的安全感涌上心头，姜暖的心情顿时平复许多。

    暖心：【是这样的，我的车子在路上突然打不着火了。我试了许多次，反复点火可行，但是没过几分钟又自动熄火，不知道是哪儿出了问题。】

    Y：【打开前盖，拍张照片给我看看。】

    姜暖照着他的指引，做了初步的检查后。

    Y：【估计是某个器件故障了。你先联系4S店，然后叫一辆拖车，把车子送过去，今天你怕是没办法用车了。】

    对姜暖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噩耗。

    半小时后。

    拖车把车子运走，姜暖只好靠着步行送完第一个单子。

    这一折腾后，也没了吃小馄饨的心思，她在路边买了两个包子，随意糊弄几口。

    接下来，姜暖靠着打车送单，简直就是做了个赔本的买卖。

    -

    夕阳西下，清风拂过树梢，枝头的黄叶纷纷飘落，小道上像铺了一层金色的毯子。

    姜暖坐在驾驶位的后排，目光怔怔地看着手里捧着的纸盒，纸盒上系着一个粉色的大蝴蝶结。

    是一眼就能俘获小女孩的设计。

    这只粉色的小熊是最后一个单，也是最远的一个。姜暖只觉得车子开了好久好久，久到她都开始昏昏欲睡。

    “师傅，还有多久？”

    司机声音浑厚，给人一种中气十足的感觉：“快了姑娘，你去的地方离市区太远。那一带都是富人区，家家户户出行都有车，所以单子不赚钱，愿意跑的人也不多。”

    抵达目的地，姜暖对开车师傅多次表示感谢。

    别墅区很大，她照着导航的路线都找了老半天，直到看见一个身穿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站在大门前踌躇不安。

    姜暖一路小跑过去，喊道：“小枝。”

    女孩闻声回头，圆润的娃娃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她朝着姜暖飞奔而来：“姐姐，我等你好久，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

    姜暖抚摸着小女孩的头顶，笑道：“怎么会呢！姐姐说今天一定会帮你把小丫送回来，说到做到。”

    小枝迫不及待地拆开纸盒，粉色的布偶熊恢复得几乎看不出差距。她的小脸喜出望外，眼中泪眼婆娑，凑近一闻，仍然是那令她依恋的茉莉花香。

    “谢谢姐姐。”

    “不用谢。”姜暖蹲下身，把小枝紧紧地搂在怀里，“小枝，如果这个世界，已经失去了可以让你依靠的人，那就努力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不要轻易受人欺负。”

    家，对很多人来说是港湾。

    但于小枝而言，早在母亲病逝的那天，她就失去了一辈子能够庇佑自己的地方。

    母亲病逝的第二天，父亲领着继母和五岁的弟弟进门，往后的每日都是水深火热被排挤的日子。

    小枝扁着嘴，止不住地抽泣：“我偷偷听见家里的下人们说，妈妈是因为爸爸找了阿姨，才会被气死。”

    姜暖轻轻地抚着她的背：“但你永远不是一个人，你还有妈妈留下来的小丫，无论何时何地，它都会一直陪着你。”

    随后，她从裙子的兜兜里拿出一个绣满花边的小布袋，像献宝似地展示在小枝面前。

    “姐姐给你和小丫准备了一份特殊的礼物。”

    在修补阿贝贝的时候，姜暖照着小熊的尺寸，手缝了一件跟小枝身上一摸一样的红色连衣裙。

    她印象很深，那天小枝带着阿贝贝上门找她时，身上穿的，正是这条裙子。

    “从此以后，这就是你和小丫的战袍啦！”

    夜幕渐渐降临。

    分别之时，姜暖留下了自己的联络方式。

    为的是，未来的某一天，她碰上任何困难，随时都能找到一个可以给予她帮助的人。

    目送着小枝走进家门，她才放心地转身离开。

    昏黄的路灯，皎洁的明月，静谧的环境。姜暖真正体会到，一旦远离了喧嚣，就变得太过冷清。

    眼看发了十几分钟的打车单，都无人敢接。果真如滴滴师傅所说，这一带的富人区，根本打不到车。

    她站在路灯下，搓了搓被冻得发凉的手，做好最坏的打算，就是靠着双腿走回去。

    突然间，她的思绪被汽车的鸣笛声打断，炙白的灯光照亮她前方的道路。

    意识到自己挡了道，她慌乱地往边上靠一靠。

    红车的跑车缓慢而过，经过她身边时，却停了下来。

    车窗落下，驾驶位上的男人戴着黑色的帽子和口罩，看不清表情。

    男人目视前方，声音比这秋天的寒风还要冷上几分：“我要去市区，可以顺道载你一程。”

    姜暖没那个胆子随便上陌生人的车，正准备出声拒绝，怎料男人却抢先一步：“我是要收费的。如果你不放心，可以全程录像。又或者，你有本事靠这双腿走回去。”

    她确实没那个本事，掂量片刻，姜暖道了声谢，拉开后排车门。

    -

    起初，她的确是按照男人的话，开启录像。

    最后，竟然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等她清醒过来时，车子已经达到了目的地，她瞧见男人端坐在驾驶位上，黑暗中低着头玩手机。

    “抱歉，我是不是睡很久了？”姜暖慌乱得手足无措。

    “刚到。”男人点开收款码，将手机里的二维码递到姜暖眼前，至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200。”

    付了款。

    姜暖起身下车，没有丝毫的停留，快步朝小区大门走去。

    亲眼目睹她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傅嘉遇摘下帽子和口罩，随手扔在副驾驶位上。

    他摁下启动键，一个漂亮的大甩尾，扬长而去。

    事后，姜暖边走边想了一路，居然在陌生男人的车里睡着了，好在平日里好事做多了，庆幸没遇上图谋不轨的坏人。

    站在电梯里，她看了眼手机，以娇滴滴的口吻给某人发去消息。

    暖心：【我刚刚在陌生男人的车上睡着了，幸好他没有贪图我的美色。】

    暖心：【当时我在想，如果你在身边就好了。】

    暖心：【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