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汪栩言咬着唇，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脑海中闪过那令人难堪和耻辱的一幕，像是电影里回忆的慢镜头，黑白的画面压抑又漫长！
她感觉有些呼吸不过来，像是溺水般，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恐惧和绝望淹没……
傅斯年唇贴着她脖颈，正准备给她时，才感觉到不对劲——
她浑身都在抖！
“栩栩？”他停下亲她的动作，声音发沙。
汪栩言没出声，将头偏到一边，用力呼吸。
“栩栩……”黑暗中，傅斯年抬手抚摸她脸，指尖传来温热润湿的触感，不知道是她的汗还是泪。
他心中一怔，忙翻身放开她，抬手按亮了床头的灯。
在昏黄的光亮中，他看到汪栩言像婴儿般蜷缩在一旁，满脸的眼泪，有几缕发丝被打湿；凌乱地贴在她脸上，因为用力地咬唇，她的下唇已经破了，渗出一点殷红。
内心说不上是震惊多一点还是心痛多一点，傅斯年俯下身去抱她，声音暗哑，像是含着砂砾，“对不起！”
汪栩言躲进他怀里，身体却止不住地颤抖。
傅斯年什么也没问，就那样将她护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脊背，他这才惊觉她竟这样瘦。
他拍她的动作不由得放轻，仿佛下一秒她就会碎掉，然后消失。
汪栩言在他怀里慢慢平息下来，半晌后，她吸了吸鼻子，伸手拥紧他，“抱歉，我以为我可以的。”
傅斯年低头，拂去她眼角的泪痕，将她脸上的发丝轻轻拨开别到耳后，静静凝着她泪汪汪的眼睛。
下一秒，一滴清泪从她眼眶滚出，顺着眼角淌落。
他垂头，吻去她的泪，温声道：“睡吧！”
也许，睡一觉就好了。
汪栩言顺从地闭上眼，将脸埋进他怀里。
在在意的他面前，她彻底漏了陷，心里隐秘的角落有根线彻底断了。
她突然觉得好困。
—
第二天，汪栩言醒来，一睁眼，对上傅斯年温柔又疲惫的眼。
昨晚，汪栩言睡着后，傅斯年却怎么也睡不着，心疼她的同时，又恨……
恨那个伤害她的人！
傅斯年见她醒来，凑过来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笑，“早安！”
声音温柔和煦，像是清晨的阳光。
眼皮胀胀的，提醒着昨晚在他面前的难堪，汪栩言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早！”
傅斯年起身，顺便将她从被窝拽起来，“快起床吃早餐，别忘了今天还要去奶奶那里吃饭。”
今天家宴，傅斯瑾未来的联姻对象陆钧淮一家要来家里做客。
汪栩言作为他的女朋友，自然也不能缺席。
傅斯年之前就跟汪栩言说过，汪栩言想到之前傅奶奶生日宴闹的不愉快，内心虽然有些抗拒，但为了她跟傅斯年的感情，还是答应了下来。
本来家宴安排在晚上，但傅斯年跟汪栩言马上要录制《遇见你真好》的第五期，晚上的航班离开燕城，为了照顾他俩的时间，便改到了中午。
两人起床洗漱，默契地对昨晚的事决口不提，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可汪栩言心里清楚，这件事情迟早要说开的。
不然，于她和傅斯年来说，都是个解不开的心结。
洗漱完毕，等汪栩言收拾好，傅斯年给李琛打了个电话，让他上楼来拿房卡，回房间帮他收拾行李箱。
他在别的城市跑完通告之后就直接过来这边录节目了，行李不少，他担心自己去，要是撞见个熟人，就尴尬了。
他自己倒无所谓，但汪栩言脸皮薄。
过了几分钟，李琛上楼来拿房卡。那会儿傅斯年正在上卫生间，是汪栩言给他开的门。
汪栩言本来还有点不好意思，但见李琛神情自若，似乎丝毫不觉得傅斯年在她这里过夜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便也没那么不自在了。
她将傅斯年的房卡给李琛，顺便给他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李琛接过房卡，淡淡看她一眼，转身走了。
也许是职业使然，李琛向来话少，平时给人的感觉总是板着一张脸，也看不出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自从认识傅斯年，汪栩言也经常见李琛，印象中，就没怎么见他笑过。
汪栩言知道有些人情绪的阈值很高，很少有没什么事情能引起他情感的波动。
李琛应该就属于这一类人。
但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李琛今天心情似乎不太好。
汪栩言莫名想起了傅斯瑾，这次傅斯年来当帮唱嘉宾，全程没见她身影。
按理说，这么热闹的事情，她不可能错过。
傅斯年刚好从卫生间出来，汪栩言便顺口问道：“怎么这次斯瑾没跟你们一起？”
“因为跟陆钧淮的事情，正跟家里闹别扭呢！”
她本来就是图好玩来娱乐圈划水的，有没有她当经纪人都一个样，傅斯年也懒得管她。
再说，想管也管不住。
“斯瑾不喜欢陆钧淮吗？”汪栩言不明白为什么现在还有联姻这一套。
“小时候挺喜欢的……”
经常追在人家屁股后面淮哥哥淮哥哥地叫。
汪栩言：“……”
小时候能懂什么啊！
“那斯瑾有喜欢的人吗？”她难以想象，要跟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
“不知道。”傅斯年拿起腕表戴上。
他跟傅斯瑾很少聊起感情上的事。其实陆钧淮那人不错，他们从小认识，要不是傅斯瑾不喜欢，也许这是一桩不错的婚事。
“如果对方人不错的话，感情应该很容易培养的吧？”汪栩言有些替傅斯瑾担心，想到傅斯年以后可能也会走上家族联姻这条路，问他：“如果是你——”
傅斯年扣好表带，抬眸看她一眼，打断她：“不会！”
汪栩言还欲再说什么，电话铃声响起，是傅斯年放在床头柜的手机。
傅斯年随手捞起手机，接听。
电话是李琛打过来的，说行李已经收拾好，放到车上了。
他们的车停在酒店的地下停车场。
“走吧。”傅斯年挂了电话，过来帮汪栩言拿行李。
两人趁着没人注意，分开行动，一前一后出了房间。
到了地下停车场，杨真真和陈辰也已经等在那里。
傅斯年将汪栩言的行李箱也放到他的车上，待会儿他跟汪栩言要一起回她住的地方去收拾行李。
汪栩言这次是直接从家里过来录制《跨界》总决赛的，想到只住一晚，就只带了简单的洗护用品和一套睡衣。
《遇见你真好》接下来的三期将在著名的旅游名省云理省的不同城市录制，她还得再回家去拿行李，再跟傅斯年一起回他家老宅吃饭，之后直接从那边出发去机场。
傅斯年开他自己的车，汪栩言那辆就给小徐开，小徐顺便送李琛和杨真真她们回去。
杨真真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先不跟汪栩言去云理，陈辰作为助理，全程陪同。
汪栩言将陈辰拉到一边，跟她约好了下午在机场汇合，顺便关心了一下她跟李琛的进展如何。
从上次岚山到现在一周时间过去了，李琛整天跟着傅斯年各个城市飞，她见傅斯年的时间都很少，陈辰跟李琛有机会接触的时间自然也不多。
“我感觉他有喜欢的人了，不是我。”陈辰看了一眼不远处站着的李琛，眼里神情难过又不舍：“栩栩姐，我准备放弃了。”
至于李琛喜欢的人是谁，汪栩言没问，陈辰也没说。
陈辰没有告诉汪栩言，在岚山那晚，她去找李琛和傅斯瑾烧烤，在湖边看到的一幕：傅斯瑾坐在石头上往湖里扔石子，李琛就坐在她身后不远处，一直默默地看着她……
那是一种充满爱意的眼神，含着隐忍的深情。
那一刻，陈辰知道，她永远也不可能，让那双眼睛看向自己。
—
从停车场分别后，汪栩言坐上傅斯年的车，出发回家收拾行李。
车上，汪栩言从上车就一直沉默，她在想陈辰和李琛的事情，看得出来放弃李琛，陈辰很难过。
女人的直觉向来敏锐，特别是陷入爱情的女人。
陈辰说李琛有了喜欢的人，应该不假，但那个人是谁呢？
突然间，汪栩言有了个大胆的猜测，她看了一眼驾驶座的傅斯年。
感觉到她看过来的眼神，傅斯年扭头：“怎么了？”
“没什么？”汪栩言突然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了，提醒他：“你认真开车。”
傅斯年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以为她想谈昨晚的事，他将车停靠到路边，解开安全带，将身体转向她，神情温和又认真：“我听着，你说。”
汪栩言：“……”
她本来都打算停止八卦的想法，不多管闲事了。
汪栩言看傅斯年一眼，咽了咽唾沫，这才开口：“陈辰说，琛哥有喜欢的人了，”她观察着他脸上的神情，试探道：“你知道是谁吗？”
傅斯年：“？？？”
—
在傅斯年家老宅，汪栩言终于见到了傅斯瑾的联姻对象——陆钧淮。
帅！
这是她对陆钧淮的第一印象。
慢慢接触下来，汪栩言发现陆钧淮还挺幽默健谈的，相比傅斯年的清冷和内敛，他的帅是阳光外放的，很有亲和力，也很讨长辈喜欢。
傅奶奶的嘴从他进门之后就没放下来过，傅斯瑾父母看他的眼神也是欣赏和赞许的，傅斯年跟他从小一起长大，也聊得来，可以说，全家人，除了傅斯瑾全程冷着脸不怎么说话，其他人都很开心。
陆钧淮的爸妈也来了，跟傅家长辈们相谈甚欢。陆钧淮的母亲还给傅家的女眷们带了礼物，汪栩言也有。
吃过饭之后，两家人在客厅聊天，傅斯瑾则从下了桌之后就没再出现过，躲在房间里不愿意见人。
“斯瑾呢？”傅铭博没见着女儿，转头问自己妻子。
客人还在，她还整天躲在房间里，太不礼貌了。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这么不懂事。
“在房间呢，估计累了。”傅斯瑾母亲知道女儿什么性子，也不好明说，替她找了理由：“被我跟她爸从小惯得，没吃过苦，可能最近工作上不顺心。”
一旁的傅斯年：“……”
“女孩子嘛，娇养点也没什么，我倒是希望有个女儿，可惜没有你这样的服气。”陆钧淮的母亲替傅斯瑾开脱。
她是看着傅斯瑾长大的，知道她脾气虽然骄纵些，但不是那种不讲理的。再说生在傅家正这样的家庭里，从小被捧在手心长大的，骄纵些也是理所当然。
汪栩言跟傅斯年坐在一起，今天的主角不是她，大家聊天的时候她就听着，偶尔顺着说两句，配合笑笑，时间长了也觉得怪无聊的。
听到这里，她算是找了个可以离开一会儿的理由，“我去看看斯瑾。”
“去吧！”叶□□知道她待不住，怕她找不到傅斯瑾房间，“她房间在二楼最里面。”
起初叶□□对汪栩言印象不坏，但知道她家世单薄，将来对傅家的事业没什么助力，便有了顾忌。可自从上次儿子回来，跟他们两夫妻摊了牌，叶□□知道他是铁了心要跟汪栩言在一起。她不想跟唯一的儿子母子离心，只能妥协，还反过来劝丈夫傅铭泽接受汪栩言。
汪栩言本来只是想找个理由出去透口气，听叶□□这样说，便只能起身往二楼上去。
不过转念一想，傅斯瑾平时对自己挺好的，如今她心情不好，自己也该陪陪她。
汪栩言来到二楼，最里面的门关着，她不确定傅斯瑾在没在里面，抬手轻轻敲了敲，“斯瑾。”
紧接着，她听到屋里传来脚步声，跟着门被打开，傅斯瑾无精打采地出现在门后，“栩栩姐。”
“他们在楼下聊天，我插不上话。”汪栩言给她解释了来找她的原因，问她：“我可以进来吗？
她如此坦诚，傅斯瑾没有拒绝她的理由，往一旁挪了挪，“请进。”
得到允许，汪栩言走进她房间。
傅斯瑾跟在她身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房间有点乱……”
汪栩言随意打量了一下，确实还挺乱的，难怪傅斯年第一次去她家那晚，见她手忙脚乱收拾的时候还能一脸淡定地安慰她不用在意，说傅斯瑾的房间比她的乱多了。
她走到沙发旁，上面放满了衣服，想坐下却找不到可以坐的地方。
见状，傅斯瑾忙上前去，将衣服薅起来堆在沙发一头，空出另一头来，“你坐吧栩栩姐。”
汪栩言笑笑，这才坐下来，见怪不怪道：“每个女人都有一个这样的沙发或椅子。”
傅斯瑾跟着笑笑，在沙发旁边的长毛地毯上盘腿坐下，支肘靠在小桌几上开始发呆。
汪栩言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沉默了一会儿，才问她：“这次要跟我们一起去云理吗？”
傅斯瑾回了点神，点点头。
她也想出去散散心，不想呆在家里。
又没话说了，汪栩言想着她是不是想一个人呆着，正想起身告辞，傅斯瑾突然开口，“栩栩姐，你会跟一个不爱的人结婚吗？”
汪栩言愣了一下，摇摇头，“不会！”
可是爱的人，也不一定能跟他结婚。就像傅斯年，也许，以后他也会顺从家里的安排，跟别的女人结婚。
傅斯瑾苦笑。
可是向来疼爱她的爸爸妈妈居然要她嫁给一个不爱的人。
“要不，跟叔叔阿姨沟通一下？”汪栩言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没用的。”傅斯瑾摇摇头。
“为什么？”汪栩言不解。
“因为他们觉得陆钧淮就是最适合我的那个人，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做我丈夫。他们总觉得这也是为我好，而我不同意是因为我暂时还不懂事，等以后我就能明白他们的苦心了。”
汪栩言：“……”
所以有多少为了你好，是别人不需要的？
傅斯瑾用手撑着脑袋：“你知道吗栩栩姐？从小我就特别羡慕我哥，因为我伯母什么都以他的意愿为第一优先，而我爸妈，却只给我他们认为最好的。”
汪栩言有一瞬间的失神：什么都以他的意愿为第一优先，包括婚姻吗？
傅斯瑾似乎看出来了她在想什么，跟着放下手坐正身体，双手交叠着放在小几上，一脸笃定，“所以你不用担心，你跟我哥一定会修成正果的。”
汪栩言回过神来，感激地朝她笑笑：“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