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通常就称之为爱了。
在有人在麦考夫与首相谈话时找到他的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问题会大到什么程度。
“福尔摩斯先生。是您的弟弟,他离开了公寓;还有瑞文小姐,她刚刚消失了。”
“什么?”麦考夫震惊地皱起眉,“她在哪里消失的?”
“林荫路,先生。”探员回答道。
麦考夫站在屏幕前,盯着自己的手机。
他刚才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给爱林妮尔发了短信——她在第欧根尼俱乐部。麦考夫松了一口气,将视线再次放在弟弟身上。
但事情有点脱离控制了,爱林妮尔在三分钟后出现在了监控摄像里。
“阿尔温·英格丽德·瑞文,看在上帝的份上,你到底在干什么?”
麦考夫强压着怒气尽可能用平和的语气问,而屏幕上的爱林妮尔转过头,冲着摄像头笑了笑,就挂断电话再度消失在了屏幕上。
麦考夫闭了闭眼睛,把电话拨到了军情五处:“请帮我接戴维斯先生。”
最后是雷斯垂德找到了爱林妮尔。
“她确实在海格特公墓,”雷斯垂德说,“在赫伯特·斯宾塞的墓碑前。你要来接她吗?”
“不,直接送她回去。”麦考夫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她淋雨了吗?”
“我没事。”爱林妮尔回答,但麦考夫暂时不会再相信她了:“回家去,洗个热水澡,我马上回去。”
似乎所有不好的事情都会发生在雨天,麦考夫拿着浴巾拉开浴室的门,氤氲的热气让他的脸上很快蒙上了一层水汽,他注意到爱林妮尔正趴在浴缸边缘:“我把浴巾放在置物架上了,别泡太久。”
爱林妮尔动了动,但是没说话。
“爱林妮尔,如果听见了就回答我。”麦考夫的忍耐是有限的,今天一整晚它已经受到了很大的挑战,现在他正在爆发的边缘。
“……麦考夫。”小爱林妮尔仿佛跨越二十年的时光,再次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叫出了他的名字。
二十年前的麦考夫没有生气,二十年后他也同样不会生气。
他的全部情绪好像都被这一声简单的呼唤安抚了下来,麦考夫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挽起袖子走向爱林妮尔。
她湿漉漉地抱住麦考夫,将自己的脸埋进他的胸口。
“你最近很不好,爱林妮尔,你怎么了?”麦考夫稍微有点介意衣物濡湿后贴在皮肤上的感觉,但现在显然是爱林妮尔的情况更让他担心,“和我说说。”
他轻轻吻了吻爱林妮尔的脸颊,她似乎哭了。
“好吧,我去拿浴巾。”麦考夫抚着爱林妮尔的背,有些费力地抱着她站了起来。
直到麦考夫坐在爱林妮尔的床上帮她吹头发,她依然在发抖。
“爱林,听我说,”他拢了拢爱林妮尔刚刚吹干有些蓬乱的头发,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是又开始幻听了吗?”
他们靠在柔软的棉花枕头上,爱林妮尔点头后麦考夫便从床头摆着台灯的矮桌上拿过了那本爱伦·坡的诗集。
“乌鸦?”他翻到书签的那一页,笑了一下,“好吧,爱林妮尔,闭上眼睛。”麦考夫吻了吻爱林妮尔的额头,示意她躺下,“从前一个阴郁的子夜,我独自沉思,慵懒疲竭;面对许多古怪而离奇、并早已被人遗忘的书卷……”
爱林妮尔的脸颊贴着麦考夫软乎乎的小肚子,他用手掩上她的耳朵,就像那个遥远的雨夜。
他诵读诗歌的声音和书页的翻动声几乎填满了寂静的夜,爱林妮尔闭上眼睛。
麦考夫在读完《乌鸦》后将诗集放在了一边,爱林妮尔还醒着,于是他也躺了下来,仍然抱着她,为她讲《厄舍府的倒塌》。
爱林妮尔睡着了。
但麦考夫依然搂着她,他闭着眼睛,无法抑制地思考爱林妮尔的事情。
她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幻听之类的症状了,这次……发生了什么?
爱林妮尔即使在梦里也表现得很不安,她不自觉地呜咽着,这让麦考夫不得不用自己麻木的手臂小心地拍抚她的背。
“我在呢,爱林,我在。”他注意着不会把她弄醒,又有些忧心夏洛克的情况。
会是和埃塞理安有关的事情吗?
一贯不相信什么心灵感应的麦考夫突然有了这种古怪的想法。
埃塞理安已经很久都没有消息了,麦考夫不知道这是否是一切正常的含义。
今天斯莫伍德夫人也问起过谢林福特的情况,太多的迹象让他也有些不安起来。
爱林妮尔起床的时候惊醒了麦考夫,他用了两秒钟去理解现在的情况,才开口询问:“你睡得好吗?”
她对上麦考夫的蓝眼睛,点了点头。
“老天。”他看着她,“对我说句话,爱林妮尔。”
爱林妮尔移开了视线。
“我睡得很好。”
她回答。
麦考夫走到床边拉开了窗帘,让温暖的阳光洒在房间里,温和地看着她。
“早上想吃点什么?”爱林妮尔问。
“我吃面包和咖啡就好。”他回答,“我之前买了果酱,它可能会过期。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没有,帮我倒一杯牛奶吧。”爱林妮尔摇摇头,“你今天恐怕要迟到了。”
她说得对,麦考夫一边洗漱一边想,他们今天早上恐怕会有一个需要很长时间的谈话。
一个月后,爱林妮尔走进了贝克街的221B。
麦考夫正让几个特工整理,或者说,搜查客厅和厨房。
“晚上好。”她拿着关店前才烤好的年轮蛋糕,敲了敲打开的门。
“噢,爱林妮尔,”麦考夫站起来,“你查到那个和他一起走的人是谁了吗?”
爱林妮尔看向华生,麦考夫摇了摇头。
她正要开口说明,赫德森太太非常适时地上了楼:“麦考夫·福尔摩斯!这些可怕的家伙在我家里做什么呢?!”
“很抱歉,赫德森太太,”爱林妮尔先一步开了口,“夏洛克现在很危险,我们很怀疑他被什么人盯上了,必须要在他的居住范围内进行搜查。”她转向那几个特工,示意他们继续搜查,“这是命令。”
“我们需要弄清楚是什么让他陷入现在这种……即使以他的标准来看也非常糟糕的境遇。”麦考夫说,而赫德森太太笑了起来:“噢,可怜的夏洛克,他一直以为你非常聪明——真可怜。”
“那么,赫德森太太,”爱林妮尔把蛋糕放在了餐桌上,“你认为他在困扰什么呢?”
“任何一切都可以让他困扰,”赫德森太太回答,爱林妮尔不明所以地看向了麦考夫,“他大部分时候都很意气用事——案子解决不了就对着墙开枪,早餐没做好就揍冰箱,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他会做什么呢,约翰?每一次?”
华生想了想,看向麦考夫:“他会嗑药。”
“对!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他就会嗑药!”在赫德森太太的背景音里,华生走到壁炉前拔出了夏洛克的小刀,去翻看那些信件——“如果他是个好侦探的话,我就不会需要一个新斗篷了。”
华生抽出光盘,看见了上面的单词。
爱林妮尔并没有离开这个房间的打算——即使特工们都已经离开了。
赫德森太太走向麦考夫:“离开我的房子,卑鄙小人。”
“赫德森太太!”爱林妮尔像是被刺激到了似的,侧身挡在了麦考夫的面前,“他是个福尔摩斯,和夏洛克一样。”她用一种从未发出过的尖锐嗓音说,麦考夫有点担心她会不会导致她自己耳朵的损伤,“麦考夫有权利知道他的弟弟身上发生了什么。”
麦考夫拉住了她的手,爱林妮尔看向他。
短暂的对视后,麦考夫拿起他的伞和公文包,和爱林妮尔一同离开了221B。
“爱林,他们不会在我们在场的情况下观看那张光盘,所以别太在意这件事。”
他坐上小黑车,踌躇了几秒后摸了摸爱林妮尔的头。
“我已经三十多岁了,别摸我的头。”爱林妮尔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麦考夫一直侧着头看着她的后脑勺,直到路灯的灯光第十七次落在他的脸上,他才终于再度开口:“我没关系。”
“你明明很爱夏洛克,他们不该这么说你的。”爱林妮尔还是没有回头看他,麦考夫觉得她这个样子实在很可爱:“我只是在履行在我看来作为哥哥的责任,爱林,爱不是——”
“你总这么说,‘爱不是什么好事’,可你做的事情……”爱林妮尔终于回过头来,朦胧的灯光落在她脸上,“你为什么哭了?”麦考夫不太能理解地皱起眉。
爱林妮尔抹了一把脸:“你为夏洛克做的事情,和埃塞理安为我做的事情……那就已经是爱一个人的表现了——你们做的已经足够好了。”
在长达五分钟的沉默后,麦考夫向她张开了双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