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推荐bgm:bilss—by milet (葬送的芙莉莲第十一集特殊ED)
下午四点过,海克下了火车。
这里是挪威的特罗瑟姆。极夜的季节里,天空并不明亮,只是呈现出一种温柔的深蓝色调。海克走在街道淡金色的灯光和北欧呼啸的寒风中,举起相机,对着远方拍了张照片。
“嗯……还是不太行。”白鸟有些苦恼地看着屏幕,“这个角度拍不全啊,要是能站得更高一点就好了。”
他说的是特罗瑟姆的北极大教堂。这座高大的白色三角状建筑的灵感来自于雪山,数十米的高度在这座小镇上格外显眼。教堂正面清透的玻璃上倒映着小镇,海洋和雪山,仿佛要将整座城市纳入了自己的屋檐下庇护。
特罗瑟姆没有高楼大厦,街道两旁的房屋最多不过三层,但从这条街上拍摄,教堂还是会被挡住一部分。海克不懂摄影,拍照全靠白鸟指挥,这会儿听了白鸟的建议,身形一动,干脆翻上了旁边的房顶,踩进屋顶积雪里。
“这里可以吗?”
“唔哇……”
海克站得稳稳的,白鸟的身体却在精神图景里晃了晃,海克赶紧扶了他一把。白鸟的灵魂有时候会跟不上海克的行动,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他说海克每次飞檐走壁的时候,自己就像是在过山车。
“抱歉。”海克说,然后看见森蚺从白鸟的肩膀上冒出头来,对着他吐了下信子。
海克皱了下眉:“……喂,你,从白鸟身上下来。”
怪不得向导站不稳,身上缠这么大只一条蛇,搁谁谁倒。
“它只是冷而已,让它呆着吧。”白鸟摸摸森蚺脑袋,对这根本算不上小的小动物过度溺爱,“这里可是挪威最北的城市,变温动物一定很难熬。”
“它可以冬眠。”
“只有我们两个人看这么漂亮的景色,却要它睡觉,也太不公平了吧。”
白鸟笑了一下,转身看向前方。昨晚刚刚下了一场雪,整座城市都还淹没在厚厚的雪里,蓬松的积雪连成毛茸茸的一片,而一扇扇窗户中透出的灯光洒在结冰的街道上,像是凝固的焦糖。
远远有一座巨大的白色尖顶屹立在海边,亮起的灯光和里面的彩色花窗让它看起来科幻又神圣。一座大桥跨过冰蓝的海,连接着对岸灯火通明的城市。
白鸟的声音乘着风传来,他问:“你觉得怎么样?”
海克只是觉得森蚺果然还是应该从白鸟身上下来。但天高海阔,白鸟的短发在屋顶的风中飘飞,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正如远方的雪山与海,让海克意识到自己确实感到一种触动。
他如实回答:“好看。”
“那就在这里拍我们在特罗瑟姆的第一张明信片吧。”白鸟用手比了个姿势框住眼前的风景,眯起一只眼睛,“我想莱蒂斯小姐和尼尔森先生也会喜欢的。”
把照片印成明信片做礼物,这也是白鸟的主意,海克对此相当佩服。
他虽然精通如何致人于死地,却对挑选礼物束手无策。当白鸟告诉他旅行是要带伴手礼回家的时候,他只能联想到有客户要求他把目标身上的器官带回。
他们昨天刚逛完奥斯陆,在白鸟的建议下,海克给父母准备了烟熏三文鱼,还帮卢娜在蒙克美术馆带了名画呐喊的明信片。尽管他完全不理解一个在画面右下角尖叫的小人在艺术史上有何地位,但卢娜特别喜欢,她说这幅画很生动地表现出了自己在医院上班的精神状态。
至于莱蒂斯和尼尔森的礼物,则完全难倒了这位强大的杀手。
他在奥斯陆的纪念品店里逛到头晕目眩,头一次产生了类似于疲惫的感觉。面容不太讨喜的挪威山妖冰箱贴在货架上对他挤眉弄眼,他问白鸟:“这个,怎么样?普通的人,会喜欢这个吧?”
每到这种时候,白鸟就觉得海克只是一个会随时被社会坑蒙拐骗的单纯青年:“不……虽然它的确很有特色,但我想大多数人都不会喜欢——嗯,直白一点说,它挺丑的。”
旁边货架的明信片也挺丑的,颇有种随便印点东西冤种游客就一定会买的自信。白鸟自己的精神图景里就有漂亮明信片,能秒这种工业制品十条街,于是他突然灵光一闪:“海克,不如我们自己拍照,印成明信片送给莱蒂斯小姐他们吧。”
他们在奥斯陆拍了三张,计划在特罗瑟姆也拍同样的数量。白鸟指导海克调好参数,按下快门,很快得到了一张满意的照片。
“也许旅行摄影师也是个不错的职业……看来比起烘焙,我们更擅长这个呢。”
白鸟看着相机里的图片笑了笑。海克点头,森蚺却抱怨似的嘶嘶两声,显然烤箱附近的热度比屋顶大风更吸引它。
白鸟侧过脸贴贴它:“抱歉,这里确实有些冷了。”
和精神动物共通的触感让海克僵硬起来,他解释道:“我们去过,更冷的地方执行任务。我不冷,它也不冷,它只是,想缠着你。”
白鸟笑得似乎更开心了:“我知道,海克。但我们不是在执行任务,让自己暖和一点总是没错的。走吧,海克,我们去圣诞集市吃点东西。”
特罗瑟姆的圣诞集市就在北极大教堂外的广场。海克眺望了一眼教堂的方向,干脆直接以屋顶为路,向集市赶去。
顶级杀手的动作很快,也很轻,除了房顶的积雪抓住了他的一串脚印,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人从这里经过。白鸟想,如果有小孩子爬到屋顶玩耍,一定会认为这是圣诞老人的痕迹。
街道和房屋自下方匆匆闪过。白鸟跟在他身后,感觉海克在带着自己飞行。
他们在附近的小巷里落地,然后被人潮带着,进入了热闹的集市里。一排排临时搭建的小屋上挂着彩灯和红绿相间的圣诞主题装饰,戴着圣诞帽的雪人随机分布在摊位两旁,抬头看去,一颗落着雪的大圣诞树正竖立在集市中央。
街道上飘满食物的香味和暖呼呼的烟。红酒,肉丸,糖霜面团和西班牙油条在橙色的灯光下镀上诱人的色泽,也有人带来了自制的小饼干,果酱和三文鱼,满满当当地摆在摊前。
几乎所有人都在吃东西,脸色因为食物的温暖而泛红。
地上的雪被频繁的踩踏变成了冰,走着滑溜溜的。海克买了盒糖烤杏仁,捧着肉桂与焦糖的香味,在滑溜溜的街上被人挤来挤去。他完全有能力躲开所有行人,但那太过谨慎了,不像一个普通游客所为,只有小孩子在冰面上向他跑过来时,他才会不着痕迹地让路。
“啊!”
又一个人滑倒了,一盒肉酱薯条平底起飞,连带旁边两个无辜路人一起滚到了路上。海克吃完焦脆香甜的糖烤杏仁,正在买糖霜面团。他一手从店员手里接过吃的,一手往前一伸,就这么轻松地接住了薯条,连上面的叉子都还在。
他在一阵热烈的掌声和欢呼中把薯条递还给一脸懵逼的游客,去排队买热饮,过了好几秒,身后才传来后知后觉的喊声:
“谢谢您!先生!”
海克没什么反应,白鸟却笑了。他正在借海克的味觉吃糖霜面团,看起来非常满足。
向导喜欢甜食,也喜欢这种弥漫着愉快情绪的地方,它就像温泉一样让他放松,而海克刚刚引发的欢笑则像给他喂了一块烤棉花糖。谁能想到一位杀手会带来这样的东西呢?白鸟想,他可想不到比这更好的圣诞礼物了。
“白鸟,”海克喊他,嘴里的面团让杀手的声音模糊得有些可爱,“你要热可可,还是红酒?”
“我选了甜食,饮料就你来选吧……啊,手机响了?”
“嗯。”
海克比他更快注意到声音,拿出手机。
屏幕上有条新收到的短信:
“我会在五点半来圣诞集市接您,请到一个方便找到您的地方等我。
——极光猎人阿阑。”
海克环顾四周的人群,觉得极光猎人很难在集市找到自己。思考几秒后,他抬起了头。
“白鸟,我们去个人少的地方等极光猎人吧。”
极光猎人是北欧特有的职业。极光的出现是概率事件,而极光猎人的工作就是带游客前往最佳的极光观测点。他们有着丰富的追光经验,掌握各种测量工具和当地天气地形条件,除此之外,还会附赠接送服务。
二十二岁的阿阑才刚开始干这一行。他经验不足,但好歹是个哨兵,虽然不算很强,但做一个极光猎人还是绰绰有余。
他的能力使他能够安全地在极夜行车,还能辅助他观察天气找到极光,他对自己还是很有自信的。
结果他发现自己连自己的客人都找不着。
年轻人站在北极大教堂外一筹莫展,感官全开,却怎么也找不到一个黑发黑眼的男人。
这位客人在短信里和他约在北极大教堂附近人少的地方见面,但到了集市阿阑才反应过来,北极大教堂是整个圣诞集市的最中心,根本就没有人少的地方!
年轻人拨通电话,在人声嘈杂中堵住一边耳朵,对手机大声道:“hello,海克先生?海克先生!我是您雇的极光猎人阿阑。我已经到北极大教堂了,您在哪,我没看见您!您有看见我吗?”
“看见了。”电话那头,一个平稳又有些沙哑的声音传来,“阿阑,我在上面。”
“啊?什么上面?”
“抬头,阿阑。”
阿阑闻声向上看去,凭借哨兵的视力,他看见北极大教堂外的巨大十字上坐着个黑漆漆的身影。那身影让他本能地感到一种恐惧和压力,好像孤身在野外遇见了一只野兽。他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只感觉眼前一黑,那身影就从十几米的高空平稳地落到了自己面前。
空气里弥漫着香甜的气息,阿阑第一眼注意到的是对方手里的那杯热巧克力。
它一滴都没有洒出来,只有一圈圈波纹在往外扩散。
“你好,阿阑。正如我说的,我在一个,人少的地方。”
黑发黑眼的男人跟年轻人打招呼,态度相当友善。他戴着条厚厚的围巾,发尖有白色的霜,仿佛只是个从一开始就站在这里的普通人。阿阑呆呆地抓着手机,脖子还维持着看向高空的角度,忍不住想:刚刚自己看到的自由落体都是幻觉吧,这人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
直到他们一起上了轿车,阿阑也没想明白这个问题。
“我先送您去酒店。这家酒店在特罗瑟姆周边的森林里,开车一小时就能到。我给您订到了最好的木屋,出门就是冰湖,景色特别好,木屋里还自带冰鞋,白天可以去滑冰。”
“今天酒店附近很有可能会有极光。您可以现在酒店里休息,我这边会时刻盯着极光的情况,一旦极光来了,我马上就开车载您去最佳观测点。”
阿阑一边开车一边介绍行程,瞥见副驾驶的海克正在摆弄相机,又补充一句:“哦对了,我还可以帮您拍照,免费的。”
“不用了。我们想,自己摄影。”
“……哈哈,”阿阑僵硬地笑笑,“当然没问题。顾客至上嘛。”
他并不是因为被拒绝而尴尬,只是他注意到这位客人虽然是孤身一人来到北欧,却总喜欢用复数自称,好像他身边还有一位形影不离的伙伴。
而且阿阑刚刚瞥见了相机的屏幕,上面是一张圣诞集市的照片,凭心而论,拍得相当好。
问题是这张照片是俯瞰的角度,说是无人机拍的他都信。但海克压根没带无人机。
他又想起那个十几米高的大十字架,他想不出来人怎么能跑到那上面去,更想不出来人要怎么从那上面下来。他的心里闪过微妙的害怕,但更多的是好奇。
过了一阵,他们路过了一家加油站。海克让阿阑停车,进去买了杯咖啡,还打了个电话。阿阑以为是他想喝,但他一口没碰。等前方的大路出现了一条分支的小路时,海克又让他往那条支路上开。
阿阑觉得奇怪,跟他解释:“去酒店是走这条大路。”
“先去,支路。”
海克的回应言简意赅,就像其他任何时候一样。阿阑实在搞不懂这个男人,但又莫名觉得,最好还是听他的话。
他转动方向盘,往那条人迹罕至的支路上前行。车前灯破开夜色,向茫茫雪原延伸。
五分钟后,它照亮了一辆路边的白色汽车。
这辆车歪在雪地里,左边的轮胎深深陷在沟里,看起来相当糟糕。阿阑吓了一跳,赶紧刹车,根据挪威的法律,他得上去过问一下车主的情况。
车主是一个年轻的姑娘,和阿阑年纪相仿。她坐在驾驶座,眼眶都哭红了。她用大陆南方的口音说自己是租车来的游客,但因为天黑路滑,车陷进了雪坑里,正巧她的手机也没电了,连联系救援队都没有办法。
“我等了好久,这条路上怎么都没人经过……呜呜呜……我以为我要被冻死在这里了……”
少女吸着鼻子,眼泪汪汪,让阿阑手足无措,海克却在这时过来,朝阿阑递过来那杯尚有余温的热咖啡。
“这个,暖和。”他示意阿阑把咖啡杯放到小姑娘手里,“没关系。救援组,很快就会来,我打了电话。”
“呜呜呜,谢谢……”
少女紧紧抱着咖啡,小口小口地啜饮。也许是食物带来的镇定作用,她的情绪好了一些。
阿阑不太好,他震惊地看着海克。
“所以您是为了她才……不对,您是怎么知道……?”
海克冷静地回答:“我听见的。”
“……哦,这样啊。”
不对,等等,你听见什么了??
阿阑人都傻了。海克在加油站就准备好了咖啡,这意味着他在那里就听见了这个姑娘在车里的哭声。
上帝啊,加油站离这条支路的距离那么远,他是用什么听的?雪原上狂风呼啸,阿阑一个哨兵都是到了附近在发现的情况。
海克不知道阿阑为什么表情复杂,他向来路看了眼,又说,“救援队,大概还有三分钟,就到。我们,陪她一会。”
阿阑完全看不见救援队的影子,但他已经不再会质疑海克的说法。他把自己的外套脱给少女披上,三分钟后,救援队准时到达,将少女和她的车一起拉走。
临走前,海克得到了女孩作为谢礼的马苏里拉芝士,而阿阑得到了她的电话号码。
木屋里,海克坐在点燃的壁炉旁,用火钳拨弄着柴火。
暖红色的火伴随着轻微的噼啪声跳动,把整个房间映得暖洋洋的。白鸟倚靠在木框窗户,看着窗外森林的影子和凝结的湖面。
这景色静谧而神秘,只是天空还是一片漆黑。
“看样子今晚不一定有极光呢。”白鸟回到壁炉边,在海克身边坐下,余光却还瞟着窗外。一提起极光这个词,他的心跳就会加快。
明明天上一点迹象都没有,但只是和海克一起在木屋里等待极光的降临,一种莫名的缱绻就会弥漫在白鸟胸口,怎么也抑制不住。
海克正在做芝士烤土豆。木屋里自带了冰箱和食材,他把土豆洗净,包着锡纸扔进壁炉里,等烤土豆的焦香升起后,再用火钳把它取出。
“会有的,今晚一定会有。”他像个执着的孩子一样天真又真诚地对白鸟说,手上娴熟地把土豆切开,放入女孩送的马苏里拉芝士和黄油,“阿阑熟悉极光,他会叫我们的。”
“那孩子很崇拜你哦。”白鸟笑笑,白色的发丝被火光映出了夕阳伴温暖的色泽,“他觉得你很厉害。我能感觉得到。”
海克把土豆重新包起来,借余温融化芝士:“我以为他怕我。”
“一开始是有点,不过这很正常。一开始我也怕你。”
“所以才,没告诉我名字吗,伊伦?”
被叫到本名的白鸟脸红了一下。他是在跟海克逃出生天后才告诉海克自己真名的,尽管这只是一个理所当然的举动,他却莫名觉得自己终于将整个灵魂交到了海克手里。
但其实他隐瞒真名的理由相当简单:“不,那个……只是因为我的名字化名自和平女神Irene,而且常用为女名,有点尴尬而已……”
海克一本正经:“很适合你,为什么会尴尬,伊伦?你很漂亮,精神动物也象征和平。”
“呜……还是叫我白鸟吧。”白发蓝眼的青年像是被水泡过的纸片一样软了下去,耳尖也开始发红。他生硬地转移话题:“今天你救助那个女孩的时候,是怎么想到让阿阑去递咖啡的?我还以为你不懂这些呢?”
“懂什么?”海克困惑,“我怕自己会吓到她。阿阑比我看起来,要亲切很多。”
“果然……不过阿阑非常感谢你哦,而且比看见你从十字架上跳下来时还要崇拜你了。”
他们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一起吃掉了芝士烤土豆。白鸟教海克把照片从相机转移到手机里,和他一起倒在床上研究调色,但炉火温暖,冬夜又漫长,很快让他们都产生了困倦的感觉。
森蚺已经趴在壁炉边睡着了,身上沾着炉火里冒出的芝士香。它和海克曾经一起熬过严寒,只等将目标一击毙命,此时却都败在了一间木屋之中。
海克起身去洗漱,准备也先休息一下——整个世界的时光都在这里变得很慢,很平静,等待极光的急切似乎也跟着一起慢了下来,慢成白鸟在自己身边的一呼一吸。
然而奇迹就是在这种不经意的时刻降临的。
某一刻——也许就是海克刚刚取出牙刷的那一刻——他听见天空中响起了沙沙的声音,似乎从很远,很高的地方而来,就像神明轻轻拉上一层纱幕。
也许常人难以辨别它于风声的差异,海克却觉得它是那样的震耳欲聋,以至于让一位杀手的双手都开始发抖。
他抬头看向天空的方向,扔下牙刷,夺门而出。
阿阑被一声巨响吓到了。
他毕竟是哨兵,对声音还是灵敏,听出了巨响来自于海克的木屋。但等他向窗外望去,却发现那只是大风将木屋房门吹关上的响声。
然后,这位年轻的极光猎人愣住了。
在木屋上方,是极光降临的那个瞬间。他看见数道瑰丽而磅礴的绿色光带在天空中亮起,卷着星辰如湍流般汇聚,一抹粉红在光带尾部闪过,旋即燃烧起来,又将夜空转为粉与紫的融合。
太阳风暴与大气高层剧烈的碰撞,那样高,那样远,甚至远在云层之上,却又描摹出森林的树影,沉淀进冻湖的冰层——它运动着,流转着,不断绽放着,天地与人的瞳孔之中,皆是它的色彩。
这里不似人间。
阿阑不敢呼吸,他在此地生活多年,也从未见过如此剧烈而绚烂的极光爆发。那光幕低垂,覆盖了整片天空,若是曾经在漫长极夜中的维京人看见这阿斯加德的奇迹,也定会为通往神殿的彩虹桥而落泪。
阿阑慌不迭地掏出手机,要给海克先生打电话,却看见一个身影早已跌跌撞撞地冲进了映着极光的冰面。
那是黑发黑眼的海克.雷德,从数十米的十字架上落地而面不改色的男人,此刻却差点跌倒在冰面上。
阿阑听见他在大喊一个人的名字。
海克很快稳住了身体,阿阑看见他追逐着极光的轨迹,向着湖心奔去。他穿着冰鞋,却如履平地,冰刀在湖上留下两道流畅的痕迹,冰屑如同明亮的碎星被他甩在身后——他滑得太快,简直如同飞行。
高高的云杉为他拨开云层,湖心徜徉着极光的倒影,好像有星河正在冰面下流淌。一切太梦幻,太明亮,而阿阑在这奇迹降临的时刻,似乎看见了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海克身旁,和海克一同仰望着天空。
是幻觉吗?阿阑听见了笑声,似乎还带着哭腔和哽咽。海克握住那白色身影的腰,将他高高举起,和他一同在极光之下旋转。
他们是那样轻快,那样自由,似乎生来就该在这样的光芒下徜徉,又似乎用尽了一切才等来了这一个瞬间,阿阑看着,不知道为什么有了一种流泪的冲动。
而在阿阑模糊的泪眼中,海克和白鸟手牵着手,往湖的深处,往天的边际继续奔去。一黑一白的身影相伴而行,乘着传说中的彩虹桥,冲进了无垠的极光。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