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应你。”迟林对着空气呢喃。

    不过眨眼的工夫，地面上的血迹就干涸了，留下一层凝固的污渍，迟林微微一动，就发出“噗窣噗窣”的断裂声，像是旱地上的一层痂。

    当迟林迈着沉重的步伐将金桃的话语都告诉其他人以后，大家都沉默不语，田余菲合上双手，向虚空拜了拜。

    过了一会儿，陈璐莹迟疑地问：“那……就算结束了？我们还要干什么吗？去找小张，应该是指去寻找张德平，可去哪里找到他呢？等到上班时间？”

    话音刚落，系统声便开始毫无感情地播报：

    【在找寻到真正的线索以后，玩家们终于逐渐接近事件的真相……】

    系统的播报说明他们的方向是正确的，但似乎还差了一点什么。

    逐渐接近，并不代表完全知晓，故事或许还缺了一块。

    “先回寝室休息吧，今天晚上的生命值还没有恢复。”柳星辰提出了这样的建议。

    “如果你们不放心我，也可以像昨天那样轮流守夜，但是我想我的寝室应该是进不去了。”他看上去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

    “没关系。”迟林回答道，“还是像之前那样轮流守夜到上班时间吧。虽然睡的时间少，但至少生命值可以恢复到一些。”

    另外两位姑娘也表示赞同。

    走在上到二楼的楼梯上，众人都非常警惕。

    他们都能想起来之前张思华疯癫的样子，再加上又得知了他是一个杀人犯，大家都在防备着他。

    果然，就在打头阵的柳星辰踏上二楼地面的时候，一个人影冲了过来。

    他拿着一把匕首，直直地向走在最前面的柳星辰捅了过去。即使柳星辰有所准备，但还是被这样突如其来的攻击伤到了腰腹处。

    迟林眼疾手快地拉了一把柳星辰，这才让匕首不至于陷得太深。

    “他的手和脚是好的！”田余菲诧异地呼喊出声。

    只见张思华的双手双脚都完完整整地长在身上，一点也看不出他曾经人彘的模样。

    陈璐莹眼尖，立刻认了出来：“那是厨房里的那对断臂，他的右臂上有一块斑，左手手肘处有摔伤过的痕迹，我能看得出来。”

    这么说，他是将四个断肢全部接上了。

    此时的张思华身上，再也没有之前蜷缩在饭桶里那种萎靡不振的落魄气息，他的双眼亮的惊人，嘴角裂到耳后根，只有嗓音依旧如破锣般嘶哑而响亮。

    “我妈呢？我女儿呢？她们都在躲着我吗？嘿嘿嘿嘿！我终于把最后的右腿培育出来了，金乐美把我关在这里这么久，我怎么能不送点见面礼呢？”

    柳星辰被捅了一刀，捂住腹部，连连后退。张思华也没有恋战，用刀尖往前比划着，喝令玩家们离开。

    “我要去找我的妈妈，她说他会照顾我一辈子。她是妈妈，世界上的妈妈都很伟大，就像那个男人，男人当了妈妈也是这样的。”张思华吃吃地笑了起来，常年不见人不见光，让他的性格更加阴郁孤僻，自说自话。

    迟林听到“男人”，警觉地问了一句：“你把黄一腾怎么了？”

    “谁？”张思华歪着脑袋看了看迟林。

    紧接着，他像是想起来了什么，长长地哦了一声：“原来他叫黄一腾。”

    “他怀了孕，自愿用血肉供养我的右腿。我还要好好感谢他，没有他，我的四肢还没有办法完全复原呢。”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真是一刻也不想在那个狭小的饭桶里待着了。他帮了我最后一把，真是个伟大的母亲。”张思华的语气里含着长长的解脱和喜悦。

    他似乎还没有怎么适应自己的四肢，一步一步下楼梯都非常慢，但这个样子反而更加让人心惊肉跳，因为不知道下一步动作是什么，会干出什么事来。

    “我落魄了的时候，妈不愿意帮我，还骂我是断手断脚的废物。我赚钱的时候没孝顺她吗？没给她买吃的喝的、没带她出去旅游吗？我对她那么好！可她最后，真的把我的手脚给断了，连同那个觊觎她遗产的干儿子一起，哈哈。”

    “我现在要去复仇了，我要去问问她，我不甘心啊。”

    张思华一边说话，脚底也没闲着，已经挪到三楼楼梯口了。

    迟林听完他的絮叨，心中一动。她之前一直以为三楼的金乐美才是域主，金乐美是玩家骤然下降的精神值的元凶，诡异的外接心脏、张思华的执着都给池林这种感觉。

    但见到金桃以后，迟林的大脑又隐隐地想要否定这一猜测，但她只是有这样的直觉，并没有完整的推论。

    在金桃的故事中，金乐美的占比十分小，可以说是背景版也不为过。

    之前从陈露莹的口中听说域主这个概念时，迟林并没有多想，以为域主仅仅只是类似于副本的幕后黑手、最大boss的存在。

    就像网游副本里的boss为什么会成为boss？没有别的理由，因为制作组如此安排，它就这么成为了，意义就是给玩家添点堵，又在被消灭以后带来一些快感，仅此而已。

    但是副本进展到这里，领域的内涵已经超越了迟林的想象，它不仅仅是简单的副本而已，而是拥有着完整人物故事线的环境体。

    就像人们常说的“小说需要符合逻辑，现实不需要”。这个副本内的故事，可以说确实在逻辑上说得通，但在迟林看来，这更多的是无数微小的行差踏错堆积出来的悲剧。

    在这种情况下，迟林很难不怀疑这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故事。

    但这样一来，域主又为什么是域主？或许域主苦大仇深、心怀不甘，但从这样来看，金桃、张思华、金乐美，无论是好人或是坏人，都符合这个要求。

    迟林没能将这个问题深入思考下去，因为张思华出乎意料地又一次发起了攻击。

    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想要去找金乐美的时候，他从高高的三楼一跃来到了二楼半的地方，直冲迟林而来。

    迟林被田余菲推了一把，狠狠地摔倒在地上，险之又险地避过了刀尖。但这一推也让迟林的左脚崴了，瞬间肿起老高，她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咔嚓一声脆响。

    迟林站不起来，眼看着就要躲不过下一击。田余菲、陈璐莹和柳星辰一起扑了上来，拦住张思华。

    但遗憾的是，他们中没有一个是攻击型技能，只能凭借蛮力，将张思华掼倒在地。

    迟林的头皮发麻。

    她以为御主或是NPC会更多地采用精神攻击，但没想到张思华选用的竟然是纯肉搏的方式。

    迟林这个时候明白为什么自己精神值是200/100，但是初始的综合能力评价只得到F级了。因为这样的方式对她来说是最不利的。

    精神攻击可以使用自己的大脑防护措施去抵御，但是如果是物理攻击，跑不过就是跑不过，躲不掉就是躲不掉，没有一丝一毫可以抄近道或是动脑筋的地方。

    迟林咬着牙撑起自己，就地翻滚，狼狈地躲过了第二次攻击。她尝试着和张思华交流：“为什么要杀我？”

    张思华这个时候倒是一点都不发挥他作为反派的嘴炮精神了，很明显，刚刚他就是为了降低迟林等人的戒心，目标就是为了杀死迟林。

    可是为什么？她也没对张思华做过什么啊？

    02清了清嗓子：“你怎么知道你没做过什么呢？”

    迟林猛然想起，她根本就是失去了游戏内的所有记忆，所以也不知道以前的自己是不是和NPC有什么恩怨情仇。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张思华的左腿突然弯折，像是被什么绊了一下，踉跄着跪倒在地上。

    仔细一听，有尖锐物品扎入血肉的声音。

    又是两声刀片摩擦空气的声音。张思华的口中喷出鲜血，俯面倒在了地上，后脑勺直直地对着天花板。

    迟林循着声音望去，是张德平。

    昔日的理发师左手握满刀片，右手举着一根长棍，赫然就是迟林用来扫厕所的拖把。

    拖把被去除了布片，正好和迟林那根扒光了芒草的扫帚，凑成一对卧龙凤雏。

    他用拖把在张思华的四肢上点了点，张思华立刻又重新变成了人彘的样子，张思华愤怒地扭动起来，口中发出呜咽，但这样的行为只不过是垂死挣扎。

    张德平的样子让迟林无端想起仙女教母。

    我以前突然出现又突然解除。玩家们都迷迷糊糊的。就在此时系统播报响了起来

    【天空一声巨响，救星闪亮登场，反派张德平已被消灭。玩家在此领域中推进了真相揭露，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获得奖励：四人均分1200积分。】

    田余菲吃惊地捂住了嘴巴。四人均分1200积分，那就是每个人300分！她以前一次副本全须全尾地逃生差不多才能拿到150分左右。真是惊喜过头了。

    迟林搭着陈璐莹的肩膀站起来，她的脚踝还在泛疼，只能单腿站立着，模样看起来有些滑稽。

    她望向张德平，张德平冲他笑了笑，扛起咒骂不休的张思华就要离开。

    迟林叫住了他：“张德平。”

    张德平停下脚步，扭头回看。此刻他的脸一点也不像僵尸，脸色红润健康，看起来就像个正常人一样。

    “什么事？”

    迟林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你就是域主，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