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远看两个白点。

    即使互相只知道姓名,即使并不在一个体系内,但无论是谁的作风在圈子里都如雷贯耳,以至于五条悟和涩泽龙彦二人初次见面的开场白并不是那么友好。

    “你做了一件蠢事。”涩泽龙彦冷哼一声,“这是一场文字的战争,不是你这种还要拿家族势力施压的家伙能够理解的。”

    “推波助澜的又不是我,当然没什么大问题,对吧?‘兰京太郎’。”六眼神子说出口的话同样毫不客气,“而且你来横滨不只是为了这个,就别拿什么文学做借口了。”

    毫无疑问,这个事件是人为引导的,为了所谓的“利益” 。

    而这两位,显然都不是好糊弄的主。

    “……那你有何高见?”

    “从根源解决问题咯。”嚼碎了口中的糖果,除开出色的外貌,看起来还是个高中生的五条悟满不在乎的语气下却是少年人锐意改革的气势,“什么教廷啊、长老啊,归根结底不就是一群烂橘子么?”

    白麒麟笑了,真心实意:

    “烂橘子?你的形容不错。”

    就是不知道他们会成为《狂热信仰》里的安东尼还是安格隆……或许从身份上更接近安东尼就是了。

    没了家族的势力他一样是最接近超越者的异能者,有些东西只是锈了的锁链。

    多年舒适的上位生活,让他们忘了年轻时骨子里的冒险精神,从妄图逃离到成为权力的决断者,他们得到了“正确”的决定权,成了既得利益者,自然也就不想离开这个位置——尽管那是他们年少时最想要离开的地方。当他们成了规则的一部分,就会维护规则,无一例外。

    真正有能力掀桌子的,也不过是五百年才出一个的“六眼”,和在异能战争中落败的国家翘首以盼的未来超越者而已。

    但即使是他们,羽翼未丰的时候也无法忤逆家族这个庞然大物的意志。

    在了解事情的真相之后,还能做出肯定的决断吗?被自身的正义感蒙蔽了双眼,坚信自己所看见的时候,做出的选择是对还是错呢?

    这样的审问仿佛无处不在,无法逃离,又无法坐视不管。

    “这个世界……一直都不美好……可我不想成为……一个杀人凶手 。”

    抬头,只余聒噪的指责和密不透风的网。

    咒力不断涌动着,像是要释放出什么一样。释放出的咒灵却一去不复返,那份联系在接触到那只特级咒灵的时候被瞬间切断。

    【沉默的大多数都觉得有问题,怎么就你一个人觉得没问题?是不是你有问题? 】

    刺耳的、尖锐的、熟悉的语句,随着铁楔嵌入其中一个人的身体,是侧腹挨的那一下很难熬吗?他无意识捂住受伤部位的姿势,没有先前指点江山时的哪怕一丝丝从容。

    直至此刻,夏油杰明白了,那可怖的怪物仅仅是表象而已。对于目的就是发泄情绪的发言来说,本来就是拒绝沟通的。

    从那纵横裂开的表皮中伸出的带着血污的楔子和生锈的刀刃,才是这只特级咒灵的本体,不,或者说它从来都不存在实体,只是一面镜子。

    特级咒灵,[缄默]。

    ……一直以来保护的普通人产生的咒灵,为什么要咒术师拼着性命去解决呢?就因为他们有这个能力吗?咒术师保护普通人,谁来保护咒术师呢?

    夏日的暴雨也冲刷不去的燥热。

    横滨雨水的气味很难闻。

    除开泥巴和灰尘,还混了尸体和血水的味道。

    灰原雄焦急地问他,手里紧握着自己的咒具,想要直接下去尽可能地救人:

    “夏油学长,赶紧通知总监处吧!我们要不要设‘帐’?”

    “不,你进不去的。”即使知道了这只咒灵的特性,不知为何,夏油杰还是依照着自己的私心拦住了想要下去的灰原雄。

    如果整个世界就是一座灰暗的浮岛,那么把全人类炸成一片烟花也无可厚非……对吧?

    厚重的雨幕点点的光源是手机屏幕的亮光,他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悬着的手指颤颤巍巍迟迟下不去手……等灰原雄回过神来,泪已落在了地上。

    言语锋锐,再轻的投掷,也会因为过量,重压,而致死。

    不断扩张的范围,自然是因为有人在不断创造出言语攻击。然而却无法阻止,因为伤害他们的每一句话,都是从他们自己口中说出来的……

    这样的咒灵,无愧于特级的预期,这样滔天的恶意,全部反馈于源头。

    【只会说大话还搞得自己很有觉悟一样,脱离现实的自我感动。】

    曾经说过的话全部都变成了回旋镖,刀刀扎在自己的心上。

    有人群加持就可以觉得自己可以怼天怼地。总说世界残酷、黑暗,这份残酷、黑暗是否有自己一份贡献呢?

    【这种人就是在辜负相信他的人,不如光吹牛不做事的,起码那种不害人。】

    网络隔着屏幕就能为所欲为,线下谁还闲着乱怼?见到看法不同和意见不和的人就得上去来一刀,但谁知道呢?现实规规矩矩,而网络给人戴上了面具,能够不被普通人轻易知道的身份,人的恶就容易显现出来

    ……所以,是被当枪使了啊。

    【自己爱发文章在网络,又承受不住议论怪谁呢……】

    一个人叫欺负,一百个人也叫欺负,怎么一万个人,就变成正义了呢?

    【你选择暴露在网络就要做好被骂的准备。】

    别发声,不发声也许某种意义上是种纵容,但是发声的话,火会直接烧你头上。发言之前先学会闭嘴,这样简单的道理,已经忘了啊……

    【谁在乎真相,大家只在乎热不热闹。】

    为了抵御这份由自身语言之楔带来的难熬的痛,紧闭双眼。

    然而,数把刀刃打进了、刺穿了他们无法躲避的胸膛。

    在那暴露着的,全身被十多根桩与楔贯穿……被吊在半空中的人惨状比比皆是。

    这并不是决出个胜负来玩的游戏。

    ……对,不是玩。

    因为伤害他们的,都是他们自己曾经说出口的话语。

    每个所谓“正义的伙伴”,都可以在网络中带上面具,毫不顾忌地开始自己正义的伸张。或许是侥幸心理“至少在网络世界我并不用承担我预言的任何后果”有些用,有些不用。但这所谓“正义”,又何尝不是是恶魔的爪子呢?

    你在网上不小心打的字,有可能成为杀死别人的刀,但如果仍不知悔改,这把刀也会杀了你。

    好痛,好痛苦。

    快结束掉这种痛苦……都这样了,还是死不掉……明明这么痛……

    脸因血与泪而一塌糊涂,他的身体却被钉在原地无法动弹:

    “对不起……”

    “是不是做错事了说句对不起就好了?躲在背后真好啊,想说什么就是什么。”

    黑色大衣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在这个以终于出面的作家叙为中心的堪称人肉丛林的地方穿行,他伸出手想要触碰这种锐利……但就连语言的刀刃也会避开他。

    “……或许我对于有些人来说也是个混蛋吧。”太宰治低声道。

    确实,这些人啊,巴不得世界上多死一个人,不会承担任何后果……真可笑啊,都是他们活该吗?

    即便没有力量也义无反顾去保护别人,这样的人不该被嘲笑。难道弱者就不能试着去守护大家吗?也许真的是所谓的慕强心理在作祟。

    ……然而,即使是这样逃脱不得的痛苦,也有人持续着,将如刀刃一样的话语往自己的身上扎。

    【伪,善,者。】

    【自己都不信的东西,说给别人的时候,还有意义吗?】

    【你敢对他们说出真相吗?你敢把那个秘密说出口吗?】

    【装的太久了,连自己都信了。】

    简单的话语,也只有这种话能够被倾诉于口。其余的污垢,都被压在心底,积累起厚厚的泥层,到最后连自己也被埋进去了。

    血肉穿刺的的声音不停回响,每一声都伴随着,一根铁楔贯穿作家的身体。

    在笔与纸的世界里,她就是上帝。

    可以编排一系列肚破肠流的恐怖戏剧。

    但此刻,她的身上已无嘲笑一切的尊严,将世界视作戏剧,高高在上的,观察者的尊严。

    雨水平静地苛责着每个人,无一例外。

    这的确是一场审判。

    一场……对自己的审判。

    最后,地上水潭的倒影以无表情的灰色瞳孔,静静地,对小说家开口问道:

    【……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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