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梨在后厨转了好几圈才抓住李周。李周端着个布丁吃着,另一只手还抽空给祝梨拿了一个,“给,香草的。”
“我记得你和范怀荣关系还行,是吧?”祝梨上下扫了李周一眼。
李周噎了一口,“你想干什么?”
祝梨撑手坐到备餐桌上,“没什么。”
“他不是喜欢玩吗,追求刺激,但是我叔又总管着他。下回他想玩什么,你就带他去。我出钱。”
“你疯了?”李周眼珠子都瞪圆了,“你有那么多钱吗?他想玩的那些....”
“行了。”李周的话说到一半就被祝梨打断,“没钱了再说,几百万的事你啰嗦什么啰嗦。”她有些不耐烦地从备餐台上跳下来。
李周虽然迟钝,但脑袋偶尔也灵光,此刻他苦着张脸,“你确定我不会被你叔和你爸揍吗?”
“那你就把我供出来呗,我无所谓。”祝梨微耸了耸肩,一副混不吝的模样,“再不济,我给你买飞机票。”
李周往外挪了挪,“你怎么不找蒋为替你办这事,反正他现在也回来了。”
这话倒不是他推脱,毕竟之前祝梨眼珠子一转蒋为就心领神会了,一个伸手一个递刀,简直是为祸人间的绝佳搭档。
“他没你有亲和力。”祝梨抚了抚李周的肩膀,“这次他难当大任。”
“是你出头的好机会。”
李周眼睛往边上飘了飘,避开祝梨一本正经的鼓励的眼神,这福气给他他是真的不敢要啊!
“那我如果办砸了你可不许骂我。”
“嗯。”祝梨敷衍地答应了一声,从旋转托盘上拿了颗可露丽放到个纸袋里,随后塞进了大衣的口袋里。
“你装起来干嘛,直接吃了呗,你还要带回去当宵夜啊。”
范清肯花钱,宴会的厨子是直接从各大米其林三星请过来的。
祝梨隔着口袋拍了拍,“带回去让我厨子研究研究。”这样她就能随时吃到刚出烤箱的甜品了。
李周“哦”了一声,刚低下头突然又想起那次在祝梨家里看到的陈野,一脸牙疼模样,“你说的厨子,不会是陈野吧。”
祝梨有些戒备地瞧了李周一眼,“你怎么知道。”
李周脑子里又不自觉跳出陈野穿围裙的样子,“你居然让一个三冠王每天就在家给你做点饭。”
“你简直...”李周感觉自己快不认识这个世界了。
“他自己上赶着要给我当厨子,我又没逼他。”祝梨瞥了李周一眼,“大惊小怪的。”
李周有些虚弱地捂着自己的胃,从前祝梨交的那些男朋友整日在她面前伏低做小的,他一点也没觉得奇怪,毕竟他也是这么从小把祝梨伺候大的。
但他一直以为,陈野即使退役之后也依旧在为赛车事业努力着,没想到陈野不声不响地去给祝梨当厨子去了。
他叹了口气,果然,祝梨的能力依旧如此庞大啊。
“祝梨,你不喜欢外国人不?”李周思索般地摸了摸唇角,不然下回他喜欢个外国车手算了。
祝梨冷哼一声,看穿了李周的小心思,她鼻子皱了皱,“只要长得好看,外星人我都喜欢。”
说完,祝梨往窗外侧了侧脸,她的视线逐渐定住,后厨这里在临近草坪的地方开了一扇小窗,顺着小路能一直看到庄园的门外。
离得比较远,只能看到模糊的形状。
祝梨的的视力很好,让她能看到陈野停在外面的那辆车之外,还能看到陈野的车旁边有一个人。
*
陈野已经大概猜出面前此人的身份,他降下车窗,那人又慢条斯理地戴上了口罩。
他的语气有些冷,锐利的视线定在那人的脸上,“蒋为。”
他知道他的名字。
蒋为轻笑了一声,似乎陈野的表现令他十分满意,“你知道我?”
他的眼睛有些畏光,轻微地眯着眼尾,“祝梨告诉你的?”
“不是。”陈野的唇线抿着,“祝梨很讨厌听见你的名字。”
蒋为没理会陈野这徒劳的挑拨,他用手推了推自己的口罩,上下扫了陈野一眼,“你比照片上看起来更像我一点。”
说完他伸手从大衣口袋里掏出张照片,往车里一丢。
照片上祝梨的大衣和长筒靴十分显眼,陈野有些迟钝地把照片捡起来,照片是偷拍视角,上面是他和祝梨在接吻。
陈野用没有温度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意思。”
“我和祝梨从小一起长大,她一直这么爱耍小脾气。每次我让她不高兴了,她就会这样惩罚我。”蒋为笑了一声继续说道,“自从我出国之后,这三年来,祝梨没少给我寄这样的照片。”
他用充满怜悯的目光扫了眼陈野,“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车厢里的男人看不出喜怒,冷白的皮肤被光穿透,他的喉结艰难地滚动着,整个人显出不寻常的苍白来。
蒋为耐心等着他的反应,等着他恼羞成怒,或者垂死挣扎。
“几岁。”陈野终于抬眼看了蒋为一眼,缓缓吐出这两个字。
蒋为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空气里是陈野胸腔里闷着的沉重的气息声音,他一字一句,盯着蒋为的眼睛,“从小,是几岁?”
那种眼神像刺刀一样,飞速掷过来让人躲闪不及。
“从小当然就是从有记忆开始。”蒋为收回视线,口罩遮住他的全部表情,让他在这场对峙里始终立于不败之地。
陈野不再看他,仿佛是突然停止了和他的交流,什么也没说,只是侧过去,静静地停留在一个等待的姿态。
蒋为拿不准他的态度,觉出陈野尚未死心的意图来,他眉毛皱了皱,“你缠着祝梨也....”
他话只讲了一半,就被面前缓缓升起的车窗隔断。
他瞧着陈野冷峻的侧脸,这张脸和他太像,看着就像他那只说了半截的话一样难受,蒋为的呼吸团成一裹白汽缓缓飘远。
祝梨的喜新厌旧让他有了底气,他瞧着陈野,心里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即便他什么也不做,祝梨和这个人也已经差不多走到头了。
车内的温度有些高了,这对于陈野来说并不适宜,他的脸热得发烫,整个人被热气蒸的昏昏沉沉。
他缓缓抬起眼睛,却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一样清醒过。
蒋为已经走远了,但依旧在车前排大灯的照程之内。
陈野的眼睛腾起几分疯狂的神色,他看着蒋为的背影,一点一点踩下油门。
蒋为刚才的那些话仍历历在耳,他齿尖飞出几缕寒气,像这种不识好歹,让祝梨生气生了三年的人....
就该死。
就在车子即将飞出去的时候,一抹鹅黄色却突然从侧门蹦蹦跳跳地荡过来。
陈野疯狂的神色一瞬间变得清明,他脚一抬松开了油门。祝梨没有注意到蒋为,她被陈野车上的大灯吸引,跑得飞快。
陈野开车门下车迎她。
祝梨一下钻进他怀里,衣服和漏在外面的脸上都落了层寒意。“你身上好暖和。”祝梨往陈野的外套里钻了钻。
“你怎么把前面的灯也打开了。”
陈野用手焐了焐祝梨冰凉的耳朵,“这样你很远就能看见我。”
祝梨摸了摸自己已经温暖的耳朵,“走吧,我真的饿了。”说完她跳上车,催促着陈野赶紧开车。
祝梨今天和太多的人打了交道,她有些疲惫,一路上也不再像之前那样话多。
从前她总是会闲不住,叽叽喳喳恨不得把一天的见闻全都从嘴里里倒出来。
陈野倒是和往日一样沉默,祝梨松了松衣襟,侧脸看了陈野一眼。
她总觉得陈野今天的沉默和往常不太一样,带了点苦味。
回到住处,祝梨翘着二郎腿坐在玄关的换鞋凳上,陈野半跪着低着头给她换着拖鞋。
客厅的钟表兢兢业业地转动着,一刻也不停歇。祝梨低下头,瞧着陈野沉默的头顶,突然觉得陈野和那墙上的钟表挺像。
一刻也不得闲。
“陈野,我们分开之后你会去做什么呢。”祝梨的眼睛黑黑亮亮的,她的语气很平常,分开什么的在她那里并不是什么需要忌讳的话题。
她只是想起李周今天和她讲的那些话,有些好奇。
陈野忙碌的头顶终于静默了一秒,他的语气不知是不是被身体盖住的原因,有些闷,“你有新的...”他顿了顿,“你有新的目标了,是吗?”
祝梨的手无意识的捏着陈野卫衣的绳子,“暂时还没有。”
陈野把她的脚放进她的粉色拖鞋里,松了口气,“和之前一样,盯他们训练,带他们参加比赛。”
以及,等着你再次出现。他在心里默念。
祝梨站起来,“那你自己也会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对吧。”
陈野没有理解她的意思,但还是尽量回答,“嗯。”
祝梨眼睛眨了眨,心里觉得荒谬,明明陈野本就是个勤劳的性格,这些事情就算不是给她做,他自己也是要每天忙活的,为什么旁人就觉得她好像多么十恶不赦一样。
小时候家里穷的时候,李贵芳像陈野这样,为什么旁人就讲她贤惠呢;而范东来甚至比她更过分,旁人为什么就能真心地夸赞范东来有福气呢。
这世界还真是奇怪,不同的人总是会触发不同的答案。
晚上做的时候,祝梨总是缠着要陈野穿着围裙做,陈野虽然不知道祝梨玩的什么花样,但还是如她所愿照做。
祝梨口气大得惊人,她的眼睛亮亮的,一派雄心壮志地扯着陈野的围裙。
“我今晚要把你做晕!”
可惜想法和能力不符,只几个回合,祝梨就累得不行了。她今天在外面跑了一天,体力早就耗尽了,到最后连洗澡都是陈野抱着洗的。
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还是要逞强盯着陈野。
粉色的围裙在她眼前绕来绕去的,忙的停不下来。她躺在浴缸里,晕晕欲睡。
最后她被陈野吹干头发抱到床上。
半睡半醒的感觉很奇妙,身体像要飘起来一样,她感受到身边的床垫稍稍陷下去了一些,大概是陈野也躺了上来。
好他个陈野,没她的允许就敢爬她的床,祝梨睫毛颤了颤,却已经困得说不出话来。她的脑子沉得很,只能勉强拼凑出明天再罚他的意愿。
陈野的手轻轻环住她的腰,酥酥麻麻的。
她的耳朵也开始痒,好像是有人在和她讲话,她仔细辨认着,这样的时刻,似乎脑神经都变得具象化了。
在她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终于听清了陈野说话的内容。
“祝梨,以后..”
“不要和总让你生气的人在一起。”