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在众多金鱼中选出了在他眼中最棒的那条。

    麦考夫刚刚把自己打理干净坐在办公室里，爱林妮尔就非常适时地敲了敲门：“我可以进去吗？”

    在得到许可后她才抱着文件走进来：“长官，这是华生医生今晚的行程以及他与玛丽·摩斯坦小姐的交往情况。从我个人角度来讲，我不觉得今天是个……唔，故人相聚的好日子？”

    “我很乐意欣赏这样的场景。爱林，我很高兴埃塞理安可以在伦敦停留很长一段时间。”麦考夫回答。

    “我也很高兴，麦考夫。”爱林妮尔拆开扎头发的发网，“安西娅带着夏洛克过来了，晚点见……哦，我可能会和埃塞理安去看看热闹。”

    “玩得开心点。”麦考夫微笑着目送爱林妮尔走出他的办公室。

    麦考夫总是“败”在爱林妮尔的衣物香氛上——显然昨天在办公室时爱林妮尔贯彻“政府工作期间不使用任何可能表现个人喜好的物品”的原则，成功迷惑了夏洛克。但很遗憾，今天她去了甜品店，麦考夫在清晨的接触中没能避免沾上她身上的香氛气味。

    “真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你还是喜欢渡鸦的甜品。”夏洛克抽了抽鼻子，辨别麦考夫身上的气味，“阿尔温做的蛋糕对你真的这么有吸引力吗？你看起来胖了不少。”

    “至于这个，”麦考夫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她推出新品的效率刚刚好，别自作聪明。”

    “这让我回想起过去的日子，”夏洛克倒进沙发，学着他哥哥的样子拿腔拿调地说，“‘别自作聪明，夏洛克，我才是更聪明的那一个。’”

    “我的确是更聪明的那个。”麦考夫对他这种阴阳怪气的样子颇感不满，强调似地加重了语气说道。他把镊子放在一旁，看起来不准备继续这个游戏了。

    “我曾经认为我是个白痴。”

    “我们都曾经认为你是个白痴，直到我们见到其他孩子。”麦考夫观察了一下夏洛克的神情，也靠在了沙发上，“现在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事。”

    “是啊，真不该和别的孩子交往……他们那时候脑袋里都在想什么？说不定是交朋友之类的。”夏洛克皱着眉，不大认可地评价。他到现在也不太能理解那些同龄人的想法。

    麦考夫扯起嘴角：“哦，对啊，朋友。”他看向夏洛克，显出点兴趣，略带讥讽意味地咬在“朋友”一词上，“你现在也开始交朋友了。”

    “你从来没有过朋友吗？我是说，一个都没有？”夏洛克反问。

    麦考夫可疑地停顿了一下，“如果连你我都嫌笨，夏洛克，你能想象其他人在我眼中是什么样子的吗？”小小的爱林妮尔抱着泰迪熊穿过思维殿堂的回廊，“我生活在一个满是金鱼的世界里。”小金鱼冲他吐了个泡。

    “但我离开了两年。”夏洛克若有所思地说。

    “那又如何？”

    “我不知道……我想你或许给自己找了一条……金鱼？”

    爱林妮尔穿着学士服走过他的身后：“哇哦，他还挺了解你的，麦考夫。”

    “换个话题吧！”麦考夫显得有些恼羞成怒起来，他用了两年的时间去探寻将他和爱林妮尔的关系摆上明面的方法，但每当他迈出一步去，爱林妮尔就恨不得后退十步，这意味着在爱林妮尔的眼中，他们关系的暴露会破坏她所追求的，“普通人的生活”，这让他有些束手无策。

    爱林妮尔有点委屈地瞪着他：“我就想做个金鱼，没脑子地活着有什么不好？至少我很开心。”

    他站了起来。

    他那长着金鱼尾巴的恋人从玻璃鱼缸里探出头来，抓着他的衣领将他扯进了水中。

    直到深夜爱林妮尔躺在他的床上酣睡，麦考夫才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清晨时夏洛克的话。

    ——“你又是怎么知道你不孤独的呢？”

    他很确信自己不是独自一人。

    爱林妮尔睡得很香，三十出头的年纪还是像曾经那个小姑娘一样，缺乏安全感地抱着他，蜷缩着自己的身子。

    她到现在还是很讨厌过分安静的环境，深夜里一丁点动静都会吓到她。

    麦考夫有的时候会感觉自己像一只巨型泰迪熊，但不可否认这种感觉也不错。

    他覆上爱林妮尔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让自己无名指上的银戒和她的那枚贴在一起。

    他不会孤独，爱林妮尔会在他的思维殿堂里唱歌，在马斯格雷夫庄园外的草地上奔跑，还会用他自己的声音和他说话。

    爱林妮尔是暂时无人照管的被监护人，是鲁迪叔叔测试他的能力的工具，但不可否认的是，是她的经历和能力将她反复推回到他的身边。他们相遇在一个最为合适的时间，又在最为合适的年纪确认了彼此的心意，在他面临节点的时候，爱林妮尔总会在他身边——

    对麦考夫来说，这比作为简单的化学反应呈现的“一见钟情”难以抗拒得多。他对爱林妮尔的存在习以为常。爱林妮尔在他身边，他们所在的地方就可以被他定义为“安全”。

    埃塞理安的邮件发到了他的手机上：‘档案有调取迹象。也有夏洛克。计划照常进行。’

    今天早上的麦考夫看起来有点头疼。

    “呃……福尔摩斯先生和福尔摩斯夫人到伦敦了？”

    爱林妮尔看着他不安地来回踱步，灵光一闪。麦考夫的脸上几乎没有出现过这么绝望的表情，这让爱林妮尔兴奋极了：“你之前说要带他们去看日场的《悲惨世界》！哦，亲爱的，不会是今天吧？我已经为你感到痛苦了。”

    或许把你脸上的笑容收一收，你的话会更有可信度。麦考夫瞥了一眼自己幸灾乐祸的爱人：“如果你继续这么笑下去，瑞文小姐，我保证我会想办法把你也弄去一起看。”

    “随便你，反正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去的，长官。”爱林妮尔冲他眨了眨眼，脚步轻快地钻进了书房。

    麦考夫无奈地笑了笑，拿起戏票，对爱林妮尔说：“晚上五点我去贝克街接你，如果有时间的话帮我看看夏洛克。”

    “好的，我没有时间。”爱林妮尔坐在书桌前头也不抬地回答。

    ——很快他就彻底笑不出来了。

    爱林妮尔还是去了贝克街，她就知道麦考夫会给夏洛克打电话求助。

    “夏洛克，算我求你，你可以在幕后休息的时候来接手。”麦考夫听起来快哭了，爱林妮尔差点笑出声来。

    夏洛克连忙用眼神示意她安静：“抱歉，亲爱的哥哥，但你承诺过了，我帮不上忙。”

    “但你不知道这有多痛苦……多可怕——”夏洛克挂掉了电话，爱林妮尔大声笑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的外放。”她把当作报酬的饼干和蛋糕全堆在餐桌上，顶着夏洛克探究的视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