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过完，今年最后一个长假宣告结束，生活又恢复了以往的节奏，重复着上课、刷题、吃饭、睡觉。
在潭城一中，高一虽然比不上高三，但也算不上轻松。
每天埋头学习的结果就是，日子过得飞快。
等司佳琪想起翻翻手机日历时，才发现已经是十一月中旬。这个时间，北方的一些城市已经入冬，而地处江南的潭城，也终于有了一丝秋天的况味。
吸入的空气变得干燥，路边的银杏叶也金黄一片，点缀着通往寝室的小路。
司佳琪走在这满地金黄里，突然迎着风打了个喷嚏，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一丝凉意。
“你怎么穿这么少？”一旁的陈可听到司佳琪的喷嚏声，又看了眼她校服外套里单薄的短袖，关心道，“不知道换季最容易感冒了吗？”
“没事，春捂秋冻嘛！”
司佳琪倒也不是真的故意在秋冻，纯粹是因为这天气变得太快。这不，上周她没回家，秋冬的衣服还锁在自家衣柜里，只能强撑着用校服外套御寒。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陈可的“乌鸦嘴”，等周末回家的时候，司佳琪还真被冻感冒了。
她平日里很少生病，但一生病就很严重。对别人来说只是普通的风寒感冒，对她来说就是发烧鼻塞咳嗽喉咙痛夹击的酷刑。
偏偏这周司文和齐音都忙，没有计划回潭城，司佳琪也不好为了感冒这点小事兴师动众，就没打电话过去打扰。
周六上午，她强撑着精神去医院复查完左腿，又顺路挂了个内科的号，准备让医生给她开点感冒药回家吃吃。
奈何温度计一量，才发现已经烧到了39℃。医生不肯轻易放她回家，开了药让她去输液室挂水。
还好，这周末的输液室人并不多，司佳琪得到了一个床位。
冰凉的药水打进去大半瓶后，她微微开始冒汗，终于感觉身体轻松了些，不过脑袋却变得愈发昏昏沉沉。
好困，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在咆哮“好想睡觉”。
但司佳琪今天是自己来的医院，没人帮她盯药水，也注定没法睡得踏实了。
每次感觉自己要睡着了，她又会突然惊醒过来。只能时不时拍拍脸，保持清醒。
再次惊醒，她是被口袋里伴随着震动的铃声唤醒的。
没来得及拿出手机接通，司佳琪发现自己手背上的输液管已经开始回血，头顶挂着的药水瓶不知道什么时候见了底。
她赶紧关了输液，按铃叫护士。
响个不停的手机早已安静了下来，她也没再理会。
直到护士小姐姐给自己换上了新的药水，又冲了管，反复叮嘱她好好看着药量，别再回血后，她才拿出手机，拨回了刚刚的来电。
“小七，你不在家啊？”电话那头是蒋婷婷，“我妈让我喊你去我家吃饭。”
“嗯。”司佳琪的声音哑得不像话，“我现在还在医院。”
听到医院两个字，蒋婷婷的心也跟着紧张起来：“你怎么了？怎么去医院了呢？”
“没事，就是有点感冒，趁着复查腿顺便来挂个水。”司佳琪回复得云淡风轻。
换做别人估计就被司佳琪糊弄过去了，但蒋婷婷跟她从小一起长大，自然知道“感冒”对于司佳琪来说从来不是小毛病，光是发烧晕倒她都见过好几次。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叫我啊？要是去医院路上晕倒了怎么办？”要不是隔着电话，蒋婷婷左右得给司佳琪来一记暴击，好让她长长记性，“你等着，我现在就过来找你。”
司佳琪还没来得及说不用，蒋婷婷已经无情地挂断了电话。
不到一刻钟，蒋婷婷就出现在了输液室门口，一起来的还有同样一脸焦急的司静。
这两母女脾气性格一模一样，找到司佳琪后，先噼里啪啦抓着她“数落”了一顿。最后见她脸色实在苍白，终究是不忍心，才让她赶紧闭眼休息一下。
有人在一旁陪着，司佳琪躺在不太舒服的输液床上，终于难得地睡了个安稳觉，一直到拔完针被蒋婷婷拍了拍才悠悠转醒。
——
医生开的药水要连打三天，最后一天在周一。
蒋婷婷担心司佳琪又悄悄自己一个人跑医院，早早将她生病的消息发在了六人小群里，在线征集陪护人员。
最后这个重担被交给了苏俊文。
毕竟只有他是年级第一的大学霸，少上一个晚自习的损失比较小。
苏俊文没什么意见，而被陪护的主人公本人因为将群静了音，对一切并不知情。
周一下午，司佳琪上完最后一节课，便去办公室找石磊拿了请假条。
刚走出办公室大门，她就看到了站在一旁的苏俊文。只见他单肩背着个书包，懒懒地斜靠在墙上，看起来像是在等人。
“你怎么在这？”司佳琪问。
“等你啊！”苏俊文离墙站好，又伸手接过司佳琪的书包，和自己的书包背在了一起。
司佳琪一脸诧异地望向苏俊文，脑子不受控制地思考着“等你”的含义，反倒是没有注意到他帮自己背书包这个动作有多……暧昧不清。
苏俊文看了她一眼，立马意识到她可能没看群消息：“蒋婷婷在群里说你今天要去医院，让我去做陪护。”
至于为什么群里这么多人，却唯独选中了他，苏俊文并没有多做解释。
原来是蒋婷婷做的安排，司佳琪赶忙拒绝： “不用了啦，医院又不远，我自己去就行。”
苏俊文并没有理会她，随口转移了话题：“先去吃晚饭？还是打完针再吃？”
“打针得几个小时呢，还是先吃饭吧……”向来吃饭第一要紧的司佳琪，成功被新话题带跑了注意力。
考虑到病人要吃得清淡，两人在学校附近的粥铺解决了晚餐。饭后，司佳琪又坐着苏俊文的自行车后座，被他载到了医院。
等司佳琪挂上水后，苏俊文才在病床旁坐下，从书包里拿出了一套数学奥赛的卷子，自顾自地刷了起来。
司佳琪难得没有犯困，本来想着看会儿电视里播放的八点档偶像剧就去做作业，不一会儿视线就被苏俊文吸引了过去。
沉浸于学习中的苏俊文，敛去了之前球场上的那种明媚的张扬，却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魅力。
然而，不管是哪种状态下的他，都对司佳琪有着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大概是盯人的视线太过灼热，苏俊文从试卷中抬头，将目光投向了病床上坐着的人。
对视来得猝不及防。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司佳琪一时间没有回避，依旧直勾勾地望着他。
“怎么了吗？”苏俊文以为她不舒服，赶忙问道。
“没事，没事，”司佳琪这才不自然地收回了视线，随后用下巴指了指对方手中的卷子，“你在做奥赛题？是准备走奥赛这条路吗？”
“还没想好，卷子是老石给的，他想让我试试。”
司佳琪想到苏俊文几次月考的满分数学卷，由衷地表示：“我要是数学有你这样的成绩，大概会毫不犹豫地参加了。”
在她看来，他俩虽然成绩相当，但苏俊文和自己是不同的。他有极强的数学天赋，说是数学天才也不为过。这样的人走奥赛这条路是很有优势的，若是规规矩矩参加高考，倒是显得有点暴殄天物。
然而苏俊文并没有接话。
从初中开始，他身边就有各种声音劝他学奥赛，仿佛只有这条路才是成功的捷径，才能最大限度地发挥他的价值。
只有他自己还在较着劲，迟迟没有做出选择。内心的声音告诉他，他希望自己作出决定是因为自己确切地想要，而不是别人觉得可行。
司佳琪见苏俊文没吭声，又自顾自地补了一句：“不过，我觉得你仔细考虑考虑也是应该的。人生是你自己的，不是别人觉得合适你就非得选，就算按部就班参加高考，你也可以凭实力去自己想去的学校，遵从自己的内心就好了。”
苏俊文抬头望向司佳琪，一瞬间愣了神。
原来是有人懂他的。
“哎呀，没水了，你帮我按下铃！”
第一瓶药水在此刻到底，苏俊文闻言急忙按响了床头的护士铃，暂停了关于这个话题的讨论。
司佳琪边打点滴，边做了会儿作业，最后还是在药水的作用下睡了过去，直到苏俊文将她喊醒。
三瓶水吊完出来，已经到了高三下晚自习的时间。苏俊文坚持陪护职责，负责任地将司佳琪送到了寝室楼下。
“哦，对了，”临分开前司佳琪突然想到，“明天起，你不用给我带早饭了。”
“怎么，吃腻了？”
明明不用再帮忙跑腿买早饭，苏俊文却没有感觉到轻松，反而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失落。
司佳琪原地蹦跶了一下，拍了拍腿解释道：“不是啦！这次复查，医生说我的腿已经完全恢复了，现在烧也退了，明天我就要晨跑了，到时候就直接去吃食堂了。”
“行吧，”苏俊文颇有些不情愿地妥协道，“那要是食堂不好吃，我再给你带。”
“嗯嗯，很晚了，你赶紧回去吧～今天辛苦你陪我啦！”
司佳琪说完就进了宿舍。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宿舍楼里，苏俊文才转身，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