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宁甘棠和玊常明,林安一听,就听出了声音的主人。
林暮遇应当也与他们汇合了,不然宁甘棠和玊常明不会放心地同时出动找她。
至于为什么只有宁甘棠和玊常明出声呼喊,原因很好猜,林暮遇收她为徒就是为了方便解毒的,对于徒弟的安危人家毫不在乎罢了。
林安听到呼喊后,一把抓过金缺的衣袖,语气凶狠地询问金缺进入枯井后的过程。
金缺瞧林安稚嫩的小脸上一副违和的严肃表情,滑稽又可爱,一下恢复了刚刚任凭林安动手动脚的随意,乐呵呵的,十分配合地讲了遍。
他入井后的经历和林安的大差不差。
听完,林安松开手,往金缺嘴里塞了颗修复丹药,然后强迫金缺把碰见的龙茶换成她,并强制要求统一他们打从碰面开始就结伴而行的口吻。
丹药入口,金缺被灰黑色气息袭击过的地方瞬间就不痛了。
他慢条斯理地将破洞的金色外衣烧成了一团灰,重新换了件完美无瑕的金色外衣,对上林安威逼利诱的目光,他饶有趣味地一挑眉,拿回了主动权。
他要求林安答应做他的朋友,否则他就不配合。
见金缺满脸写着不容讨价还价的坚定,林安听着呼喊声越来越近,一时拿他没办法,只好应下。
毕竟是个境少主不是,还是玄武境境主的独苗,即便她不怕麻烦,然灭口之后玄武境境主追究起来其实后患无穷。
也正是有这方面的考量,刚刚,金缺提到毒门的时候,她才未下死手。
看金缺心满意足地点头,她朝天放出灰黑色的气息,为人指路。
不多时,宁甘棠、玊常明就奔着气息的指引赶来,林暮遇果然如林安猜测的那样,跟在两人后面,专心顾看着左右的植被,落后了一大截。
一见面,一脸忧心的宁甘棠就贴到了林安眼前,对她上下其手。一会儿摸摸脸蛋,一会儿牵牵小手,半响后宁甘棠才迟钝地注意到一旁还有个大活人金缺。
“金少主。”她敷衍地表示了一番礼貌,转头拉着林安远离金缺。
确保拉开了一段距离,宁甘棠弯下腰用极小的声音问林安:“你怎么和金少主在一块?”
言外之意是问林安怎么遇上了个惹是生非的主。
林安顶着纯真的神色,主动从白袄的小口袋里掏出两块做工精致的灵石给宁甘棠看,“这是那个哥哥送我的,他说他要和我做朋友,我找不到姐姐你们,就先和那个哥哥一起走啦。”
她小脸一歪,眨巴着晶亮的眼眸,先斩后奏道:“宁姐姐,不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宁甘棠不疑有他,连着两声肯定,继而就细声细气地让林安以后遇到同样的情况,也要找其他修士同行。
林安乖巧地点了点头,见宁甘棠毫无怀疑,她也放下了心。
假正经的金缺看着林安装乖的举动,眼底划过一簇兴趣盎然的光彩。
他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朝准备动身的宁甘棠和玊常明走去,想要加入队伍一起行动。
他走到宁甘棠和玊常明面前的同时,慢慢悠悠的林暮遇也正巧走了过来。
林暮遇淡淡睨了睨安全无恙的林安,抬眸无意撞上金缺投来的目光,主动招呼了一声。
“金少主。”
宁甘棠一惊,林安也一愣。
林暮遇主动跟金缺说话?
那个胆小怕生的狗崽子主动跟一个外人说话?!
林安好奇地观察着林暮遇墨青色的背影,再扭头端量起金缺在见到林暮遇之后就忽然变得心事重重的表情,心生好奇。
宁甘棠也颇为奇怪,刚打算拒绝金缺的她随即调转话锋:“金少主可要与我们同行?你和林安成了朋友,看样子与林长老也相识,我们可以一道,正好作个伴。我们和林长老是为了四境组队一起,不知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宁甘棠的问题一出,金缺脸上的笑容崩塌,谁也不清楚他在短短的几息里想到了什么,满脸叫人愈发好奇的苦痛之色。
他干涩地苦笑了两声,往后缓缓退去,“同行就罢了,小爷我习惯了独来独往,想一个人在这秘境中快活地耍上一遭,就不妨碍几位完成救四境于水火的使命了。”
可是他才沉重地吐出“告辞”二字,林安突然用力拉住了他的袖子。
“金缺,你和我都是朋友了,宁姐姐说朋友就是要在一块的。师父和宁姐姐都有重要的事情要做,玊哥哥也要帮他们,我一个人无聊,你就来陪我玩呗。”
林安故意学了方才金缺不依不饶要交朋友的讨打口吻,十成里面八成是原滋原味,尤其是话尾的“呗”,为灵魂所在。
她的话有理有据,一时间,金缺挑不出丝毫破绽来作为拒绝的理由,欲哭无泪。
“金道友还是与我们一同吧,此乃降临的第一个秘境,我们知之甚少,多一个同伴也是多一分保障。”玊常明觉察金缺神情中的微妙,也开口劝到。
有林安、宁甘棠、玊常明三个人众口相邀,金缺能怎么办,只好认命地跟着四人上路。
不过他闭口不谈和林暮遇认识的经过,拖拉着步子,逐渐就成了队伍里排在最后的一个,比垫后的宁甘棠走得还要慢,一身璀璨的金光好似通得主人的心思似的,渐渐变得灰暗。
林安将金缺时不时偷瞄一下林暮遇的小眼神尽收眼底,晶亮的眼珠子咕噜一转,她小跑着追上了林暮遇。
虽然金缺的死缠烂打于她来说不痛不痒,但她一向睚眦必报,且考虑到金缺此妖的性子过于活跃,她得捏一个金缺的命门来把控这只豹子。
眼前林暮遇送来的这个,刚刚好。
“师父师父,你认识金缺吗?”她特意放开了嗓门,清甜的声音大到金缺可以清楚听清她问出的每一个字。
金缺豹躯一震。
“嗯。”林暮遇观察着脚下的植物,漫不经心回到。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和我一样,是从山上来的吗?”宁甘棠刚刚一招推己及人,林安掌握了十成十。
八卦是人与生俱来的天性,宁甘棠和玊常明不动声色地竖起了耳朵,并默契地有意挡住了金缺试图前去阻止的步伐。
林暮遇接着淡淡回复:“他是我的病人。”
“病人?”林安故作疑惑,往后瞥了眼着急的金缺,见那人死活冲不过来,在宁甘棠和玊常明身后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转,语气更是天真,“金缺生病了吗?”
林暮遇没有立刻答复,他突然驻足蹲下,自一眼望去仿佛都只是普通绿草的草坪中挑出了一根乍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绿草,收入了药匣。
“不是,是受伤,已经好了。”他站起身继续走。
“是什么伤啊,严重吗?”林安追问。
本来已经懒得出声的林暮遇余光扫过满脸纯真无害的林安,不知为何,他不受控制地停下了步履,侧目定定注视了一会儿。
凝视着那张白湛的脸蛋,与安枉逸几乎一模一样白皙的肤色,他的呼吸不由一滞。
也许是林安的肤色像是能令人吐真言的毒药,很快,林暮遇罕见地有一答一,道来了在场除了金缺以外其他人都好奇的经过。
捕捉到三言两语的故事马上要进入令人耻笑的阶段,金缺心急如焚。
他顾不上其他,果断使了个低阶的传送符,闪到林安身后,在林暮遇说出口的一瞬间,捂住了林安的耳朵。
林安没多注意盯梢金缺,不幸错过了最为精彩的部分。
倒是宁甘棠和玊常明两个人听得明明白白、完完整整。
一贯神色冰冷的宁甘棠笑了。
玊常明忍耐着止不住上扬的嘴角,走至金缺身旁拍了拍他的肩,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却雪上加霜:“噗……金道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来回看着两个按捺不住笑意的人和面如死灰的金缺,唯一没听见的林安的眸底转瞬即逝一抹戏弄。
她两手叉腰,理直气壮地质问已经很可怜的金缺:“我们不是朋友吗?”
她小嘴一撅,实则并未生气但故作生气的眼眸内氤氲起了溟濛的水光,把宁甘棠看得心一紧。
见不得林安受半点儿委屈的宁甘棠无情地一把推开了无从应对的金缺,金缺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金缺很惨,但是是他自愿上的贼船,惹上了林安,他还会更惨。
宁甘棠一字不漏地复述了林安错过的部分,还人为进行了一些艺术加工,把从林暮遇嘴中出来的简短故事讲述得抑扬顿挫,更为精彩。
几年前金缺正值青春叛逆,惹是生非的程度不光是搞些令人人头大又讨厌的恶作剧,还如是个人见人嫌的恶霸一般,一个兴起,就跑蟒蛇一族的洞穴里烧光了人家褪下的蛇皮。
哪想洞里四通八达,洞中不止是成堆的新蛇皮,金缺那一把火,还不慎误烧死了临近洞里新生的一窝小蛇。
蛇族暴怒,他被恼怒的蛇群追杀,马上就能逃脱之际,蟒蛇王一个猛冲,大口一张,狠狠咬了他最脆弱的毛绒球。
金缺奋起反抗,好不容易才让蟒蛇王松口,但逃脱之后,毛绒球已经连根断裂,就剩点皮毛还连着,情况岌岌可危。
要不是林暮遇那会儿正好在玄武境四处走荡,恐怕如今金缺就真如其名,缺了点不能缺少的东西。
更让金缺难堪的是,林暮遇不仅帮金缺治好了濒死的毛绒球,还在金缺康复后开了一贴助于毛绒球生机勃勃的药方。
玄武境境主担心会后继无望,强行按着这不听话的皮崽子把药方喝了半年之久,令金缺貌似不行的传闻在坊间传开。
若现今去玄武境问起金缺,还会有人谈笑着提起这玄武境人尽皆知的“不行”。
谁还没有个不知天高地阔的年岁,但这样的往事,宁甘棠和玊常明听去也就算了,这两人在四境的印象里都是不错的修士,听完,也就当作闲事抛之脑后。
可是林安不一样,林安若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金缺可能还会大方和坦然些,偏偏林安可爱的皮子下面是那个能搅翻四境的毒仙安枉逸!
果不其然,在林安知晓之后,让金缺羞赧难忍却又最天真的攻击出现了。
“毛绒球是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