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雾缭绕,朦胧的光线把少年滑嫩白皙的背部线条衬得旖旎。
那张背上原本爬满扭曲可怖的新旧伤痕,如今却已悄无声息地消失,被人抚平治愈,好似从未存在过。
池水暖如温泉,蒸发的水汽让谢凉脸上呈现不自然的红晕。几滴水珠挂在他发梢顺着他完美的下颌缓缓流落。
他皮肤很薄,离得近了,可以隐约看到细腻面皮下清透的血管以及薄薄眼皮下不停转动的眼珠。长长的睫毛正微微打颤,像是一只欲振翅起飞的蝴蝶。
好暖和...
谢凉忽地睁开了眼,发现自己半身赤|裸,坐躺在一不明池水中,脖子上原本戴着的珍珠项圈不翼而飞。穿在身上的那件绯色长衣早在结界破损前便撕裂成了碎片,挂在他身上,如今那破布也被人褪下放在池边。
在那破损的绯衣旁,还摆着一身干净的淡青色素衣,袖口处绣着碧桃。
那身男女皆可穿的道袍,像是那人从旧衣里寻摸出来,临时为他准备的。
视线往下,谢凉发现自己还穿着亵裤,只是那白色亵裤在池水中一泡,反倒透出他身下原本的肉色。
他回想着自己彻底昏迷之前瞥到的那人...
是她吧?
谢凉是第一次使用符箓,并不知道遁地符的使用规则。
遁地符乃高阶符箓,百枚上品灵石难买一张,使用符箓之人,需心想一处地方或者一个具体的人,不然便会随机传送,传送到魔域或者妖兽口中皆有可能。
当时谢凉满脑子想的都是逃到她身边就还有活命的机会,所以脑中想象的都是文茵的面容。
结果后来真的见到她了。
谢凉晃了晃脑袋,反复告诉自己,那人应该不是他的幻觉。
在渊界他大概不会遇到第二个温柔的用法术治愈他身上伤口,又耐心哄他吞下丹药的人了。
他素来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意识到是文茵在救自己之后,谢凉便安心的昏了过去,所以后来发生了什么他并不太清楚。
她去哪了?
不过,身上那些外物,若是她替他褪下的,那她不是全看到了...
想到这,谢凉只觉脸颊发烫,一张脸烧得疼。
红晕自他脸颊处一直蔓延到耳根,他将脑袋闷在温热池水中,感觉自己的脸比池水更烫。
缓了良久,谢凉才回过神,微微抬头,却见面前多出了几张稚嫩的脸蛋,他们穿着统一制式的道袍,那道袍谢凉识得,是无相宗的弟子袍。
他们好奇的盯着谢凉瞧,目光不断在他的脸颊流转。
几人到底还是年轻,上了雪灵峰,就将文茵嘱咐的‘莫要去打搅他’抛在脑后。
梳着道童头的小姑娘开了口:“你醒了啊?”
谢凉还未作答,就听另一名瘦瘦高高的少年嘟囔道:“你就是老祖带回来的凡人?看着也没什么特别的啊,为何老祖会带你回宗门?总不能是见你长得好吧。我当年进宗门可是考了三次试才进来的,你居然不用考试。”
“别乱说,老祖自有老祖的道理。听说,三十年前老祖带回念英师兄,宗门内也有很多人不理解,结果念英师兄是剑道奇才,如今离金丹仅有半步之遥。想来这凡人也定有什么其他天赋。”
梳着道童头的姑娘拍了拍瘦高个,自信满满的解释着,那神情怎么看都与她那幼态的脸庞相悖。
几个弟子修为皆在炼气期,身边又没有测灵根的法宝,所以并不知晓谢凉没有灵根。
在他们几人的认知里,既然老祖将人带回来,那谢凉肯定是有灵根的,谢凉将来应该也会是无相宗的弟子之一。
“漂亮哥哥,你被老祖带回来,日后应该也是我们无相宗的弟子,我们无相宗普通炼气期内门弟子按进门时间论资排辈,到时候你可能还得喊我一声师姐呢。”
想到这,小姑娘喜不自胜,她是这一批炼气期弟子进门最晚那个,平日里大家都喜欢逗她。她早就希望宗门能尽快多个师弟或者是师妹,这样她也可以捉弄别人了。
原本她以为还要等到这个月底,无相宗开山收徒后的弟子大会,结果老祖提前带回来个凡人。
“对哦,那这位便是师弟了,师弟叫什么名字?”瘦高个也开口问。
谢凉皱了皱眉,并未回答,而是开口问,“她去哪了?”
“谁?”众弟子不明所以。
“你们...老祖。”
谢凉说后两个字时,声音小了些,他总觉得叫那人老祖,他心里有几分不自在,或许是因为她不像他想象中的老祖,又或许老祖这个称呼和那双桃花眼太不相配。
“大概是去议事堂了吧,刚才我们上雪灵峰时还碰到老祖了。”一弟子答道。
“老祖为什么去议事堂,她好像很少去那里吧?”
瘦高个问道。
“好像是老祖此次下山为了一个小倌杀了一人,结果那人是林小少爷,现在林家家主找上门来讨|说|法了。”
“念英师兄也是因为那小倌受伤的吧。”又一弟子补充道。
“说来也怪,老祖平日里男色女色都不近,为何会为了小倌动手杀人,难道是那小倌生得美艳动人,老祖都抗拒不了?”
“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个小倌啊,老祖红颜一怒为了一青楼小倌,这不是有损声誉吗?恐怕金玲城内这事会成为凡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不敢想象日后下山若是听到那些凡界的说书先生编排老祖,我会有多么痛心。”
瘦高个说着捂了捂心口,他素来崇敬老祖,想成为老祖的徒弟,自是不愿老祖声誉受损。
“你们就别以讹传讹了,据我所知,那林家小少爷本身就不是个好人。要我说,老祖这不叫冲冠一怒为蓝颜,这叫为民除害。那些谣言不过是因为编得香艳些好传播,所以才加上那美艳小倌的。”
“林家小少爷我在东市遇到过,当时还想对我动手来着,幸好外门弟子就在旁边巡逻,他见我唤那些巡逻弟子过来,就不敢乱动手脚了。”一小弟子心有余悸的说着。
“林家家主好像才元婴中期吧,他上门来讨什么说法?”
“对啊,也不知林家主在想什么,跑上来找死的吗?”
几名弟子并不知谢凉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美艳小倌,只当眼前的少年不过是老祖顺手救的另一凡人,故而口无遮拦。
几人七嘴八舌的泡在天灵池里说着自己知道的那点八卦消息。
谢凉见众弟子聊得欢快,默默从池水中起身,拿起衣物,走至隐秘处,换上了那人为他备好的淡青色素袍。
素袍在身,他抬起袖口,对着那枚碧桃嗅了嗅,闻到了她身上那股特有的桃花香。
他勾了勾唇角,面上浮现出笑意。
这衣服真好,就像是他一直卧在她怀里一样。
等到谢凉许久未归,热烈讨论中的几名弟子才意识到那凡人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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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事堂内剑拔弩张。
林修明提出的天价赔偿,让厅内众人纷纷怒目而视。
“无相宗待客虽一向宽仁,并不愿意与客人在宗内起冲突,但这并不代表,我们无相宗软弱可欺。”
徐劭倾沉声开口,面上客套的笑容不再浮现,眸子直愣愣的盯着林修明。
“师尊,和这老鬼多说什么,直接把他丢下山去得了。”
郁惜玉乃徐劭倾首徒,虽修为在几位峰主中最低,但宗内地位还是有的。因此她说这话,在场之人无人反驳。
“你们无相宗可以不应,但不怕我林家把老祖杀人的事传扬出去吗?无相宗堵得住我林家的口,未必还堵得住渊界九州的悠悠众口?”
林修明没想到徐劭倾和无相宗众长老会任由郁惜玉一个元婴初期修士折辱他,心中颇为不满。
“各位若觉得我林家开出的条件苛刻,也还可以商量,反正我林修明今日来,代表的不仅仅是林家一家,还有金玲城其他世家。”林修明神色诡谲,望向文茵,“其实,说到底这事与无相宗其他峰主关系不大,几位若是不满,叫雪灵峰峰主一人出那赔偿不就行了。”
“林家主这是在威胁我无相宗?”徐劭倾稳坐于上首,缓缓开口,“今日别说是你一人来此处,就算其他两大世家全部来了,我无相宗也不可能答应你无理的条件。”
“雪灵峰出和无相宗出有什么区别,你这人是不是脑袋被门夹了?”郁惜玉直言道。
“小玉子所言极是。”其余几位峰主附和道,“雪灵峰与无相宗乃为一体。”
林修明本想挑拨离间却没想到无相宗这般齐心,在场的宗主、长老以及元婴真人没有一人想将烂摊子甩给文茵处理,反而全部都帮着文茵说话。
世家内部尚且为了灵脉法宝勾心斗角,可这无相宗掌握逆天资源居然可以拧成一股绳?
林修明提溜着眼珠,心下又生一计:“不如这样,文峰主亲自|杀了那小倌,将那小倌的人头赠我,我便重开条件,日后林家与其他世家仍旧每年给无相宗缴纳供奉,只是减半。林家也只要每年灵矿产出的一成即可。至于未来林家那些有灵根的孩子,三灵根以上的才进无相宗内门,和无相宗每年的招徒标准一致,如何?”
“不可能!”一直未出声的文茵开了口。
听到林修明提议让她杀死谢凉,文茵的音色像是腊月寒冬里的雪花,刺骨冰凉,“你迁怒于无辜凡人,将他打得半死,又重伤我师侄,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呢,你还妄想我替你杀人,我看你是活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